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诺》佛欢

11、Chapter11

　　沈屿成背上重重挨了一下，车厢内再次陷入寂静。

　　前座的司机嘴唇绷得紧，像是下一刻就要破开。

　　这母子俩真的是对冤家。

　　不过沈屿成还小的时候，安韵和沈司理都忙于事业，确实忽视了对他的照顾。

　　因为天生聪颖，他理解父母的苦衷，但从最初尚有希望的等待，到最后放弃，他对他们多少有些失望和生疏。

　　所以现在只要他们迟到，沈屿成就会毫不犹豫地走，绝不多等。

　　如果爽约，那他大概一个星期都懒得和他们讲话。

　　这些一直服务于沈家的司机都看在眼里。

　　虽然最近几年安韵和沈司理也在弥补，但似乎收效甚微。

　　沈屿成与他们仍旧没有多少亲近……

　　一刻钟后，车子驶入山河园。

　　里面都是独栋别墅，坐落于南城人尽皆知，寸土寸金的地段，能在这买房的都是身价过亿的富豪。

　　下车后，沈屿成绕过喷泉，踏上台阶，走进大厅。

　　戴着副银框眼镜，斯文冷俊的沈司理听到动静后轻轻搁下手中的茶杯，侧眸看来。

　　视线只在儿子身上短暂停留，便又落在近半个月没见的妻子脸上。

　　懒得当电灯泡的沈屿成直接坐电梯上楼。

　　关上房门，他将书包放到一旁，从夹层里取出十张叠得整齐的糖纸。

　　将最上面那张写着她名字的纸拿下，沈屿成用黑笔在上面画了只抱着萝卜的小兔。

　　一气呵成，笔画娴熟。

　　对折再对折后，他将糖纸轻投进玻璃瓶，又把剩下的九张叠成千纸鹤。

　　它们自他指尖纷纷飘落，堆叠，温柔地守护着少女留下的痕迹。

　　还有618天。
　　-

　　苏糯忙完作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后，苏晓洁从厨房探出头，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将她唤到跟前。

　　“糯糯，明天家长会结束以后，妈妈想请昨天背你的男生来家里吃个便饭，你看可以吗？”

　　没想到妈妈会突然提这事，苏糯呼吸微滞，眼里也晕开圈圈涟漪。

　　在苏晓洁面前，她向来不会隐藏情绪。

　　将女儿的神情尽收眼底，苏晓洁用牙签叉起一小块苹果，送到她嘴边，“那孩子挺好的，更何况不管女生还是男生，多一个朋友总不是坏事。”

　　“以后在学校里也能和你有个照应。”

　　苏糯从没有瞒过妈妈什么事，而且她多半也看出来了，所以她咬住牙签上脆甜的苹果，咀嚼咽下后，就鼓起勇气，对上母亲温柔的眼眸，“妈妈，我——”

　　“糯糯，你长大了，不用什么事都告诉妈妈。”
　　“但要以学习为主，不能早恋。”

　　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苏晓洁将果盘塞到苏糯手里，接着端起另一个。

　　“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课，快回去休息吧。”

　　回身望着母亲纤瘦的背影，苏糯的紧绷着的心绪都被她的温柔与宽和抚平。

　　进屋前苏晓洁又转身问道：“那男生叫什么名字？”

　　怔了怔，少女唇瓣微动，吐出三个柔软又清晰的字眼。

　　“沈屿成。”
　　-

　　第二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是数学。

　　预备铃还没响，数学老师焦国荣就端着茶杯，捧着一摞试卷走了进来，神情肃沉。

　　跟在他后面的课代表耷拉着眼帘，默默将刚印出来，还带着热意的三大摞假期作业发下去。

　　“四个重点班，一卷均分数你们班最低，比隔壁四班还少将近两分！”

　　“你们已经高二了，离高考也就六百多天，别说两分，一分都能刷掉上千号人！一个个的还不上心！”

　　“而且这次的卷子不难，个别基础不错的同学还乘着火箭退步！”

　　老师的目光在底下的两三个人脸上多留了一会。

　　被扫到的苏糯下意识攥紧手里的笔，咬得唇瓣隐隐泛白。

　　她知道自己这次没考好，也没敢估分。

　　“报到名字的上来拿试卷。”

　　……
　　焦国荣不仅念名字，还报了分数，由低到高。

　　头一回考这么差还撞上这种情况，苏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平静地走上讲台，边拿试卷边接受老师目光的鞭笞。

　　这注定要来的难堪让她饱受煎熬，心像被狠狠拧压着，难受得想哭。

　　眼眶在自己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湿润，微微闪烁。

　　余光一直在她脸上的沈屿成蹙了蹙眉，放下黑笔，抬眼看向讲台上的老师，神色微冷。

　　在焦国荣准备念下一个名字时，他站了起来。

　　穿过走廊，迎着所有人惊讶的目光来到讲台前。

　　弯唇笑了笑，沈屿成眼里却是一片凌冽的黑，“焦老师，我不习惯被打断思路，卷子先给我吧。”

　　虽然对他不经报告就上来的举动有点不满，但焦国荣还是抽出最底下一张递给他。

　　刚准备报分，又被少年清冷的声音打断，“不用报了。”

　　上学起他的成绩就名列前茅，所以学习上的荣耀他已经赢麻了，早就不在意。

　　况且如果没遗传到父母的优点，他也就普通人一个，多半还做不到苏糯的勤奋专注。

　　以为沈屿成是不满意分数，焦国荣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还算耐心地解释：“怕你骄傲，我和几个老师商量了一下，给你扣了一分过程分。”

　　“回去好好备战奥赛，为校争光。”

　　将自己的试卷随意对折，沈屿成慵懒垂眸，似笑非笑地与老师对视，“我哪次不是满分？您还特意商量，辛苦了。”

　　教室里陷入压抑的死寂。

　　而气氛的制造者却若无其事地穿过走道，来到桌子前坐下。

　　“沈屿成你怎么说话的？！再不压分我看你路都要不会走了！”焦国荣猛地一拍试卷，指着他怒喝起来。

　　大家纷纷朝他投来敬佩的目光。

　　丝毫没有被老师的怒火影响，沈屿成弯了弯唇角，淡然地回道：“焦老师，一分能刷掉上千号人。”

　　“虽然我不差，但最好也实事求是。”

　　几个男生忍不住捂嘴偷笑，女生们也绷紧唇瓣，悄悄在心里为他点赞。

　　而焦国荣的脸色已然黑如锅底。

　　他猛地抬手指向教室门，“既然你这么厉害，我的课你也不用上了！拿着你的卷子到外面站着！”

　　这还是沈屿成头一回被老师“请”出去。

　　但他毫不在意，也不再反驳。

　　服从要求，头也不回地从后门出去。

　　背影瘦削笔挺，有着与生俱来的优越和骄傲。

　　被他的举动惊得忘记难过的苏糯收回落在门口的目光，开始担心起他来。

　　毕竟下午就是家长会……

　　被全校引以为豪的学生公然顶撞，焦国荣也没心情再报分数，让课代表把卷子直接发下去。

　　如果顺序没错，苏糯应该是班上倒数第十，121分。

　　将里头动静都收入耳中的沈屿成双手插兜，微微眯起眼睛，迎着中午温暖的阳光，远眺前方的风景。

　　秋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为他平添几分张扬与随性。

　　天气不错，晒晒太阳也挺好。

　　-
　　课后，沈屿成被陈圆红叫进办公室谈心。

　　最后这件事以他向数学老师道歉结束。

　　但报分的方式陈圆红也觉得不可取。

　　现在虽然竞争激烈，但学生的自尊心也要维护，不管别的班是什么情况，至少在她的班，这样的举措不被认可。

　　所以两个老师私下争论了一番，最后以焦国荣妥协告终。

　　沈屿成刚回教室就被几个男生团团围住，他们纷纷朝他竖大拇指，由衷敬佩。

　　“下午家长会你还敢，真勇。”

　　“依照焦国荣那性子，铁定要再告一状。”

　　体育委员曹远感慨之余，又有点为他担忧，毕竟他们男生惹了事，爹妈大多都是“双管齐下”，绝不留情。

　　挑了挑眉，沈屿成不甚在意地道：“随他，我无所谓。”

　　反正如果是安韵……

　　想到这，他弯了弯唇角，笑得凉飕飕的。

　　打发了这群男生，回到座位上，沈屿成侧眸看向苏糯。

　　她正在用红笔订正卷子上的错题。

　　察觉到他的目光，苏糯停下笔，抬头与他对视，二人谁都没开口，气氛短暂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