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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诗缘 ...

  •   1.
      “呼”,一拂清气罩过妖娆的火舌,待一丝白烟未落前,他抬起袖子轻捻那半软凝固的白蜡。
      只有月光的清辉却没遮住俊朗青年那脸颊上的赤红,
      伏案前,纸上的墨还透着湿意....
      “庆徐,还记着上次同你讲过的引荐一事吗..”一青衣书生稍稍毛躁却似乎翼翼的推门而入,嘴里气声似的说着。
      “怎的,你...”
      “嘘...”庆徐话未言尽,便见那书生凑近伏案前,张口启道
      “我刚通人得知,今日于凤晴楼有一宴席,你猜怎样..周邦彦、张籍....竟都在那一块聚酒吟诗呢”
      庆徐湖水般沉静的眸子在闻见“张籍”这个名字后,貌似慌乱般轻轻浮起几道波澜。
      “嗯...我明白你意思,可这会不会....”
      “诶呀,我的蠢庆徐,马上开考了,你看看现在这京城的书生们,哪个不是像找不到婆家的老姑娘一样,赶忙着找大官人把自己“嫁”出去”。
      那青衣书生说完,还狡黠般的眨了眨眼睛。
      庆徐用极薄的指甲片轻刮了下右手食指上的蜡油,像是在掩饰某种别的情绪一般。
      “好...那...等我收拾下纸稿先”
      2.
      洛阳的繁夜如同天上暗昼里的星尘,一颗颗细碎的揉进那黑里。
      不夜城下,一青一白的两位书生背着箱笼慢慢进入城中最为繁华的酒楼—凤晴楼。
      那青衣书生颇有些兴奋的拉了拉身旁青年的袖,说到“你说,如果真的给大诗人瞧上了咱们的诗,那我们不是!....”
      庆徐轻轻叩了下身旁人的手背,好看的秀眉稍拧了下,清明的瞧了瞧不远处的几个小二,小声说道
      “人杂言乱,慎言罢。”
      那青衣书生像胀大的皮球突然的泄了股气儿,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眼珠子却激灵的左右乱看着,降低许多声量说到
      “其实罢,我听人说,那群大诗人应该在青辰阁或是赤亥阁的厢房里,要不我们分头去瞧瞧看?”
      庆徐闻言低头沉思默想了一小会儿,转过头来想应声时,便不见那一抹青色了。
      一丝细微的慌乱攀上庆徐的背脊,他稍稍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在这霓虹闪烁中小心寻着那青衣。
      霎那间,他感觉好似有一股力量在后面扯了他一把,不得踉跄了下。他一惊,回头,却发现是自己箱笼上的一支竹节钩住了别人的衣服。
      此时,庆徐只感到一阵火热蹿上他的胸脯,直顶到脸颊。
      “对不住..对不住...我马上帮您挣开”
      “无妨,这位...小兄台,莫要着急”
      一道清俊的嗓音从庆徐的前上方传来,庆徐抬头看清那脸的模样时,仿佛猛的震了下,只呆滞般的愣了下。
      还未反应过来,那人便用细长的手指巧劲一拉,宝蓝色的一角便下来了,但还是不免被刮了一道难看的痕迹。
      庆徐的脸羞的更红,低着头堪堪的想往后退,不料却办出个更出糗的事儿—
      不知是踩着了什么东西,心跳一滞,连带着箱笼整个人摔了一跤!那纸稿欢快的飘洒了一大半出去。
      飘了一地的纸让一行酒楼里吵吵闹闹的客人将目光移了过去,大多人只觉不是什么新奇事,又摇摇着散开来了。
      “没事吧,快起来先”刚刚还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赤面书生的青年赶忙想拉起这个有些笨手笨脚的书生。
      不料那书生却像是见鬼了般逃似的躲开他的手,迅速的转身慌忙收着他的纸稿,像是在收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
      见状,他抬眼扫过那一片纸稿,只见那方方正正的枯黄色纸稿上“绣”着些秀丽的蝇头小字。
      他随意一瞥,一句“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吸引了他的目光,他轻轻拾起那纸,细细研读了一番,丝毫未观察到那趴在地上的书生手指间的颤抖和因欣喜而紧抿的嘴唇。
      “近体尤工,诗意清新,描写清丽....这位兄台,你叫什么名字”
      “朱...朱庆徐..”
      “在下姓张名籍,叫我张籍便可,想不到看你年纪尚轻,却有如此之斐然文采...”
      只见那张籍眼里闪着颖颖的亮光,嘴里的赞扬可谓是真诚至极。
      “不知朱公子可还有诗文,若你不嫌弃,张某愿同你交上个朋友。”
      “有!有...有的!当...然不嫌弃”
      庆徐似乎从未想过这天大的惊喜会砸到自己身上,他本想....远远的看上一眼...便满足了。
      26篇诗文,庆徐一一呈上,翼翼而又欣喜,张籍只是静静的翻看着,时不时同庆徐聊着些什么,两个多时辰在悄然中,随着羞红了的脸,依着咚咚的心跳,像白烟一般,消逝不见了。
      3.
      那次后,或是得了张籍的引荐,庆徐仿佛摇身一变成了整个洛阳城里初出茅庐中最炙手可热的诗人。
      不管是三品的官人,还是阔气的富商,甚至是小有名气的青年诗人,都急忙的请求庆徐将他的作品缮写过来以便让他们吟诵。
      庆徐自知这是得了张籍的帮助了,心觉羞愧难当,却又难以自持欣喜。
      庆徐总觉得,他像个漂浮在茫茫海洋上的一叶浮舟,不敌风雨,难堪巨浪,只敢在心里盛一湾浅浅的碧水,仰望那一弯朦朦的月儿。
      此时,他却不知怎的从汹涌的海面上驰到了一处那他心里念着的,浅浅的臂弯,清亮的月儿竟落到了他旁边...
      是夜,庆徐望着窗外半蒙黑的天,下意识想点起那桌上的蜡,那白蜡却堪堪见底,他翻找了一番,却是没有白蜡了,倒是剩一支赤红艳滴的红蜡。
      庆徐将其点起,继而伏案写作
      “再过一段时日便开考了,现如今得了他的引荐...便是万万不能叫他失望...”
      庆徐捻着笔头,只觉心事重重,恍然间,已经将白透般的指头伸向了似晃着的红蜡。
      像是不知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庆徐嘴角微微划出一个角度,即时动身点墨,轻拂出一张新纸,将点点墨水渲染于上.....“近试上张籍水部”
      4.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妆罢低声...问夫婿..”张籍沉吟,细细品味后,一个难以察觉的轻笑不免爬上他的嘴角。
      “我倒知道这是模仿《楚辞》中以夫妻比朋友...但这妆罢低声...还真有他那一副...娇憨的神态..”
      他闭上眼,笑的幅度更大,露出了月儿般莹白的牙齿。
      夜晚的风很是沉静了,只有一丝细微的,像是蟋蟀发出的声音,或是虫鸟穿过树影的刷刷声...
      点上灯,拿起笔,张籍低头,似在想些什么....
      “越州,南方养出的都是似水一般的人儿吗..”
      5.
      “朱..什么来着”
      “朱庆徐嘛,就那白面瘦高的小书生。”
      “诶...怎么往前没听过这号人物,竟能得了那张籍的如此偏爱,听说张籍还给那人专自题了诗啊。”
      “害,读书人的事儿咱不懂,但我总感觉吧....”
      “觉得什么”
      “就他俩那写的诗,什么“夫婿、描眉、越女罢....怪暧昧的,倒像是...嘿嘿..像是那新婚夫妇的咬耳情话..”。
      庆徐听着这旁桌的一言一语,那似不怀好意的八卦憨笑,简直要叫他羞的想挖个土堆,将自己完全埋的严严实实了好过。
      他的神经突突的跳着,不禁的咬着自己的指甲盖,红着脸,脑海中又难以控制的想起了那诗...那首...张籍回赠他的诗。
      《酬朱庆徐》
      “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艳更沉吟。
      齐纨未足时人贵,一曲菱歌敌万金。”
      “好一个越女...竟像是调笑般了...”庆徐愤愤的想,却瞒不住嘴角的笑。
      “什么采菱姑娘...相貌既美...歌喉又好,必...必然受人们赞赏....”
      他低头不再想,却侧耳倾听着来自自己身体的砰砰号叫。
      6.
      这是往后许久的事了,自当年庆徐一举中进士后,到如今已过去了快十年了。
      曾经的白面瘦高书生已活脱脱长成了如玉树般的风雅诗人。
      人们只知这诗人低调古怪的很,虽说年纪尚好,却也是一门未娶了。
      但有人说,那朱大诗人虽无娶妻的俗愿,却是有挚交的情谊,他与那张大诗人,可谓是知己难寻。
      这种情谊,哪怕是十个妻室,也难的与之相比啊....
      是夜,一处僻静的茅草小屋里,竹制的清雅伏案旁,只见一气质翩翩的男子从后轻轻搂住了前旁稍矮的白衣男子。
      那白衣男子温柔的眼底满是依赖,如此询问道。
      “司业,你瞧这幅字可好。”
      温柔的眼底满是依赖,如此询问道。
      “字当然好,可我更喜欢这句子。”
      “你瞧,这名庆徐的诗人赠诗写的好,姓张的诗人也搭的妙,文人相重,酬答俱妙,可谓珠联璧合,怕是千年来都要传为诗坛佳话了。”
      完
      7.番外
      恰逢秋日,洛阳城正是一片“红霜”
      诗人总是愁秋的,特别是正客居于外地的诗人
      张籍踩着着一地红枫,绕到了城郊外的一池小湖泊旁,独在异乡的凄情让他有了吟诗的想法。
      “洛阳城里见秋风,
      欲作家书意万重。
      复恐匆匆说不尽,
      行人临发又开封。”
      “什么意思,复恐匆匆...说不尽?”
      一道有些稚嫩的童声传来,张籍回头,一个身着白衣的约摸十一二岁的少年睁的大大的眼睛瞧着他。
      “那是...害怕时间匆忙....想要说的话会说不完....”
      张籍笑言道,不免觉得这孩子透着股小大人的劲儿。
      “如果是那样的话,不说不就好了,话没说完,要让人曲解了意思,不就更不好了...”
      那孩子这样说道。
      “不,即使不能把想说的话说完,但是如果能够传达自己“说不尽”的心情,已经足够了..”
      张籍说完,不免愣了下,无奈的笑着想
      “竟是成了个无聊到同孩童争执言语的人了...”
      那少年没再说话,却是像瞧见了什么稀罕物一样,眼睛盯着张籍不放。
      好一阵子,无言。
      但在张籍看不到的地方,一颗心灵的嫩芽,却开始悄然绽放。
      后来,他记着他的诗,记着他的模样,
      再后来,他们用诗互赠情谊,用诗又一次与对方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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