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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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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还没回来的时候,小镇格外的宁静。砂川枫坐在镇子后面那座低矮的山丘上,怔怔地望着远处那一片稚嫩的粉色。
他想知道那片粉什么时候会动起来。因为当一片片纤弱的花瓣在空中轻轻柔柔地翻飞,起舞,最后汇成一条涌动的河流时,风,也就要回来了。
这里是风社,风诞生的地方。
太阳懒懒的,晕染出一个又一个光圈,砂川枫把玩着腰间的铃铛,企盼清脆的铃声能穿山过海,一直到风的耳边。远处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熙攘繁盛,砂川枫像巡视自己领地的王一样巡视起整个镇子来。
这是一条凹字型的山谷。谷口处,一条宽泛的大河在太阳下闪烁着略微刺眼的光亮。河的对岸是一座漫无边际的樱园,早春时节,樱花一窝蜂地绽放开来,偌大一片粉色像是给大地铺了一块地毯。山谷里,传统样式的两层尖顶木屋沿一道小溪依次排开,每家每户门前都立着一根樱花木,木头顶端,各色的棉布上画着各不相同的符号,听婆婆说,这是本家的象征。除了画在布上,也会画在各家人的额头。想到这,砂川枫摸了摸自己额头上婆婆所画的字符,三朵樱花组成的浪在风吹拂而成的河流里翻涌。婆婆说,这叫相生,但砂川枫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兴趣探究下去。再往里,一座并不高大的钟塔藏在后山几棵枫树后面,灰褐色的墙面和枫树皮相差无几,如果不仔细看,真不容易分辨出来。不过从砂川枫坐的位置,正好能看到钟塔粉色的塔尖,想来这座塔以前也都是粉色的吧。钟塔前面,斜斜的山坡上,还藏着两排破旧的房屋,只有零星几户还有人家居住,婆婆家就在第二条胡同的十七号。听婆婆说,以前发水患,镇子上的居民都在山上住,后来大家和大河里的神明签订了契约,从此不再发水患,大家也就都搬去山谷里了。关于契约的内容,婆婆不肯说,砂川枫也不好再问。但关于为什么自己家不搬去谷里,还是可以问的,但婆婆也只是回答了三个字:不忍心。
够奇怪的,砂川枫心里想。
太阳照在他白色的发梢和后脖颈上,痒痒的,镇上的建筑凌乱又紧凑的布局和漫天飞舞的花瓣看得他眼花缭乱,不知不觉中又生出了几分困意,目光也不由自主地变得涣散起来。他慢慢躺下,轻闭上双眼,铃铛若有若无的响声从他腰间传来,一片花瓣轻轻柔柔飘落在他的鼻尖……
粉色的河流倏地在他的脑海中掠过,砂川枫一惊,瞬间清醒起来,远处,无数片花瓣在半空中交织,涌动,汇成河海,起起伏伏间又倏地分散开向四周漫去……就在这分散的一刹,砂川枫猛地站起,张开双臂疯一样地向山下飞奔而去,伴随着铃铛紧凑又急促的响声——风回来了!
街道上,过往的人们纷纷躲到道路两旁,眼看砂川枫像一只鸟一样从街道正中掠过,疯响的铃铛声打乱了卖豆腐脑小贩儿的吆喝,惊跑了石桥上打闹的孩童。各家门前的图腾在半空中杂乱却又规律的起舞,像是被这只鸟撩起,又像是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人们不约而同地呆立住,看着少年模糊的身影,同时在心里默念:风回来了!
砂川枫来不及关注人们的反应,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向前冲去!跨过狭窄的石桥,穿过拥挤的闹市,直到大河边那片开阔的草地——砂川枫依旧没有停,而是怔怔地,不顾一切的向前扑去——
“咚——咚——咚——”
响亮的钟声瞬间把整个小镇吞没,亿万片花瓣在钟声里纷纷下落,落在房顶,水车,和石桥上,落在人们的肩头和发丝上,落在砂川枫瘦削的脊背上……
夕阳下,已是一片粉红的草地上,浩大而威严的钟声里,那个跪姿,双手撑地,被樱花所覆盖的少年,和风,撞了个满怀。
“五时三刻,你迟到了。”少年说,点点亮光从樱花和草地之间的空隙里反射出来。
风没有回答,风当然不会回答,只是在响彻整个山谷的钟声里,隐隐约约传来了铃铛若有若无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