《五生五世焉负约》脱兔

8、鬼怪无妄之正文

　　快走，快走，喝了孟婆汤，忘掉这一世孽，重新投胎，没要回头看，快走，快走。孟婆嘴里叨念着，魂魄皆是一身白衣，头重脚轻，面色如纸，一个接着一个的走过奈何桥，喝过孟婆汤，然后由着鬼着领着到他们该去的地方等待转世投胎。这些魂魄一看就是刚刚死去的，三魂丢去了七魄，全都是混混噩噩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其实的阳间寿命已尽，来到地府，也就不用指望会从他们口中听到什么了，所以说孟婆这个工作相当无趣的，面对的都是一群不会说话的，而且面容上也不算是美观，甚至有时还会碰到缺胳膊，断了腿的，整张脸被打的变了型的，这都是他们生前所造的孽，如果是个小儿看到这些鬼魂的样貌，保证会大哭不止，几天晚上都不敢闭上眼睛的。但是孟婆却是始终面无多余的表情，一碗接接着一碗的汤，盛满送上，有时会零星的碰到一个，也许是死了许久的，有些意识的鬼，只盯着碗中的汤水发愣，不肯饮下，他停下，以至于后面一整条队伍也停滞不前，遇到这种情况，都用不着孟婆多言一句，早有一旁的鬼差上前，对之严厉喝斥，使之喝下孟婆汤，速速走人，有反应稍慢一些的，倒是一顿鞭笞，当然是对个别的，鬼差才会肆无忌惮，无非在上一世做了恶事之徒，像他们这样，身上带些伤，轮回司看到了也不会追究他们这些当差的小鬼的，反正这些鬼魂都是要投到畜界的；而那些个在阳间做许多善事，有积阴德，或是寿终正寝，鬼差是万万不能打骂的，当然了，像这一类人，他们上一世的尘缘已了，便也不会闹事的。
　　但是今天过奈何桥的队伍停滞却不是因为前面的不肯喝下孟婆汤造成的，而是在后面，看不到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真得是鬼哭狼嚎的叫喊声，孟婆向那边张望一下，便没有了兴趣，弯下腰，揭开盖子，查看锅里的汤还剩下多少，盘算着够不够今天的。那边的声音还是？？不断，只是这期中更多持是鬼差的训斥声，鞭子抽，杖棍打，加杂着鬼魂痛苦的哀求，但是鬼差的骂声还未结束，想来那只惹事的只是求了饶，不曾屈服，孟婆不自觉得摇头，都到了地府，还有什么好放不开的呢，就算放不下，又能怎样，俗话说阎王让你三更死，小鬼不敢留人到五更。嗨，又侧耳听，乱哄哄，如闹市，突然一道很有威言的清澈的嗓音，让毒打犯人的鬼差们停下动作，四周看热闹的小鬼们刚才还在议论纷纷，见来者，便都闭了嘴，低下头，祈祷着来人不会把怒火转嫁到他们身上。没有了吵杂声音，又一会，看着两个小鬼差带着重新排好队伍的魂魄们陆续往奈何桥，待他们走近，领头的鬼差和孟婆轻点个头，表示后面已经恢复正常，孟婆没有多问一句，照旧给过桥的魂魄们送上孟婆汤。
　　远远的看见一身白装，不同那些小鬼们身上近乎透明的，此人身材较小，头上虽然戴着高高的帽子，但是这也没有显得她的个头有多么的高大，她的脸也是惨白的，除了严肃，还是严肃，有两个特别明显的又圆又红的？？一左一右对称的在腮上，看起来就是厉鬼一个，地狱的勾魂使者，她左手持差勾魂索，右手拿着一条长长的，软软的通红通红的东西，定眼看去，那是人的舌头，但是又不像正常的人舌，起码是比之长上几倍的，就这样一个吓人又恶心的东西，能若无其事的拿在手中，此鬼心肠可见是很凶狠的。白面使者走近，和孟婆打了声招乎，便在她身边站定，看着小鬼们一个个喝过孟婆汤，走过奈何桥，可能经过刚才的事情，小鬼们都变得老实了许多，其中有几个恶鬼，轮到他们时，故意将锁着脚踝的大铁链子在石板地上摩擦，弄出刺耳的响声，鬼差马上走到他重身边，不由分说就是一棍子打到其背部，恶鬼闷哼一声，怒目看向打他的鬼差，想要生事，就在目光扫过白面使者时，气势一下子跑没了，垂下头，安静的喝过孟婆汤，却又故意慢吞吞的走，鬼差看着不顺眼，又想上前打骂，却被白面使者一个眼神制止了，既已喝下孟婆汤，过了奈何桥，马上就去六道轮回了，一切重新开始了，又何必再生事端了呢，接收到上司冷厉的眼神，鬼差便不敢再乱来。顺利的通过十几个，孟婆机械着装出汤碗，只是这一次端的时间有些稍长，迟迟没有魂魄接过去，孟婆有些纳闷，以为又是来了个恶鬼，便抬起头去看，眼前没有，她便又朝后望去，总算看到一个满身上血，脸上也是有被火钳子烙过的印记，一条腿上瘸的，难怪走得这么慢，孟婆收回视线，将碗放在桌子上，耐心等待她最后一个“客人”，能刻钟的时间，那只小鬼才一瘸一拐的走到奈何桥边上，礼貌的接过孟婆汤，还向孟婆道了声谢，回头看了一眼苦海崖，仰天叹了长气，又对站在一旁的白面使者轻点了下头，便半遮了面，饮尽碗中的汤，交还汤碗，出声道谢，踏上奈何桥。
　　也许此鬼和其他来领孟婆汤的小鬼不对，其有礼节的，孟婆便生出一份好奇心，问了旁边的白面使者。
　　白面使者，真名白起，地府鬼差们尊称她为白八爷，阳间称之为白无常，专门勾人魂魄的地狱使者。别看她平时工作时一丝不荀，面无表情，可以说拿人吓破胆，但是她的心地是最善良不过，也是地府少数心软之差。她多数是拿那些阳寿尽数的好鬼，勾人魂魄时不打骂，不催促，只完成工作量即可，重不为积功德多抓一个不该抓之魂。但是小白对着孟婆却是极为尊重的，毕竟是要大上自己好几万年的岁数，她面带温和的笑容，向她解释着，那是一只在苦海呆了五万看的鬼，今天正好刑满，到时间投胎，可惜他执念太重，不肯转世，却要走那回头之路，刚刚的那场骚动便是由他引起的，小白想着自己过去看时，他被两个鬼差死死的按在地上，由另一名鬼差拿着鞭子狠抽他的脚底板，已见了骨头，他却还有拼命的挣扎，小白让鬼差将他放开后，他摇摇晃晃着却还要回去，小白不忍，上前和他说了很久，他都不曾改了主意，还是小白说了重话，他才害怕，想着回头无望，流泪痴痴的看着阳间，小白向他许承会常去阳间帮他照看，他这才老实的跟着队伍上路。
　　执著了五万年，是为了什么，孟婆不禁好奇。
　　原来是他生前为了自己的前程，将妻子放在老家多年不管不归，却不想壮志未酬，身先死，只是临出家前，他答应过妻子要送她一只海棠钗，到死海棠钗也不曾送出，当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拒绝喝下孟婆汤，被罚到苦海悔过的。
　　孟婆只是摇摇头，在阳间不去做，到了阴间又何必后悔呢。孟婆不再纠结此事，将锅盖盖上，又从另一处取来一碗汤，递给白起，小白道了声谢，将碗中的汤痛快喝下。她喝的也是孟婆汤，每一个去到阳间办事的官差，回到阴间后，同样是要饮下一碗忘魂水的，是为了除去在阳间的记忆，断了与阳间的关联。
　　在小白将空碗还给孟婆时，看到孟婆一脸为难的表情，小白便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好一会儿孟婆才期其艾艾的道，今天黑无常没有喝孟婆汤。
　　小白面目凝结了，暗自算了一下时日，开口问道，这，又一世了？
　　孟婆点头，这次是第十三次了。
　　小白对着孟婆眨了下眼睛，这是她们之间的暗号，孟婆懂她的意思，便说自己只是取了黑无常的一丝功德。
　　听见这话，小白就放心了，她交待孟婆再等等马面，因为是她和马面一起当值的，小鬼过了桥，还有些手续要交接，这些一向是马面在做的，马面喝下最后一碗孟婆汤，今日的工作才算都完成，与孟婆说明白，小白便告辞离开，孟婆却抓住她的手，想开口劝说，又觉得是徒劳的，半天才说了句，休息半天再去，也可的。
　　小白却摇了头，笑着示意自己没有关系的，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孟婆，转身，孟婆看着那瘦弱的背影，只能摇头，轻叹。而她的叹息声，正好被赶来过的马面听到了，他一边喝着孟婆汤，一边打趣着孟婆是不是又听到什么感动人的故事了。孟婆没有心情与他说笑，只是催促他快喝吧，喝完去那里等着接白起吧。
　　马面与之对视，了解了一些信息，也跟着叹口气，说道，我这就过去。
　　往生崖边，下面是炽热的火海，十八层地狱就在下面，十八层地狱帮名思议，一共有十八层，层层都有着不同样的惩罚，那些在阳间做了坏事的人，到了阴间就会入十八地狱接受他们应得的报应，如有拔舌地狱、剪刀地狱、铁树地狱、孽镜地狱、蒸笼地狱、铜柱地狱、刀山地狱、冰山地狱、油锅地狱、牛坑地狱、石压地狱、舂臼地狱、血池地狱、枉死地狱、磔刑地狱、火山地狱、石磨地狱、刀锯地狱。一层比一层刑法严酷，十层之后简直是生不如死，但你已死过一次，不能再死，所以只能周而复始的承受着，直到赎清生前的罪恶，能够再次转世。但这只是世间人们所知道的，其实十八层地狱只是一名字，它实为十九层，然最后一层，是最吓人的，因为没有人知道那里会有着什么，几千万年来都没有一人进过那里，未知知恐惧，那里的情形应该唯有执掌地府的阎王才知晓吧。
　　在地府当着的官员，犯了错也要接受惩罚，小错是一顿毒鞭，而大错，轻则抽掉你的功德，功德是每个鬼差进级升职的标准，不要小瞧了这些功德，有可能是你兢兢业业不出差错的前提下几十年才会得一？的功德，当然了你的官差等级超高，得到的功德量则越多；当然犯错情节重的，则是要下到十八层去历经一次生死的，阴阳不可通，这是死的规定，凡是到人间走过一圈的，回来必要喝孟婆汤，不喝则是重罪，这是每个地府人都知道的，黑无常也知道，但他始终以为惩罚只是拿走自己的功德而已，他从不知道不喝孟婆汤，是要下十八层的，因为没人提醒他，因为有人代替他。
　　马面在往生崖上等了许久，才等到一袭白衫飘然上崖，看到那白衫女子在落地时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他立刻迎上前去，扶住她，并小声询问她感觉如何，白无常，小白，因为脸从来都是白的，此时也看不出什么异色，只是她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嘴唇也呈现出紫色，证明她现在真的很虚弱，她定了定心神，表示自己没有大碍，推开马面的搀扶，要独立行走，但是刚迈出两步，却又两脚发软，看着就要倒下，马面因一直护在她身边，所以第一时间用身子撑住了她，垂头看见怀里的人眉头紧锁，便说自己送她回房间，小白仍是摇头拒绝的，她不愿麻烦到他人，但马面给了她一个不容反驳的理由，靠她自己走回去，只能引来更多人知晓。小白便不再逞强，由着马面送自己回到房间。
　　在马面将她扶到床上坐下，倒了杯水给她喝之后，小白便下逐客令，马面看着这样的她，几度欲言又止，最后只得说一句，晚上自己替她当值，小白仍是摇头拒绝，马面气极，表示她现在这样的身体怎样当值，小白只说只要稍做调理，就可恢复的。
　　马面看着她死性不改的样子，站在那里想了一下，便直径直到她身边，不由分说将一只手轻触她的背部，却是渡给她元气。小白不知他会有这么一手，先事反抗，她不需要他这样，但是马面态度强硬，她再挣扎，只会是两人皆被反噬，只得收心接受，待两人运功之后，小白活动了下筋骨，感觉好意多了，便真心与马面道了谢，马面仍是是满面愁容，不比她的乐观，只是轻轻部了一句，
　　这是第几层了？
　　笑容凝固，束手背于身后，眼睛看向他处，第十五层。
　　无言良久，马面觉得她是个傻的，为她不值 ，便出口而出要去告诉当事人，至少七爷应该知晓的。
　　小白一双眼睛直视他，脸也一下子变得冷若冰霜，要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敢！！
　　看见小白变脸，马面一时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小白却不想再纠缠此话题，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命令他出去。
　　马面也不敢再放肆，向小白拱了拱手，离开了。
　　临近午夜，小白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到阴阳界处，黑无常早已等在那里，黑面使者，真名黑止，地府鬼差们尊称他一声黑七爷，阳间称之为黑无常，专门勾人魂魄的地狱使者。只看他一身黑夜，面目也犹如黑锅，表情倒是不怎么严肃，但是同样能让人吓破了胆，长长的舌头已经戴好，此人身材高大，头上也戴着同色的高高的帽子，他右手持差勾魂索。看见来人，便问她怎么迟到了，小白掩饰一笑，推说自己有些不舒服，睡过头了，小黑看她步伐也是略显凌乱，便关心几句，小白则摆手表示自己真的无事，小黑信以为真，也不再追问，两人便到阳间执行公务，再迟天就亮了，人们都以为只有黑白无常才能取人魂魄，所以他们都是一起出没的，其实不然，黑白无常在阴间算的上有品阶的，所以每次到阳间，其实事实上他们是分开的，是黑无常带着牛头，白无常配马面的，少数特殊情况下黑白无常才会一起出动的，就像今天午夜，是鬼节，是阳间阴气最重的日子，那些个孤魂野鬼力量极为强大的时候，需要二人共同出马，防止那些鬼魂作乱。
　　有惊无险，一天任务结束，看着前面由鬼差们引领，收来的魂魄一个接着一个往阴间去，小黑与小白在后面跟着。
　　小黑一把拦住小白，示意她慢行一步，小白不懂他的意思，定眼看着他，等他指示，小黑意思很简单，工作已经完成，剩下的押送交给下面小的就可以了，没必要他们两个跟着，他想去人间看一看。看着他的笑容，小白主不明白他是要上去看谁，自己却没什么兴趣，胡乱点头，表示他可以走了，其他交给自己就好，然后不耐烦的挥手，转身就要跟上前边的大队伍。但是才踏出一步，就又被小黑扯了回去。他是那种自私的人嘛，他是邀请小白一起与他同去，他说的好听，离婉娘转世已是半日时光 ，正所谓，地下一日，人间十载，想来婉娘现在是一个五六岁的幼齿小儿了，不知道她今生投的人家好不好，小黑是要去看一看才安心的，当然了，他也不会记忆兄弟，看完人，小黑拿便会请小白在人间显身不醉不归，阳间的酒菜那是相当美味的。
　　小白暗自翻了一个白眼，听他说得好听，请自己畅游阳间，看到那个人，他便迈不了步子，痴痴恋恋的，不到最后鬼门关禁时间绝不离开，指望他带自己去玩！小白想都不想，直接拒绝，陪他去吹阴风，还不如回去睡冷木头！！但是小黑却不那么想，以为小白是好心成全他，但是他可不是那个见色忘友的色鬼，以不容反抗的力度接着小白就走，小白万分无奈。
　　婉娘，黑无常的妻子，呃，是他还是一个人时，在人间的妻子，那是他成为阴司之前。二司进入一家而平常的农户之家，在正房里果然看到扎了一对羊角辫的，穿着小红花色的棉袄，一个五岁的小女童，兀自拿着一个用破布缝的娃娃在地上乱跑着，房间里再无其他人，想来大人们都下地干农活去了。现在正是早辰五更，黑白二司隐了身子，各种斜斜的靠在门槛一边，不同的是小白是百无聊赖的的厅着哈欠，而小黑则是专注地看着地中杨的小女孩，那种痴迷的眼神，偶尔还配上傻傻的笑。小白对此嗤之以鼻，不想再看他，闭目休息去。
　　其实黑无常与其妻子的故事是普普通通的，就像世间所有平凡夫妻一样，那一世，黑无常还是一个人，是一个以打猎为生的猎户，一天进深山打猎时，误踩了捕兽器，呼救无人，就在快要渴死时，迷迷糊糊看到一位似少女的身影向他这里起来，不等他看清来人面貌，小黑便因体力不支，昏倒了，等他再次醒来，是在一个山洞里，他看到的人则是一位美丽的少女，少女看到他清醒，便为他倒了一杯清水，贴心喂他，有了少女的照成，慢慢小黑身体恢复了，在朝夕相处间，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彼此互许下终生，回到村子后，便结为了夫妇，过上了男耕女织的幸福生活，但是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战争暴发，作为热血男儿，小黑义务反顾的报名参了军，婉娘表示支持丈夫的志愿，她在家中等着他平安归来，小黑也向妻子许下要挣下凤官霞佩回来。可惜小黑却失言了，他没能回来，他死在了战场上。婉娘从此成了寡妇，人都说寡妇门前事非多，更何况婉娘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街坊邻居偶尔的风言风语，当地无赖的无事上门的骚扰，都让婉娘痛苦不堪，最后她竟投了河。
　　原本是贞洁，烈士之后，但却阳寿未尽，自己折了寿，到了地府虽不用受到刑法，但却无法重新投个胎，成了一个诅咒一样，以后的每次转世，婉娘不管生在何样的家庭里，无论所嫁何人，其丈夫都会先她而去，年轻守寡，受尽嘲讽，无法寿尽而逝。
　　而小黑因是战场上保护主帅而为国捐躯，气节可嘉，死后，阎王召他阴间使者，继续为天地做事。当上阴司的小黑当然看到婉娘在自己死后所经历的一切，还有接下来的诅咒轮回，小黑觉得是自己害了妻子，如果不因为他，婉娘就不会守寡，便不会投河自尽，就不会遭受此劫难，但他却不力逆开改命，只能在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上帮她避难，而这种小事阎王是不会过问，但是十五世，世世生离死别，被人谩骂，小黑为妻子感到心疼，他也只能祈祷这十几世快点过去，让婉娘能够重新获得亲生，而每次勾婉娘魂魄的都是小黑，他不想假人之手，虽然记忆是早就没有了他，但是他记得，记得有关他的一切，就如同每次送婉娘轮回后不愿喝下孟婆汤一样，小黑想保留住与妻子的一点点的关联，也许在某一世里他们可以靠着这微薄的联系再次相遇，相爱。
　　喂，懒家伙，不要睡了，怎么这么贪睡，起来了，你看婉娘这大眼睛和那一世一模一样，那时我就觉得她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
　　刚刚要和周公大杀四方，就被旁边的鬼吵醒，小白的脾气当然不会很好，她怒气瞧着旁边之司，却他一脸兴奋的样子，不忍心扫了他的兴，虽是很不耐烦，但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眼睛果然是水汪汪的，但是配上还有婴儿肥的小圆脸，恕她想象力有限，实在看不出小女孩长大后会美成什么天仙。
　　小黑却是笑呵呵的，目光未曾离开过婉娘，他介意小白说的风谅话，他对小白，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像小白之种没有爱过的懒鬼是不懂的，说完不等小白回话，他便一阵风的向前冲去，原来小婉娘在地上乱跑，眼看便要撞上桌角，幸好小黑过去的及时，挡在小婉娘和桌子的中间，小婉娘撞到小黑的身上当然是不痛的，但是对被反弹的力量撞倒在地，屁屁好痛的，小婉娘作势便要大哭起来，但下一秒，注意力就成功被手中的布娃娃吸引了，布娃娃的眼睛动了，它对着自己还眨了下眼睛，太有趣了，小婉娘忘记了疼，又开心地与布娃娃玩了起来。
　　小白看着小黑为了不让小婉娘哭，运用法术让布偶‘活’，看着他们，一大一小，一花一素，一实一虚，玩的不亦乐乎。
　　她轻声说着，谁说我没爱上，我做着和你一样儿的事儿呢。
　　奈何桥上走过一缕轻魂，看起来是一位年轻的姑娘，虽然是脸色惨白的，但是从她的轮廓来看，生前应该是个模样清秀的。只见她上桥上慢慢的走着，行到中间的位置，她停下了，眼神中带着几许的茫然，开始四处张望，然后突然低下头，望着下方熊熊的火海，似乎在找寻着什么，但是她又不知道，收回目光，缓慢的摇晃下脑袋，继续往前走，不再逗留。
　　其实如果年轻姑娘再仔细看一下的话，她便能在奈何桥之下，火海之中看到一个白色的虚影，可惜她没有看到。
　　站在火海中的是一个有些佝偻的老者，他的胡须己长过膝盖。从年轻姑娘没来到时，老者就一直站在那里，烈火烧神，也没让他动弹一厘，待那姑娘走过桥上时，他更是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看到她手脚健全，看着她一点点离去的背影，一滴眼光从老者的眼中涌出，顺着他丑陋的脸庞往下，在泪滴滑下他下巴时，并没顺势下流，反而是逐渐上升，上升到一定高度，便像长了脚似得跑进一开着的水晶瓶里，而持水晶瓶的正是小白，她也一直站岸上等着那倩魂离去，小白塞紧瓶盖，看着水晶瓶，闪着绿色光芒的泪滴，会心一笑，将水晶瓶收好。再看火海里的老者，对着她深深作了一辑，再由鬼差押走，小白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不禁叹气，老者生前是一位医者，而那刚刚过桥的姑娘是他的一病人，因老者的一时马虎大意，使得年轻的姑娘白白断送了一条胳膊，落得个残疾，老者因失了医德，在他死后要打进十八层地狱服刑七日，而现在还未到他刑满转世之日，只因他心中一直有着一个执念希望看到那个被他所害的姑娘在下一世可以健康，所以今日，小白才会算好时辰带老者上来等待。
　　一般鬼魂死后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当然除了地府官差之外，只心中执念过盛之人，才有可能因为原由触发他们流泪，就像老者刚刚流下的医者的悔悟之泪。这正是小白一直在收集的，她帮助那些至情鬼魂完成夙愿，换取他们真心的一滴泪。
　　共需集齐七种不同的泪滴，有真爱之泪、慈爱之泪、孝道之泪，忠义之泪、智慧之泪、悔悟之泪、生命之泪，集齐七滴便可化为一颗神珠，据说它可以净化世间万物的，服下便出位列仙班，虽说如地府当差的他们，是可靠着积累的功德量完成品阶的提升，但独独白起不可，她一定要是借助神珠力量，才可，其实羽化登仙还上其次，最重要如果到了一定时限，她仍没收集成功，那她的命运是不可再逆转。
　　今天得到的悔悟之泪，是小白收集到的第六滴，至于那最后一滴生命之泪，她一直也百思不得其解，悟不到它真正的意义，更何况她没未收集全过前六滴泪，因为.....
　　正在小白沉思时，就听到有处有声音在叫自己，是小黑，待他走近却是一脸的焦急，小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小白有没有收集到泪滴，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小黑便长长松了口气，他开始向小白介绍来寻她的原因，原来这一世的婉娘寿命将尽，但是呢却突然染上了疾病，如果在她去世之前不将此病医好的话，病身就会跟着她到下一世去，如此下一世的婉娘就会承受更多的苦难，小黑不忍心，他算到了小白今日会得到悔悟之泪，因为它从一个医者那里得来的，所以具有医病有功效，所以他才会急忙赶来向小白求取，这已不是第一次了，之前的智慧之泪，慈爱之泪等等，小黑都向她要过，所以这么久了她都没有收集成功过，小黑每一次都是为了婉娘，他又说很多求人的话，最后小白深呼吸，又一次将泪珠交给了他，得到需要的，小黑笑得欢乐，他大大的拥抱了一下小白，承诺回来后请她喝好酒，便开心离开了，目送他的离去，小白一抬头并看到孟婆和马面站在不远处，全都是一脸不赞同的目光，小白走到他们身边，和他们打招呼，二司都没理她，小白明白他们是为自己好，气她不心疼自己，悻悻地摸摸了鼻子，对孟婆说，想来不久婉娘又会再经过一次奈何桥，自己这便过去往生崖那里，提醒孟婆不要忘记她们之间的约定，而孟婆只顾看护她的汤，对小白的话充耳不闻，小白无法，轻扯她的衣角，软声叫着阿婆，孟婆这才没好气哼了一声，算是回答，有了孟婆的保证，小白放下了心，她又瞅瞅杵在那里的马面，她故意清清嗓子说，要不要同去，等着接她，可谁知马面却把脸撇到另一边，根本不理她。小白觉得自讨没趣，不再说话，直接离开。
　　小白从往生崖下飞身上来，发现崖边空无一人，她左右看顾，都没有看到马面的影子。小白在内心暗暗切了马面一下，不就是自己又心软了嘛，就这么对待她，还涨了脾气，不来等自己，果然不够义气，小白小声嘀咕马面的坏话，一面往住所走去，暗自庆幸，幸好今天承受的惩罚没有那么重，她还有走路的力气，若单单指望马面，那她还不得瘫在这儿了，果然还是得靠自己啊，小白感慨着，她的内力已消耗大半，只能一小步一小步挪动着，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以为是良心发现的马面，转身，刚想损他几名，话没出口，定眼一看却是判官，她忙叩头行礼，但因没有控制好力道，直直跪在了地上，看见她这般狼狈样，本是一 脸严肃的判官也不禁摇头，露出心疼的表情，判官上前一步，扶起小白，问她伤到没有，小白却只是摇头，但不敢抬头，判官能够到这里找她，就表示一切他都已知晓了，他知晓，那阎王自然也就晓得了，虽说她代替小黑受过的事情是瞒不过这地府掌事者的，但是知道是一码事，被当地场抓到又是另一码事。
　　但判官没有去问她为何会在此处，只是简单的传达了阎王的命令，令小白即刻前往蓬莱岛，没有阎王的传令不得擅自回来！
　　听到指令的小白傻了，连忙抬起头，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判官的表情并不是和她开玩笑。
　　为什么，小白不懂。
　　你以为你做的事情，阎王会不知。判官怒目看向她。
　　不敢，小白恐惧的又垂下了头。
　　阎王一直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既然已有受过，他便不也不去追究。
　　那为什么现在一定要派我去蓬莱，阎王明明知道还剩一世啊。她不能走，命运还没扭转...她不能离开他。
　　白起！判官真的怒了，他大叫她的名子，让她闭嘴，没有理会她说的，反问她，今天是第几层了！
　　小白被他突然的大声吓了一跳，不自觉的缩缩脖子，又听到他的问话，半天才嚅嚅的说了句，第十七层。
　　再有一次，你会灰飞归元的！判官提醒她。
　　没事的，我还有七泪珠保命的！反倒是小白不是很在乎。
　　那你的七泪之珠完成了吗，又是一问。
　　小白无言。
　　判官不想再与她多言，下达最后的命令，她是一定要去蓬莱岛的，并且是立刻起程，小白唯有接命，但是脸上却很是纠结，放心不下。判官看着这样的她，也心软下来，安慰她，只有一世了，不会出现大的问题的，就算是受罚，那也是从第一层开始，那点小伤对于黑止来说是小事一桩，然换作白起则不同了，所以她是一定要离开的。
　　七爷他遇到婉娘事情都比较轴，如果出现事情，还劳请判官多多担待。小白还是不放心，遂拜托判官照看一些，但判官听此话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开口却是道，你已离开，就不必再牵挂，万事定数已成，你还是顾好自己，那蓬莱岛万灵堪多，你需多多用心，早日成就七泪之珠才好，勿辜负阎王与老夫的一片心意才好。
　　未得到明确答复，小白始终不安，想要再上前说话，判官已转身离去，同时出现两名鬼差，拦在她面前，请小白即可出发，小白没有办法，本想着再拖上一时，再到小黑可叮嘱他一二，眼下他到阳间还未归，看着面前的鬼夫亦不会给自己这个面子，只得垂头跟着他们走。她心里不断安慰自己，就只剩下一世了，不会出大乱的，就像判定说的，即使受刑也不会太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小白就是很不安。
　　她在离开的路上遇到了牛头，因为鬼差在一旁的催促，小白只得来得及让牛头多劝着小黑些，即使是喝下孟婆汤亦无事，只有这一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想再说却已被拉走。小白的心始终不得安宁。
　　判官果然没有骗她，蓬莱岛上的万年怨灵真的是甚多，小白来了些岛短短半月之余便收集齐了前六滴泪水，现在的小白正在冥思苦想那最后一滴泪——生命之泪的含义。
　　这时牛头却突然出现在蓬莱岛，看样子是日夜兼程特意来寻她的，看着一脸急色的，嘴里喊着大事不妙的牛头，小白直觉的第一反应就是小黑出事了，她掐指一算，果然小黑正在应劫，她马上抓关刚喘了口气的牛头就往回地府赶，压根忘了她身上还有阎王的禁令，一路上她忙询问牛头，在她离开期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她只能算到小黑命题有一劫，具体的她却不得而知。
　　却说阎王殿上，气氛此时是凝结的，堂下是已被困绑住的小黑，还有他身旁婉娘的魂魄，高堂之上是地府之尊，阎王，只看他是一脸的怒色登着堂下的两者，判官在他身侧站立，脸上也是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不时眼神又溜到底下的马面身上，看到一直在朝大殿外张望，面露焦急，再扫一下，他的对面，本是牛头的位子上，他并不在，而是由其他官差顶替的，很快判官就琢磨出他们的小伎俩，不由得轻叹一下，他希望小白能够慢一些，在此事尘埃落地之后，再后来，但...、判官略略转头看着正在气头上的阎王，默了，眯了眼睛，他需好好想想一会儿如果发生个意外，他要怎么给圆过去。但今日小黑所犯之错，难啊...
　　却说这一世是那婉娘的十五世，这世之后，婉娘世世为寡妇的命运便可改写，此后几百世都是夫妻白头，子孙满堂的运道，而这一世也是写好的，平平安安结束不幸而短暂的生命，但是谁能想到却出现了变数，原本拧紧生死薄所写，婉娘会因受不了邻居妇人的羞辱，从而撞墙了结掉自己凄苦的一生，但却因婉娘一时被怒气蒙住了心智，上前与邻居动起手来，在撕扯中，婉娘失手将邻居杀死，后因恐惧又自己抹了脖。在阳间害了命，这到阳间是要下到十八层地狱受刑的，但是如果婉娘被留地地府，第十五世未能按时辰投胎，那她让命运就无法改变，之前历经过的十四世也全都作废，要重新来过。小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不愿妻子再承受那样世世的煎熬，所以大了胆子，想出偷梁换柱之法，随便的找来一个不重要的小鬼，让顶替婉娘进了十八层，因为小黑有官职在身，送一个犯人进去，要不让其他官差注意，那是易如反掌，事情进行很是顺利，很快婉娘就到了奈何桥处，当然也是由着小黑贴身联陪着，但要喝孟婆汤时却出现问题，孟婆看着眼前这略带熟悉的幽魂，当然小黑之前已用法术伪装过了，但是又怎么骗过一直和过桥鬼打交道的孟婆，再加上小黑面色就不是很自己，而且让他这么上心的便只有那一个幽魂，但今日名单上却真是没她，所以孟婆迟迟未递上汤去，小黑一脸哀求的看向孟婆，这使得孟婆变得迟疑起来，就在这迟疑的一瞬间，地兵地将赶到，大声喊着是奉阎王之命带小黑与婉娘去问话，却说小黑看着情形不对，拉着婉娘的魂魄便要闯那何桥，无论如何先送走她再说，可惜寡不敌众，小黑还是被抓了。
　　到了阎王面前，小黑倒是对自己犯的错事供认不讳，态度也算好的，但是却是恳求阎王能够饶过婉娘这一次，放她去投胎，他自己可以代替妻子受罚，哪怕丢官撤职，也再说不惜。
　　这就让阎王极为生气，好一个有情有义，原本见小黑认错良好 ，阎王有心放他一马，只要将婉娘的魂魄送至十八层爱过，再对小黑惩戒一番，此事就翻篇了，但奈何小黑到此时还执迷不悟，阎王也不想再听他多求，惊堂木一拍，整殿肃静，
　　阎王道，婉娘阳间致人枉死，犯下生忌，今判之魂魄入第九层地狱受刑三百年，然后不理小黑的叫喊，接着说，黑无常，亵渎公职，以公谋私，且不思悔改，今判入火海之刑，小鬼们听令，说着便要置下一道令牌，但有道“令下留情”比他的动作还快，从司皆顺声而望向殿门，便看到一白色身影闪进大殿，此司正是白起，后面跟着还气喘嘘嘘的牛头，他悄悄隐在一群小鬼的身后，试图消失化，但又偷着向前面的马面比了个动作。却说前面的小白看到些场面，什么都没问，便跟着跪在小黑旁边，一齐求阎王开恩。还没等阎王开口，旁边的判官去上前一步，训斥起小白，怪她没有阎王命令私自返回地府，此罪不可免，但因阎王此时有要事在忙，容后再处置，让她速速离去，在阎王看不到的地方，判官给了小白一个眼神，让她明择保身，不要趟此浑水。小白自然明子判官的好意，冲他微微一笑，但她不能不管，便又朝着阎王叩首，像小黑一样，希望自己能够代替受罚。
　　反了，反了，反了，一连三个反了，可知阎王是有多么生气，他们一个，两个都在逼自己，惊堂木再次被摔响，阎王厉声问下面的小白，是否真的想好替他人顶罪。
　　小白一脸平静，很真诚的看着堂上之人，表示自己真得愿意用自己来代替小黑与婶娘所犯下之过。然后又深深的叩首，却没有抬起来。
　　一旁的马面却听不下去了，他不顾被阎王怒斥，上前几步，扯了小白的衣衫，质问她，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不知道自己已经至了何前提了，还要替小黑顶，因为气愤，马面一鼓脑儿的说了同她之前为小黑受过已到第十七层地狱之事，语速之快，没给小白阻止的机会，当然也让跪在一处的小黑听的一清二楚，小黑却是难以相信，忙追问马面所 说是否是真的，马面就是看不惯小黑一直一副痴情种的样子，却要连累身边的跟着为他操心，便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这样小白成分气恼，她不断地让马面闭嘴，低下动静太大，阎王不得不再三敲那惊堂木，殿内再次肃静，阎王却不开口，小黑也是一头雾水，不能指望他说些什么。
　　小白看了看他，想想又开口与阎王道，小黑生前是烈士，死后做为司者，亦鞠躬尽瘁，此事所犯之事，则是因情所困，幸好尚为造成大错，请阎王看在小黑往日功德放过他，自己功力尚不到家，有亏司者身份，愿以自己换取小黑的自由。
　　这让小黑太过震憾，小白她竟然为了自己，甘愿散去所有功德，打回小鬼，这，这情谊太大了，不等阎王发话，小黑便拒绝了，小黑让她不要傻了，自己为了婉娘可以做任何事情，那是他们有夫妻情，而小白与他只是同袍之义，如此为他不值得的，到现在小黑还是认为小白做了这么多都只是她重兄弟义气。
　　而小白就那样望着他，许久聊寂一笑，开口与他言道，你只记得婉娘对自己有碗水之恩，却不记得与她之间也滴血之恩。
　　此话一出，小黑茫然万分，小白看着他的样子，感到嘴中很是苦涩，默了许久，才娓娓到来，那一世，确实是婉娘喂了小黑一碗水喝，照顾他，到他康复，但在他晕倒之前看到的影子却不是婉娘，而是还是人类的小白，是小白将他的脚从陷阱中救下，是小白背他到了山洞，又割破自己的手指，以血为小黑续命，待她跑去找人来帮忙期间，婉娘发现了受伤的小黑，一直照顾到他苏醒，之后的事就顺理成章，等到小白再次在村子中遇到小黑时，那时他已一身红装迎娶婉娘进门，小白则偷偷离去，但因为心有所属，所以小白一直没有嫁人，后在她知道小黑去参军后，便日日去庙里为他祷告祈福，后来为他平安更是发下鸿愿入发为尼，虽小黑没有再回来，但小白却为他诵了一生的经。小白虽说生前没做过坏事，还日夜为人诵经祈福，也算功德一件，但她无故落发，却是打乱了世间的姻缘，所以便不能去投胎转世，但念在她痴情一世，便许她为了司使，这便是小白羽化为何不能依靠功德，只能集齐七珠，净化她前生所有的执念。
　　当年在封官之时，你予我无常索链时，我就认出了你。小白轻声对他说。
　　但小黑却只是直直的盯着她看，对她所说，他几百年来是一点不知，他问她，为何当时不开口与他知晓，为何这么多年的相处中她不曾提及。
　　小白摇摇头，答道，我对你有恩，婉娘对你亦有恩，所以你欠她的，需要去还，我一直在等，等你还完她十五世，再与你说的。可小白没想过是这个样子的。
　　消化了良久，小黑深深叹息，只说了句，羁绊总是比不过时间的。说完，小黑垂下头，不敢再看小白。
　　小白当然懂得这句话的意思，她与他终是错过了，在阳间错过了，在阴间亦错过了。
　　一滴泪从小白的眼角滑过，顺势而下，脸庞，衣间，最后附在了小白腰间的水晶瓶上，慢慢的眼泪带进瓶，与水晶瓶中闪烁不同光芒的泪滴融合，最后成了一颗灵珠，小白察觉到腰间异样，便拿出水晶瓶来看，看到成形的丹药，她愣了一下，然后领悟到原来第七滴生命之泪，其真正含义是绝望之泪，小白看着已倒在手中的灵珠，闭上眼睛，等再次睁开时，脸上的前所未有果敢，她将灵珠攥于手心，跪着前挪支数步，重重的三叩首，
　　大人，婉娘已成受十五世之苦，早已赎清罪孽，而这一世也是误杀他人，婉娘本无坏心，灵珠可以洗涤世上万物，今灵珠在些，我愿予灵珠与婉娘，恳求大人让她顺利轮回。说完便伸出左手献上灵珠。
　　阎王并不有说要答应与否，只是淡淡问她，是否想好了后果。
　　小白点头，她当然知道，没有灵珠，万年之后，她便灰飞烟灭了。
　　没等阎王作出判断，小白又接着说下去，小黑知法犯法，以乱纲常，罪大恶极，她愿去那十九层地狱代他悔过，望阎王能开恩放过小黑、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都鸦雀无声，谁都没想到小白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因为地狱十九层除了阎王，没有人知道那里是什么，几百万年来还未有一个鬼犯下罪孽会严重到被判到第十九层去，并且去到那里，如没有阎王特批，是不可能出来的。
　　小白的请求也让阎王内心一跳，沉思再三，又问堂下跪着的小白，你可想好？
　　求阎王成全。小白只有这一句，对其他劝告声，充耳不听。
　　罢了，罢了，罢了，一连三个罢了，可知阎王是有多么无奈，他们一个，两个都是用情之深，都是孽啊。惊堂木再次被摔响，一道令牌置下，肃穆的声音响彻大殿，婉娘生前害人性命，本应打进地狱，但有灵珠之佑，判之速去投胎轮回；黑无常黑止，罔顾法纪，一心私欲，摘下官帽，打入地牢三月为期；判白无常白起，至今日起往地狱十九层思索，没有吾召，不得私自外出。
　　说罢判决，阎王一挥手，命低下的人速速执行。
　　前面两个鬼差押解着婉娘的魂魄在前面走着，后面亦两名鬼差，一左一右，中间是小黑，只见他手脚都被铁链锁着，头上的官帽已被摘掉，披头散发，很是狼狈不堪，但是此刻的他已顾不上这么多，只是机械的跟着往前走，他一直盯着前面的婉儿，偶尔还会侧过看一眼与他一齐走着的小白，她没有被锁链锁着，亦不用衙门差看守，她原本是无错的。待到奈何桥桥底，小白住足，小黑亦禁止前行，他只能看着婉娘一步步远去，看到由她由着鬼着指引上了奈何桥，饮下孟婆汤，再从奈何桥另一边下去，等待轮回转世，期间婉娘没有回过头一次，这也不怪她，经历了这么多次的轮回，她的记忆中早已没有了黑无常的存在。
　　看着已没了婉娘踪影，小黑依然望着那个方向不动，小白也没有同他说话，而是向往生崖走去，听到有脚步走动的声音，小黑才回过神来，他想叫住前面的她，却又没须理由，只得一步步跟在后边往往生崖走去，两旁的鬼差也不阻止，只是亦步亦趋的跟紧。
　　站在往生崖边上，白起与黑止相对，许久，无言，他们两近在咫尺，彼此的距离却是遥远的。有好几次黑止都是欲言又止，想看口，至少应该表达自己的感谢，毕竟为了自己和婉娘，小白承受了许多，虽然他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可他却无法回应她的深情。站在他对面，一直凝望他的白起，多年的相处，又怎会不知他心中所想，在他开口之前自己先出了声。
　　此次一别，想来再见机会已是没有，小妹在这里祝福七哥，平安，顺利，将有一日完成夙愿，与你的婉娘再结良缘。白起对着作了一辑，她是真心的祝福他。
　　说的也是实话，此次她被关押，没有个几十万年是出不来的，期间多少个轮回，黑止很有可能已位列仙班，届时他与她，一天一地，不复相见；或者黑止能够功德圆满，再入人间，转世为人与其娘子双宿双栖...这些都将与她白起无关，从这一刻开始她将彻底退出了黑止的生活。
　　黑止看着如此郑重其事的她，掀掀嘴唇，在他要开口之前，又被白起打断，白起做了个慢着的动作，重新开口，
　　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到‘谢谢你’，或者...她凄然一笑，‘对不起’三个字。
　　白起似乎有一双能看到他心事的眼睛，黑止无言。
　　白起继续道，我从不后悔我做过的所有，只是再有一世，我不愿再来过。
　　无悔，不愿。四个字。
　　然后不等黑止的反应，就纵身跳下往生崖，黑止看着她所有动作，却无力阻止，他忙跑到崖边，看着也要跳下去，只是被身后的鬼差拦着。往生崖下面是一片火海，哪还有那道白色的影子，黑止喊着她的名子，却得不到回应。
　　白起的身子往下坠落，冲破一层层的地狱，四周是火海，炽热的高温使难受无比，她的皮肤有好些处都已被烧焦，她紧紧咬着唇瓣，不能喊叫，一层，两层，五层，十一层......终于到达了底层，第十九层地狱。
　　但这里没有火，也有鬼差的把守，亦没有鬼魂的嚎叫，周围一切都是静悄悄，在白起正前方有一扇门，是开着的，从外面是看不到门里的种种的，只是一片黑。白起刚踏进里边，不等她站定，后方的大门就自动关上，这是一间小的屋子，里边没有任何的鬼差，没有关押犯人牢房，也没有惩罚犯人的牢具，就是单单一个房间，四周漆黑无比，只有高处有一个窗子，从外面飘进来点光亮，借由那零星的光，白起环顾起周围一切，看到了有木质的床，简陋的一张桌子，一把椅子，然后再无其他，白起叹气，她明白了，第十九层地狱，其实任何刑罚都没有，只有那无尽的黑暗和无尽的绝望，这才是最狠牢狱，无穷无尽，不伤身，只灭神。这样也罢，就让自己与这黑暗作伴，让她的心与神都得到永恒的宁静，一身白色的她，在这个漆黑的屋子里，也早已融入其中，白起在那窗子下站定，抬头遥望那零星的光。
　　而往生崖上的黑起也收起了刚刚的失态，直直的站立着，不曾离去，鬼差亦不催促他，只要他炒米做出过激的行为就好。久久的，看着那火海，黑止眼前不断闪过他与白起一起的片断，一起执行公务，一起隐身人间，一起把酒言欢，一幕一幕的，黑止难过的发现，陪伴自己最久的是白起，而是和他一直的执著等待的命中的妻子婉娘，很可惜，他懂得太迟了。黑止闭上双眼，很久才吐出口气，用极小的，只有他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说不是他忘记了与白起在一起的日子，只是他不记得去记忆......
　　无悔，不愿。
　　无忘，不记 。
　　白起与黑止终是不再相见。

　　完结
　　2018.02.21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