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确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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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个晚上，孟荞回答了越游的问题，忽而发现他好似变了一个人。像是终于完成了某种夙愿，那股围绕在他身上执着到阴郁的气息一下子淡了很多。
就像现在，他一直专注地在镜头后面，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和导演可以有来有回地沟通了。她在现场看着演员拍戏，随时准备按照实际情况微调剧本。三人的氛围，明显比先前好了不知道多少。有时候孟荞也会站到他们在旁边，听着他们精益求精的辩论。
虽梦里见过，但现实复刻是有难度的，那个时代的细节她知道的不如越游细致，镜头如何展现人物，她脑子里更加贫瘠，也不如导演。所以一旦遇到他们开始提高声量以来我往地据理力争，她就默默走开，只远观而不参与。
这天，他和导演又因为演员的一个写字镜头开始辩论起来。女主坐姿、握笔、行笔明明都符合了那时代的要求，就连写出来的字是难得的好字，曲折变化，从容有度，仿若从碑帖上临摹下来的。
但越游怎么看着都不对，沈青案的字，不应该是这样的。
导演觉得只要镜头前的形象符合那时代的要求，字看得过去这就够了，都不需要找毛笔的手替，也省了不少拍摄剪辑时间。
他们辩驳不下，剧组里的人就只能待命，或者是一轮一轮地重复地试。饰演女主的王雁书知道是由她所起，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后面试了几次，姿势越来越僵硬，写的字也没有最开始的从容。
越游和导演的脸色越发不好，剧组里的氛围开始紧绷，工作人员大气也不敢出。
导演丢下休息15分钟的话就走了，工作人员获得短暂喘息。
孟荞放下手里的工作，走到王雁书旁边落座，对她说道：“别紧张。”
正在补妆的王雁书闻声扭头，看到是她，只冷淡地说了一句感谢，就又把头扭了回去。
孟荞没有在意这个态度，知道她只是应付或者又是怕被传出来耍大牌什么的缘故才说的谢谢。
她补完妆发现人还在：“你还不走？”
孟荞无视她的驱赶，调整好坐姿换成跽坐，“你先看看。”
王雁书差点维持不住“友善”的表情：“你是在教我做事？”
“是。你要是不想再NG的话，就认真看。”孟荞不顾她眼里的锋利，伸手执起笔，不紧不慢地让笔尖舔了墨，在白纸上落笔，姿态从容。
如果眼神是刀，她大概已经被王雁书劈成了好几块吧。
第一个字逐渐成形，王雁书才把视线落到纸上，眼里的锋利石化了，整个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
周围忽然变得安静了。
看着看着，她不由得入了神，等孟荞写完提笔，喊了她两声，她才回神：“写完了？”
孟荞把笔搁到笔山上，“你像我刚才演示的试试看吧？”
“你刚刚是怎么写的？你再教一下我。”王雁书怔怔地看着那支笔，又回头盯着她，眼里是惊讶和疑惑。明明笔还是她刚才用的笔，但是字的差距为何如此之大。
她先前是和一个书法家习的字，自认为写的也不错，至少在娱乐圈属于名列前茅那一类了。她能当上这个女主角，多半也有从名师写得一手好字的缘故。
孟荞没法解释。总不能说，她在地府为了消磨时间，今天找那个书法家写字，明天找雕刻家雕木头吧。而书法家的这个，香火最多，她只要饿了就会去蹭吃的。那老头有个癖好，只能写字换吃的，为了这张馋嘴，她又多写秃了好些笔。
孟荞再示范了一遍，从坐姿、写字到收笔，逐步点了各个注意要点。放好笔之后，再次对她说：“这次有没看明白的吗？”
王雁书点了点头，“有。”
“你说。”
“我想起来了，刚刚就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你认错人了。”孟荞装作听不懂。
“你是陈荞吧？”虽是问句，但王雁书的语气已经有八分肯定了。
“那是以前别人给我取的名字，我现在是孟荞。”孟荞倒是没有否认。其实在这剧组，除了今天，她几乎没有与王雁书这么近的接触过，到现在才认出她也正常。
她记得，她和王雁书只有鲜少几个照面而已，所以才明目张胆出现在她面前，就是赌她不记得自己了。
没想到她脑子还挺好使，竟然还能记得自己。
“不，不对，你不是陈...孟荞，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缩在轮椅里，害怕得发抖。”王雁书盯视着她，想要从她的表情里面看出什么。
王雁书难道看出来了什么？那是刚刚从小县城被接回来的时候，她的魂体还没有完全和这个身体融合，虽然旧的魂体已经离开了，但大部分的身体反应还是有原来的惯性。就比如，遇到陌生人，还是生涩怯弱。
再有一个原因，在那个过渡期，她也不能做和原先身体差异过大的行为。要不然会被当作鬼附身或者脑子出问题了，万一被关进精神病医院就一切白费了。
她说的“害怕发抖”，是以前她装失去母亲的“悲伤”“惊魂未定”。
孟荞心里一个咯噔，表面上却是带着温柔的笑意，正打算扯来个“女大十八变”的开玩笑糊弄过去，突然她的手腕被一股力量钳住带起。
“这些字，是你写的？”越游一手扣着她的手腕，一手攥着她示范的那张纸，就差杵到她眼前了。他的眼神如刀，好像要剖开她看到内里的灵魂一般。
他悄无声息地过来，又突然扯着她站起来，孟荞有点被吓到，莫名其妙地问：“是我刚刚写的，有什么不对吗？”
她示范的时候，导演和他都不在，因为NG太多，有点耽误进度，就让剧组先休息，两人换了个地方开会去了。
“你跟我来。”他一并捡起那两张示范的草稿纸，然后拉着她又风一般地离开了现场。
王雁书才刚刚站起来，正想要和越游打招呼，却只看到了两人拉手的背影，眼里打算殷勤的善意顿时消散无踪。
旁边的小助理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赶忙过来安慰道：“雁书姐，别生气，她一个编剧凭什么越俎代庖，她写那些破字有什么资格给您示范，越总肯定是打算找个地方训她给你出气呢，来不及和你打招呼。”
王雁书听惯了这种奉承，心里更加烦乱：“别说了。”‘
小助理背过身去，撇了撇嘴。
越游拉着孟荞一路穿过剧组，路过美术组的时候，他叫人等会送一套笔墨纸砚过来。孟荞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亦步亦趋地跟着到了剧组开会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面还有人在，是刚刚他们开会的人。他们看到越游一进来，有个极有眼力见的，立刻给其他人使眼色，低头从边缘出去，并关上了门。
密闭的空间仅剩两人，孟荞不适地挣了挣，越游顺势松开了她的手。他把那两幅字放在长桌上，一上一下，就连边角也都细心抚平。接着退后两步，细细审视笔画。
“你在看什么？”孟荞揉着被抓疼的手腕。
他没有回答，只维持着看的姿势不动，周围空气静滞了，似是进入了一个空净的境界。
敲门声打破了寂静，门开了，送进了一套笔墨纸砚。他提了笔，递给她：“再写一副。”
“你要做什么？”
“一个字，一万。”
孟荞飞快抢了笔，指尖对着他：“你不准反悔。”
确定他说的不是玩笑，孟荞抚平宣纸，俯身打算落笔，忽然停住：“写什么？”
“随便。”
片刻，飘逸的五个毛笔字轻盈落于纸上，全程盯着毛笔的越游出声：“可以了。”
孟荞还想多写几个来着，闻言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笔。可惜了，要是添完最后一个字就更好了。
“你的书法是和谁学的？”
笔势飘若浮云，矫若惊龙。他的声音压的很低，孟荞听出来不对，转头看到他克制隐忍的眉眼，不由自主地把在地府的师傅说了出来：“一个老头。”
“那是谁？”
“啊呃呃呃是，是欧阳教授。”
“不对，你骗我。”欧阳教授已经故去大几十年了，那时候她还没出生呢。何况这个笔意，显然不属于这个时代。
“呃呃呃那应该是王学士？我不记得他转世多少次了。”
“他是不是在宋国当过帝师？”
“好像是吧。”那老头时不时念叨着以前有一个女徒弟，看着眉清目秀，就天天调皮捣蛋不愿练字，只有拿新鲜玩意哄着才写几个笔画。而现在，她这个也异曲同工，只有蹭吃的才会过来练字。当然这些她是不会说了。
他微微侧身，背对着她，抬了抬手：“你可以走了。”
她当然没走，指着桌上那“我想当富”几个大字，“那这钱...”
两分钟后，孟荞意满离。
越游看着几幅字良久，察觉到累时，拉了椅子疲惫坐下。
这几个字，让他心潮涌动，久久不息。
沈青案，你真的回来了吗？
……
那晚，他问：“沈青案她，有喜欢过我吗？”
“有。”
仅一个字，就能让他丢盔弃甲。
……
拍摄现场，趁着所有人视线都在中间的“写字”上，孟荞偷偷打开了手机，盯着余额，脸上笑开了花。
穷人乍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炫耀，她发消息给闺蜜：“今晚去吃好吃的！我请客！”
对方很久才给答复，两个字：还钱。
孟荞从天降横财的喜悦冷静下来，立刻撤回了请客那条消息，也删了刺眼的那两个字。
手机塞兜里，当作一切都没发生。
刚才她收款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红着的眼眶，她看到了，领了钱视而不见地转身，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确认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