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临城桥立》莉莉丝anima

8、余乔（五）

　　路很远，坐地铁倒公交还要步行。路上的景色和房屋没有了市区的繁华，逐渐衰败，到最后就连十字路口也看不见，只有一条丝带般的水泥路，被两侧的白桦树夹着，向远处无限延申。白桦树两侧是农田，有种满作物的，有荒废长满枯草的。高高的居民区不断后退，规整的商店也在减少，视野中慢慢出现了穿插在水泥路两侧农田间的小洋楼，还有最最潦草，几乎都坍塌的砖瓦房。阿林住哪呢？他领我到一小院，院子里种了一些花草。花草被人精心照料，长得很好。秋天在这里泼墨挥洒。他推开一扇生锈的只到人胸口的雕花铁门。铁门开关时唱出刺耳的“吱呀”声。它锈迹斑驳，满是缠绕的绿蔓。
　　薛云说：花草是林立种的，他希望阿林看到它们，心情好一点。
　　木门从里面打开，一只漂亮的白猫迈着小步走到我身前，不停地闻我，侧身贴着我的脚踝，尾巴勾起，不停地用脑袋来回蹭我小腿。我弯腰抱起白猫，放慢脚步，走进去。林林坐在床上梳头，像是刚起床。房间里靠窗的地方摆着画架，鲜艳色彩不断冲击我。
　　“你有病?”
　　“你才有病。”她笑骂道，放下梳子，下床踩着拖鞋。她转了个圈，然后走到我身边：“这是我的卧室兼画室。”
　　“他说你出事了。”我站在那一动不动，观察着她。肤色白了许多，可能是不怎么出门的原因，头发长长了，但是没有光泽。她变得更加消瘦，更加纤细，秋天的风都能刮倒她。
　　她皱了皱鼻子，然后一脸嫌弃地说：“爱骗人的家伙。”
　　我还是站着一动不动。她站在我面前，伸出手来捂住我的眼睛，像看天的时候人们伸手捂住太阳。我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中药味。
　　“不要睁着你的漂亮眼睛看我，不过你也没法闭着眼睛看着我。”她笑了起来，松开了捂着我双眼的手。
　　“好久不见。来当我的模特吧，我在这里可无聊了，已经没什么可画的了。”阿林把手背在身后，在原地转了个圈，白色飘逸的裙摆在空中飘一圈，又贴回她身上。
　　“我当不好模特。”我老实说。
　　外面的薛云“啪”关上了门，阿林忽略我的话，在衣柜里翻翻找找，拿出来一条裙子，硬塞到我怀里。
　　“哝，那里是换衣服的地方。”她昂了昂下巴。那是一块窗帘布围出的简单换衣间。她推着我往那走，我拗不过她，走过去换上她给我的衣服。
　　“很好。”阿林让我站在窗边，拿起一支花，探身看着空鱼缸。她先是用相机拍了我，然后坐下来，拿起画笔。她仔细端详后还觉得不好，又走过来，开始帮我梳头发。
　　“你脸色好差。”我说。
　　“每天画画当然脸色差。”她手不停，“胃不好林立每天都烧很清淡的菜。他上班，晚上才能回来，今天会早点回来。今晚你就能见着他了。”
　　“骗子。”她又补充了句。
　　“我这算是提前开启了退休养老生活。以后啊，我就要住在这个院子里了，每天吃林立做的饭。如果你来做客的话，他一定会做其他有滋味的菜。要是你能常来就好了。”她一边梳着头发，一边歪头看镜子里的我们。她勾起眼睛笑起来，我也笑了。
　　“那我住这。”我侧过头看着她。她的头发落在我脸颊边，蹭的我脸颊有点痒。我一抬头就能看见她的秀发和她的侧脸。她没看我，她看着镜子。
　　她盯着镜子里的我们，也没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