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们的四季走过》悠世蜜糖

7、红裙子与牧神潘

　　“黎念，快别提了，我们都分手这么久了，不劳您记挂。没想到今天在这儿遇见你，我只当是一场意外。希望以后不要再碰见你了。”杨丽终于抬起头来，瞥了女人一眼，决然地说道。
　　那女人也不生气，将顺滑的直发别到耳后，露出两只圈状耳环。她看向周华，了然似的，掩嘴笑了，“别这么无情嘛。怎么，交了新人，就嫌弃起旧人来了？”
　　“我的事不用你过问。你这样，怪讨人嫌的。”杨丽拉起周华的袖子，一双乐福鞋踩得地板吱吱作响，迈着大步，直直地向门口走去。
　　周华听见女人在身后叹了个长长的调子，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这么不留情面。
　　走远了些，杨丽松开周华的袖子，“对不起，擅自把你拉出来了。吃饱了没？要是没饱，我们换一家去吃。”
　　周华摆摆手，“没关系。我吃饱了。”看杨丽的脸色不是很好，试探着问了一句：“怎么回事？你认得那个女人？“
　　杨丽把凌乱的发丝挽到了两边，平复了几下呼吸后，说：“她叫黎念，是我高中同学。你也看到了，长得很漂亮。上学那会儿我觉得她又漂亮又温柔，逐渐生了好感，慢慢就喜欢上了。有一天我鼓起勇气，和她表白了。”
　　她看向晶蓝的天幕，像是那里勾连着往事，继续说：“她有些犹豫，迟迟没有回应我。但是也没有就此疏远我，有意无意的，甚至比平时还要暧昧。这让我的希望不至于破灭，你知道的，就这么吊着我的胃口。”
　　“她不应该这么做。感情的事得干脆利落，犹抱琵琶半遮面算什么事。那边有个长椅，我们坐下说吧。”预感这是个不短的故事，周华建议道。
　　杨丽点点头。坐下后，她接着说道：“有次，她说：‘爱是需要证明的，你不拿出点心意来，叫我如何相信你。孩子气的爱，脱离了物质，终究是肤浅的。’我当时听不出这话里的毛病，赶紧把压岁钱和零花钱都攒在一起，给她买礼物。到后来钱花光了，从饭钱里省，只舍得在食堂吃最便宜的饭菜，一度发展到忍饥挨饿。”
　　“你受苦了，幸而都过去了。”周华拍拍杨丽的肩膀，“后来怎样了？”
　　“后来，她同意了和我交往，前提是不可以在人前亲密。我以为女孩间的恋情，不被世俗所接受，让她心存芥蒂，便一直遵守着这个前提。那时，我可太会委曲求全了，哈哈。”杨丽扯出一抹笑容，有些心酸地说道。
　　“不公开的恋情很容易破碎，因为这是没有底气和信心对抗外界的表现。”周华分析道。
　　“你说的很对，不过还有一层。后来她的闺蜜对我说，她就是和我玩玩，不想那么多人知道，对她以后影响不好。”杨丽平静地诉说着。
　　“她不是拉拉吧？我认识的拉拉，鲜少有担心和女生交往影响不好的。”周华有些疑惑，问道。
　　“嗯，确实不是。她只是很享受被别人喜欢的感觉。有同性喜欢，更能证明她的魅力。和我交往那段时间，她还和几个男生暧昧不清。我想维持这段在我看来，来之不易的关系，没有做声。有一天，这个隐忍的情绪终于爆发了。我和她大吵起来。没几天就分手了。从此以后，我们就断了来往。”
　　“及早分开是个明智的选择。谢谢你和我说这些。不过，天色已经这么暗了，不宜在这里多耽搁，我们现在就去逛街，然后回家吧。”周华起身，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说。
　　两人买了好些奇巧的小物件。这一过程似乎治愈了杨丽，让她抛开不愉快的回忆，变得高兴起来。和周华告别时，杨丽一脸的轻松愉悦。
　　回家后，周华放下满满当当的购物袋，从里面拿出一个鎏金烫边水云底子的手账本。在桌上摊开来，现出内里米黄色的格子纸。又从一旁的笔筒里抽出一只黑管的钢笔来，想记录一下今天的见闻感受。笔尖却几次悬在纸上，没有落下。
　　人情世故的复杂，又有几人能嚼得透呢？算了，与其留下不成熟的点评，倒不如看会书丰富一下自己的学识。往后再遇到类似的事件，也能看明白些。周华摇了摇头，想。
　　一口气读完了大半的篇章，她有些困乏。洗漱后，便倒头睡下了。
　　绝望的大雨瓢泼着，瘦弱的肩膀耸动着。被沾湿的身躯，紧攥的衣角，扭曲的脸庞，久久相望的悲哀……
　　“叮铃铃～”是闹钟的声音。周华醒了过来，面颊上沾了些冷汗，黏住了几根淡蓝的发丝。
　　她用腕骨锤了捶脑门，心里想：还是梦到了那一幕。怎么就在脑海里扎了根，铲也铲不掉呢？三年前的那个雨夜，还有她。
　　“早呀，我的小懒猪。”范娟一早起来，就收到了男友的这句问候。
　　她回了一个笑脸，脸上也浮现出幸福的微笑，看不出昨晚生过气的模样。
　　“晚上去看电影吧，有一部新出的电影听说很不错，叫《芦笛少年》。”
　　范娟高兴地答应了，两人约好时间地点，不见不散。
　　夜幕降临，鸟鸣声从树丛中传来，月光穿过重重树杈，斜斜地撒过南边的宿舍楼。江离她们宿舍就位于这儿。
　　一个身穿黑裙白丝和棕皮鞋，头顶一个大红蝴蝶结的女生正在全身镜前左看右看，显然是精心打扮过。她又凑近看了看，似乎对唇色不是很满意，旋开一管口红仔细地描了一遍。
　　“小娟，打扮得这么漂亮，是不是要去约会啊？”冯婷在一旁看着，眼睛里盛满了笑意。
　　“嗯。和男朋友约好了，今晚一起去看电影。”
　　江离从床上冒出一颗毛茸茸的栗色脑袋，说：“真是巧了！我今晚也要去看电影。”
　　“哦——我懂了，是不是和那位一起？哈哈哈。”王琪故意拖长了音调，调笑道。
　　“哪位啊？总感觉你们俩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冯婷啃了一口手里的苹果，含糊不清地说道。
　　“哎呀，没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王琪眨了眨眼睛，说道。
　　“那我们一起出去吧，指不定顺路呢。”范娟对江离提议道。她的心思现在全在即将见面的男友身上，对江离今晚要和谁一起去看电影并不感兴趣。出于礼貌才这样说。
　　江离换上了一套灰色运动服和白色板鞋，和范娟一起下了宿舍楼。
　　一轮明月就这么直喇喇地闯入了二人的眼底，微风吹过道路两旁高大的树木，发出沙沙的声响。三两行人穿行其间。
　　范娟问江离：“你去哪儿看电影？”
　　“华盛广场。”
　　“我也是！我们乘一辆车走吧。”
　　十五分钟后，两人下车了。范娟从挎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盯着精致的妆容看了会儿，又仔细地理了理用夹板烫好的卷发，而后收起来，说：“我们电影院再见吧，现在我要去找男朋友了。”
　　江离点了点头，也找起周华一行人来。这不难，毕竟周华很好认。
　　寻着人群望去，江离很快锁定了三个纤长的身影。披散着一头惹眼蓝发的周华和两个穿着时尚的年轻女子站在一起，有说有笑。
　　走过去打了招呼，周华向江离简单介绍两人：“这是杨丽，上次你见过的。这是秋棠，我在工作室的朋友。”
　　她顿了顿，向着那两人说：“这是江离，几天前在聚会上认识的。”
　　“我们去电影院吧，电影快开场了。”秋棠提议道。
　　从售票处买了三桶爆米花，四瓶可乐。几人落座，江离的位置正挨着周华。
　　厅里的人都很安静，等待着电影放映。
　　不一会儿，荧幕的光开始忽明忽暗，在观众的脸庞上时不时映下一道道光斑。一个环境优美的江南小镇浮现出来，像是小桥流水人家的风景画。再推到近景，一个男孩在门前吹着芦笛。在周围景致的衬托下，显得悠长隽永。突然，一个中年妇女打开门，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到男孩身上。她朝地上啐了一口吐沫，说：“你莫要再来了，一天天的，晦气的很。”
　　男孩收起芦笛，垂头丧气地走了。再然后是倒叙，讲男孩是怎样喜欢上这家的女儿，又是怎么决定用芦笛声传达这份感情，并日日坚持下来的。
　　剧情很简单，胜在刻画细腻。江离看得入了迷，把手伸进爆米花桶，机械地咀嚼着。
　　忽然，手心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她转头一看，原来是不小心碰到了周华的手。对方转过头来，温柔地看向她。
　　好近！江离心想。
　　她的睫毛长而密，卷翘着恰到好处的弧度，在一双盛满水光的丹凤眼上扑朔。饱满的双唇微张着，从衣领露出半截小巧的下巴，肌肤像玉瓷似的，萦绕着雪光，有种说不出的诱惑。
　　江离看呆了。
　　对方轻柔地问：“怎么了？”
　　“没事。对不起，不小心碰到你了。”江离反应过来，红着脸说道。同时，暗自庆幸灯光昏暗，对方看不到自己窘迫的神情。
　　“没关系。”周华转过头来，继续看电影去了。
　　剧情过半，江离耳边响起周华好听的嗓音。
　　“你知道吗？这个少年的形象借用了希腊神话中的牧神，他的笛声具有一种魔力。”此时，镜头移至女孩被少年的笛声打动，周华作了这一番解释。

作者有话说

　　后续会发糖给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