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季风雨》野生鲸

2、第二张 零碎的回忆

　　整个下午的补觉，其实并不踏实，邱泽伊从初中开始就浅睡多梦，就算是长途的飞机也没能使她安睡多长时间，除了她在巴西雨林里的做人权调研和环境保护的那三个月，喝了死藤水之后进入精神世界，大脑小脑剧痛，而后睡的很沉......

　　她起床，环顾四周，光着脚走到窗边，来开窗帘看着那些院子里嬉戏的孩子们，咯咯的笑声不绝于耳。那笑声，不掺假，不做作，使邱泽伊由衷地羡慕了一会儿。午后的阳光非常刺眼，她抬手遮住直射过来的光线，眯着眼睛看向远处。
　　“这次回来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伦敦呢？我还想去纽约或者巴黎生活，我与嘉南并无链接......”
　　“咚咚咚。”
　　“泽伊，起床了，收拾收拾准备送你去吃饭。”杜捷准点敲了敲邱泽伊的房门。
　　“嗯，我换换衣服，化个妆。”
　　“啧啧啧，可以啊，真是不一样了，这么好看，但是你要不要穿得在正式一点啊，听说今天场面挺大。”
　　“......哪次场面不大？” 邱泽伊有些心累，无语地说到。
　　20分钟后，邱泽伊穿了一白色件v领衬衫，配了金币项链和金色耳环，在别人身上略显俗气的金色，在她小麦色皮肤上，却显得格外由艺术家的气质，加上深蓝色牛仔裤和驼色短跟靴，一副干练的形象，再化了淡妆，看起来有着23岁的形态，28岁的眼神与气质。
　　“大姐，今天四十多个人呢，你倒是高低穿个什么裙子啊，邱检察官的千金留学多年归国，就这样子去吃饭，你又不是去面试！”杜捷叫了起来，她大学毕业就跟着邱泽伊的父亲邱齐工作，太知道这位老邱的喜好和心情了。
　　“这，就是我平时穿的衣服啊，没有别的了。还要穿什么，礼服还是西装，不就是吃个饭嘛。”邱泽伊有些不满杜捷对她穿着的指指点点，尤其是说到父亲让他穿什么的时候。
　　“诶哟，起床气这么重啊，好啦好啦，不说你啦，走吧。”杜捷憨厚地挠了挠头。
　　从邱泽伊家到吃饭的地方莫约有20分钟，可是正值高峰期，导航预估的时间是40分钟。邱泽伊讨厌坐车，更讨厌坐车的时候堵车，她觉得很浪费时间。因为严重的晕车，她在车上几乎什么都做不了，不能写论文，不能工作，不能回消息，连听歌都会不舒服。在伦敦的时候，除非自驾游，否则在市区，她都是坐公交或者地铁行动的。一方面方便快捷，一方面她喜欢观察车上和窗外的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的情绪，神情，想法；他们的衣着，打扮，行为......连邱泽伊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养成了“人肉扫描仪”的习惯，而且事实证明，她几乎没有错过，朋友开玩笑说，有着天赋，MI6不招她都可惜了。
　　想着想着，邱泽伊的记忆在难受的行车体验中，思绪又回到了她刚到伦敦半年后，打第一份工的那些日子......
　　那时她刚满18岁，迫不及待地到处面试，寻找兼职，希望赶快经济独立，能有钱去西班牙买套Flat做自己的家和工作室。在网上找过了酒店服务生，餐厅咖啡师，中文老师......总之，一切能赚到钱的，她擅长的领域几乎都找了。然而到了最后，一份华人和本地人合伙的广告公司的offer吸引了她的注意。面试，交谈，在办公桌安顿好......

　　由于她从小被培训的社交能力，超越年龄的社会经历以及流利的口语，她不这么难地拿到了这人生中第一份正经的实习。满载着欣喜和激动，就要一展宏图，把自己所学的东西施展出来的想法，像一剂兴奋剂一样，在这份短工的两个月里，她能够每天六点半起床，锻炼一小时，做早餐，看书，然后再坐车去公司.....

　　虽然这份工作没有坚持多久，就被扑面而来的繁忙学业打乱了，被迫放弃正经工作的她，依然坚持帮着画廊的咖啡台做做咖啡，偷学画画，结识不同个性的艺术家们......

　　“泽伊，泽伊，到了！醒醒，要不要补个妆！” 回忆被打断。
　　“这是哪儿？” 邱泽伊晃了晃头。“好晕。我要是呆在国内，必须买辆摩托车。”一边醒神，她一边想到。
　　“天源居啊！你十八岁生日宴的地方！三年前重新装修了！”
　　“哦！确实！” 非要提十八岁生日，邱泽伊心里埋怨克杜捷为什么一定要提起自己的噩梦。

　　原本，在邱泽伊的想象当中，她的十八岁生日应该会是和父母拿一笔钱，然后在非洲，或者南美洲，某个沙漠村庄，或者雨淋石窟旁边，和当地的人一起唱歌跳舞，喝烈酒，抽雪茄.....

　　然而，一向正派的父亲自然没有答应她的“无理要求”，而是把天源居二楼连上外阳台地包了下来，请了四十多个“看着泽伊长大的”叔叔伯伯阿姨姨妈，还有邱泽伊的小学、初中老师请来了，因为她实在不喜欢自己高中老师，邱父也就没有请他们。不然，当时的邱泽伊还真不知道怎么熬过去呢。

　　“泽伊，你发什么呆啊？进去啊！大家都等着呢！” 杜捷的提醒把邱泽伊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哦哦，瞌睡还没醒，有点呆。” 邱泽伊看着门口正走进去的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父亲。
　　“呃，爸！” 邱泽伊不太习惯地，小声地叫了一声。
　　“你这个猫叫，谁听得见啊！”
　　“叔叔，叔叔！”
　　邱父回头，先是跟着声音看到了杜捷，然后眼神转向了杜捷身后，定睛一看，是自己的女儿。五年前那个微胖白嫩，穿着连帽衫和阔腿裤，披着到腰间，头也不回走上飞机旋梯的长发女儿，如今短发利落，清瘦挺拔，气场十足地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地方。

　　“啊，一一！回来啦！” 邱父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拥抱了女儿。
　　“爸爸！” 邱泽伊也抱了回去，只是轻轻地，礼貌地，如同方鸿渐回国时拥抱她的父亲一样，礼貌恭敬，带着一丝旁人无法发现的尴尬和陌生。

　　“瘦啦，快进去吧，大家都等在我们！”再仔细看女儿，早已经不再是那个高中毕业，乖巧可爱的女孩儿了；虽然邱父不会承认，但是眼面前的，俨然是一个知性的，眼神中带着坚定和凌厉锋芒的女人了。邱父不知道女儿这几年的太多经历，他也绝不会承认，女儿如今已经不再是五年前听话顺从的模样了。
　　“我妈呢？”邱泽伊就没有看到母亲。
　　“在停车呢，不等她了。”说着，邱泽伊就被里面出来的欢迎人簇拥着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