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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柳长风将猎来的野味洗净切成片,而后抹上腌料静置着。

      秦遇则与柳元在附近摸寻到一条溪涧,不多时便各提着一桶清冽甘甜的溪水归来。

      柳元肩上还扛着一截树枝,上面叉着几条肥硕的鱼,一见着他就兴奋地嚷道:“公子!前面溪涧里有好多清鱼,老秦本事大着咧,捕了好几条!”

      柳长风正在钻木取火,无暇顾及其他,随口敷衍道:“哦。”

      见他钻了许久都没冒烟,秦遇无奈,从随身携带的荷包中取出一支火折子递给他:“小侯爷试试这个吧。”

      柳长风擦净额角的汗渍,数落道:“有这好东西你不早点拿出来?”

      ……你又没说要生火!

      秦遇心里苦,但是秦遇不说。

      待干柴引燃,柳长风遂往火堆里添置了几块木炭,秦遇则在一旁系好攀膊,而后帮着柳元搭手剖鱼。

      林中草木繁茂,葱茏枝叶将烈日一一阻隔在外,只余星点光斑投射而来。

      柳元不会捕鱼,但剖鱼却是一把好手,三两下就将鱼肚掏得干干净净,连两腮也仔细处理掉,不留半点荤腥。

      把葱姜蒜一并塞入鱼腹后,柳元感叹道:“还是公子想得周到啊,出发前让我带上烧烤器具及佐料,能就地取材,吃上最时鲜的野味!”

      柳长风正欲开口,便见林中小径处驶来一匹烈马,马背上的青衣在徐徐和风中猎猎翻飞。

      秦遇立马丢掉木瓢,将手擦净后去牵马绳,视线瞥见缩在晏翎怀中的那只雪白儒兔,不禁笑道:“这兔子皮毛油亮,日后剥了给殿下做个手炉绒套倒是极佳。”

      晏翎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脑海中仍然忘不掉方才所见及所闻。

      ——楼少游的名声他是略有耳闻的,文采斐然性情孤傲,听说其祖上曾在京中为官,祖父和父亲都是解元,如今一举高中,也算不辱门楣。

      可是出身书香门第者,怎会做出以色侍君的事来?

      正当他神游之际,一股诱人肉香飘进鼻腔。晏翎定睛看去,适才发现柳长风手中的两只兔腿已经烤得焦黄流油了。

      柳长风冲他招手,笑道:“晨间走得匆忙,想必二郎没能饱腹。这两只兔腿已经熟透,二郎快过来尝尝。”

      晏翎倒也没有回绝,将捉来的儒兔交给秦遇并叮嘱他带回府上后仔细养着,随即净手,来到柳长风身侧坐定,接过他递来的兔腿轻咬一口,只觉皮酥肉嫩、鲜香入味,虽称不上佳肴,但于此时此地来说,实属美味。

      “味道如何?”柳长风往他身旁凑近几分,口吻里满是邀功之意。

      晏翎“嗯”了一声。

      柳长风无声浅笑,继而将余下的几块肉分与另外两人,待铁架空闲下来,又着手烤鱼。

      晏翎吃鱼不爱理刺儿,柳长风便把鱼刺一一剔除,最后用树叶裹好递给他。

      林中岁月寂静,唯鸟语花香作伴,若无俗世叨扰,就此隐世也未尝不可。

      只可惜啊……

      *

      本朝奉行文政治国,朝中多儒士,提刀挽弓于他们而言远不及舞文弄墨来得方便,但围猎之时都得上场,即使只猎得山鸡野兔,也能嬴得皇帝的嘉奖。

      申正十分,日头西斜风渐起,围猎的朝臣陆续归来。

      众人将猎来的野物交由殿前司的侍卫,随行官吏则依据猎物的大小及品种数量等将其一一登记在册。

      不多时,奉元帝打马而归,刘贵妃自石亭内行出,施施然迎了上去。

      “臣妾记得陛下狩猎之前穿的可不是这件襕衫,莫非林中有凶兽,撕毁了陛下的衣衫不成?”刘贵妃一边见礼,一边打趣。

      奉元帝握住她的手,笑道:“爱妃惯会说笑,不过是被热汗浸透朕才更换了衣物,免得回来时一身臭汗熏着你。”

      刘贵妃掩嘴浅笑,随皇帝往行宫内走去。

      未走几步,奉元帝回头对武鸣吩咐道:“楼侍郎狩猎时受了点伤,你且让郑冗去瞧瞧。”

      武鸣颔首回话:“遵旨。”

      今次围猎收获虽丰,但都以山鸡野兔为主,唯有刘相家的公子刘严猎有三鹿两狼并一只身怀六甲的麂子,毫无疑问成了本次春蒐的头筹。

      原以为晏翎会与皇帝争锋,刘严不过随便猎了几只四脚兽应付交差,竟不想最后他所猎之物反而最多,连皇帝都空手而归!

      刘严没想抢皇帝的彩头,在得知这一消息时,立马扯着他老爹的袖子哭求:“爹!我不想死啊!救救刘家的独苗吧!”

      刘玄师气得胡须上扬,恨不得给他一脚:“死了算了,你爹我自会找人给你收尸!”

      皇帝被这对父子吵得头疼,待看向载猎册时,眉眼间登时爬满惑色:“为何不见淮安王的记录?”

      □□安静下来,只听武鸣说道:“回陛下,王爷行猎途中马匹受惊发狂,致使王爷摔伤了脚,眼下正在兰苑休养。”

      “受伤了?”皇帝放下手中簿册匆忙起身,“朕去瞧瞧。”

      刘贵妃怔了怔,赶在他离去之前开口:“陛下——”

      皇帝愕然顿住,惊觉自己反应过头,于是局促地收回脚步,复又落座,片刻后镇定自若地吩咐武鸣:“让顾大人去瞧瞧,看看淮安王是否装病欺君;倘若真的伤着了,就派几名太医去给他医治。”

      “是。”武鸣退下后,偌大的内殿登时变得沉寂幽静。

      刘贵妃的笑容徐徐消散,一股惶惶不安的情绪忽然在她心底扎根——

      不知为何,近来她总觉得皇帝有些反常,可究竟反常在何处,却又难以言清。

      许是孕期女子疑心重的缘故罢……刘贵妃深吸一口气,如此宽慰自己一番后就不再去思索这等忧心之事。

      兰苑。

      柳长风将剥了壳的冷鸡蛋放在晏翎的脚踝处轻轻滚动,抬头时见他眉目淡然,问道:“疼吗?”

      晏翎与他目光交接:“不疼。”

      “你说你,若想藏拙,以旧疾做幌子即可,何必在马臀上扎一针呢,害得自己摔成了这副模样。”柳长风握着他的脚踝,手上动作依旧轻柔谨慎,“你落马落得太突然,我都未能及时反应救下你,如此……显得我很呆。”

      晏翎冷嗤一声:“你不呆,只是太过絮叨,吵得我耳根子都快起茧了。”

      柳长风失笑:“二郎此言差矣,我这叫关心则乱。”

      “人前做做戏便罢了,人后不必如此。”晏翎说着就缩回了脚,踝骨处虽敷了药,但依旧乌青泛肿,动一下则疼痛难忍。

      原以为奉元帝会和前世一样,在林中设下陷阱等他自投罗网,可防来防去,反倒平静无澜。

      然而越是平静,晏翎就越是惶惶不安,最后索性演了一出苦肉计——先发制人总比坐以待毙来得稳当……

      柳长风见他陷入了沉思,无奈之下只得将话题引往别处:“果真叫二郎猜对了,那只身怀六甲的母麂终是没能活下来,最后被刘严那厮给猎杀了。”

      晏翎看向他,正打算开口,忽闻秦遇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殿下,顾中丞来了。”

      晏翎将到嘴的话吞入腹中,旋即放下袍摆,盖住了伤处:“请他进来。”

      不多时,一道鸦青色身影迈进内殿,常服着身的御史中丞不似往日那般严肃,倒是少了几分距离感。

      顾嬴拱手:“下官见过王爷——”视线落在柳长风身上时微微顿了一下,“见过小侯爷。”

      柳长风定睛凝视着他,几息后朗声笑道:“盛京城内人人皆称我为驸马爷,顾大人不必见外,也叫我驸马爷吧。”

      晏翎冷冷地瞥向他,显然是不悦。

      顾嬴收回手,似是对他的调侃充耳不闻,转而来到晏翎跟前,垂眼瞧向袍角未能完全遮盖的乌青脚踝,语调未变,眉头却拧得紧紧的:“伤得这般严重,可有太医来看过?”

      “顾大人放心,我是二郎的夫君,此等微末之事自然会处理得当。”柳长风抢在晏翎前头应话,“就不烦劳顾大人您操心了。”

      顾嬴看了他一眼,淡声道:“陛下听闻王爷负伤,遂命下官前来探望,下官并无恶意,还望小侯爷莫要误会。”

      柳长风正想讽他一句“茶艺大师”,却被晏翎制止了:“鹤临你出去一下,我同顾大人有话要说。”
      柳长风哑然失笑:“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晏翎没有应声,但面色渐渐下沉,明显有些不悦。

      柳长风只当自己是哑巴误食黄莲,只得认栽,当即阴着一张脸拂袖而去。

      ——他没看过原著,但整天听人在耳边唠叨,几乎对整个故事有了大致的了解。

      晏翎是某本一受多攻小说里的主角,身边虎狼环伺,剧情狗血又上头,在经历各种折磨后逆袭,将迫害过他的渣攻全部杀掉,最后男二上位,和他携手共治天下。

      而这位温柔男二,便是方才那位御史中丞顾嬴顾大人。

      根据原文走向,顾嬴前期乃太后心腹,算是半个反派,直到他向晏翎表明心迹时才彻底投诚,可从眼下来看,晏翎似乎很信任他……

      身为原著的渣攻之一,柳长风说不清此刻内心是何感受,若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五味杂陈”。

      与晏翎相处的这些日子里,他极尽可能地不去做伤害晏翎的事,无论是人前伪装的深情,还是人后的坦诚相待,其目的都是为了避开日后的结局,以免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且不管能否善始善终,但至少晏翎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没有一剑杀了他,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柳长风一边思索着一边走出了兰苑,此刻暮色苍茫,瑟瑟凉风拂面而来,将他的心绪吹乱,焦躁与愠怒逐渐爬满眉梢。

      近些时日以来,柳长风确实活得没心没肺,此番甫一深思,反倒让许多未曾有过的念头在心底徐徐泛开涟漪——

      按理说,知子莫若父,自穿越以来,他与老侯爷前前后后打过不少照面,为何连老侯爷都没识破他的身份,反倒叫头一次见面的晏翎瞧出了端倪?若非极其亲密之人,怎会如此轻易就辨出了真伪?

      最重要的一点,晏翎在知道他的身份后不仅不揭发,竟一反常态地替他隐瞒下来。

      晏翎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回忆起初时他向晏翎坦白身份的情形,竟发现有许多地方都难以用古人的思维去解释,然而晏翎除了惯有的淡然镇定之外,还掺杂着几许异样的情绪……似爱又似恨,颇有一股“断舍离”的决绝意味。

      他不是没有对此旁敲侧击、明询暗问,但晏翎总是避而不谈,从不给他答案。

      ——二郎啊二郎,你心底究竟藏有多少秘密呢?

      柳长风重重地叹了口气,再回神时,适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花园里,园中柳絮纷飞春景怒放,连空气中都是馥郁的花香。

      怔神间,他看见莲叶拥簇的池塘边立有一道挺拔清俊的身影,猎猎白衣在暮风中翻飞,其身散发的清冷气息与这园中的春景格格不入。

      那人只留给他一道熟悉的背影,柳长风下意识喊了句“二郎”,可话出口后才想起晏翎如今负伤行动不便,断不会来到此地赏花弄月?

      只是这人的身影……与晏翎太过相似了。

      柳长风不想惹上事非,以为这是别人设下的美人计,转身就走。

      “噗通——”

      瞬息之间,水花四溅的声音自身后清晰传来,柳长风愕然回头,便见翠绿的莲叶间漂浮着一片雪白的衣角,碧波在池中荡开,惊得水底游鱼四处逃窜。

  • 作者有话要说:  原文里的正牌攻揭秘了, “敛却” 宝贝猜中了哟~
    本章两分留言均有红包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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