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临城桥立》莉莉丝anima

24、明哥（一）

　　“那，手机给你了。”我把手机轻轻抛给阿诚。
　　“就这样？”阿诚伸出手在空中一抓，稳稳接住手机，漂亮！
　　“就这样。”我说。我站在阿诚的房间里，我自己的房间已经变成垃圾废墟了。阿诚的房间很整洁，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小时候我们都不敢站到窗边，害怕突然掉下去，总是把小沙发拖到离落地窗一米多远的地方，再坐下。现在我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地面只离我这么远。
　　“喂。”阿诚突然出声。
　　“啊？”我转过身。
　　他晃了晃手里的那部手机：“我看见了联系人里有小阿林，你还是要给我吗？”
　　“给你。”我说，走到阿诚的桌子边摸了一根烟点燃，晃悠晃悠地返回落地窗前。
　　“你什么信息都在，短信都没删完……她会对我大发脾气的。”阿诚低头继续检查着手机，摆弄着。
　　“你要不要再删一删？”他把手机递给我。
　　“不是没删完，是一点没删。”我摆摆手拒绝了。
　　他叹了口气，挠着自己的板寸头：“我不要，我不想听她骂我。你想想，她满怀欣喜接起电话，发现是我的声音，绝对……我会死的。”他用手刀抹自己的脖子，把手机抛给了我。
　　“那你就别让她那么快和你说拜拜。”我的手懒懒地插在裤口袋里。我没有伸手，也没打算接住它。手机就直接砸在了我的身上。我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随手扔到阿诚床上去。
　　“不要。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我不会帮你。”他坐桌前的椅子上，又把脚翘在桌子上。
　　“没办法啊，再这样下去她真的能考上大学吗？害她去集训我已经对不住她了，算什么朋友啊。”我闭眼，身体放松，后仰，想象自己在蹦极。跳下！身体摔在身后的矮沙发上，矮沙发软软地接住了我。安全！我睁开眼睛，仰头看着天花板，上面还粘着不知道哪年哪月丢上去的东西。像是小时候出去玩时候买的玩具，那次我们三人的家长也都在，我们就嚷着要买两元店里那个能在玻璃上翻跟头的玩具，结果在玻璃窗上玩腻了就抛了上去，原来还没掉下来。
　　“没办法啊，她那么……重视你。不像我，都没有被你影响到，哈哈。”阿诚斟酌着说。
　　“真的假的，是谁突然转性，保证要好好学习。”我走到他身后，张开五指，摸上他的脑瓜子，寸头手感真不错，扎得手心痒痒的。自从我怂恿他剃寸头，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发型，台子上也就放着那把推子。
　　“义气嘛，我只能为你做到这了。”他打掉我的手。
　　“谢了。”我又胡乱摸了两下他的脑瓜子。他来打我的手，我迅速收手，他没打到。我慢慢悠悠地踱步到玻璃窗前，秋天，但是那长青的树林好像都没有变过，一直是那个颜色，树木幽深，好像在嘲讽谁一样。尽管嘲笑我吧。
　　“我该怎么说？”阿诚说，把一个小熊的玩偶砸向我的后背。
　　“不要把什么都丢向我啊。”我把小熊玩偶扔回去，又反复默念几遍这句无意间说出的话。
　　是啊，不要把什么东西都丢向我啊，好的，坏的，我全部都不想接受。逃，我想全部逃开。
　　“是你要丢给我的，总该给我个解决办法吧。我也说了，我只能暂时维持一下你的生活，至于阿林那边。到底该怎么做，你比我更清楚。”
　　小熊又砸向了我的后背。
　　“维持原样。”我弯腰捡起小熊，刚想直起身，却立刻被他扔出的下一个玩偶砸到头。
　　“好吧，我会打电话说明的。”我认命般地向前走一步，捡起地上第二个玩偶，还没能直起背，他又丢过来第三个玩偶，第三个玩偶没有砸在我的身上，落在了我脚的前方。
　　“好好好，我现在就打。”我捡起三个玩偶，把手和玩偶举过头顶表示投降。身体再次放松，后仰，好，预备蹦极！倒下！我把自己摔在阿诚的床上，手里的玩偶散落在被子上。我坐起身，捡起被我扔在被子上的手机，再次晃悠晃悠走到落地窗前面。
　　我的身体没什么力气，我的灵魂也只能暂时驱使它攀附在附近的东西上，有时候是软软的沙发，有时候是软软的床垫。
　　“是我。”我说，语气很难显得轻快。
　　“嗯，今天怎么这么早打来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小阿林轻快的声音响起，我注视着玻璃窗，玻璃窗映出我的脸。我正在努力想象她微笑的样子。
　　“我想和你说……”
　　“嗯？说什么？”小阿林问。她的声音听起来让人觉得她脸上带着笑意。
　　“这个手机会给阿诚，我们不要再联系……”了。我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挂断了电话。
　　“没事，说明白了。怎么告别都行，别突然不见了。”阿诚不坐在椅子上，他走到我身边，从我耳边拿走手机，揣进自己口袋里。他拿走的时候，我还在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手条件反射地想抢回手机。
　　“那我就收掉了。”阿诚说。我还没有从这结束中反应过来，太仓促了。

　　“那我就记下了。”我电话里对阿林说，拿起笔写下她的手机号码。同时我打量着四周，感觉酒吧里的人越来越多了。
　　“很好记吧。我特地挑了个好记的号码呢。”小阿林骄傲地说。
　　“是啊，我已经记下来了。”我望着四周，店里越来越吵，人越来越多，高喊声还有讲话声音，十分嘈杂。
　　“小哥，厕所怎么走啊。”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问路。我给他指了方向。
　　“人多起来了，今天电话就讲到这里。下班也是凌晨，那么明天再聊？”我紧握着手机，用手挡在听筒边企图制造出隔音效果。
　　“那下班的时候可以给我发个短信吧。”小阿林问。
　　“可以哦。”我笑着说。
　　“那么今天就这样挂了。”小阿林笑着说。
　　互道晚安之后我放下手机，继续工作。电话总是偷着打的，在人少的时候没问题，阿诚不在意我这个行为，其他人也见怪不怪了。新的地方，新的开始，也有了阿林的联系方式，我觉得我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了。虽然比不上过去但至少会比之前更好。我那时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