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梦/楚胡同人》花蓝月

1、一殉

　　坠雨,胡铁花靠在门槛上冷冷地看着从屋檐上滴下的水珠形成一道道流畅的水涟,仿似一帘天然的屏障,阻隔了胡铁花以及这间小屋。
　　黄昏雨,落染飞叶枯木殄,这一片颓零的秋殇,在那映目青荡,柔情似水的江南水乡自是看不到的。胡铁花勾起嘴角,却化出一丝讥笑。亏自己甚喜江南多年,不过区区半月,却以这蜀锦之地远胜于江南。至少这伤伥人心的黄昏雨便是江南永不及的。
　　雨淅沥未停,却见一人撑伞而来。白色单衣,被昏色缀黄。胡铁花知道,那是楚留香。不只是因为他太熟悉楚留香。知道他在这里的,也只会有楚留香。
　　半个月,不长,却也不短。至少能让一个人改变很多。不指容貌,而是述心。自己,被楚留香囚在这里,恰是半月整。胡铁花看着楚留香愈走愈近的身影,心中有一丝说不清的滋味,是欢喜?还是厌恶。胡铁花微微摇了摇头,想摆脱这种异样的感觉,他不应该也不可能厌恶楚留香,因为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厌恶楚留香,就像他找不出楚留香把他囚禁在这小屋里的理由一样。
　　记忆仿似楚留香被橙月映出的影,愈拉愈长。眼前模糊,却是回想起半月前,同样萧条的黄昏,却早在胡铁花睁开眼前便已停了雨。楚留香就站在那里,任由屋檐上水珠滴落,浸湿了大片的襟。却丝毫未察觉,只是狠狠地盯着他,没有笑容。那种表情让胡铁花一个寒颤。不是没看过这种表情,但又太少见。即使是面对敌人,楚留香也未曾用过这样凶狠的眼神。即使心存不悦,楚留香的笑容也不曾从他脸上消失。胡铁花从未想过楚留香会用这样的表情面对他,即使只有一瞬。楚留香还是楚留香,却犹如炼狱来世的修罗。只是,当胡铁花眨眼再看时,楚留香已笑着看着他:"小胡,你醒啦。"笑得很灿烂,胡铁花却觉得这个笑异常的不自然,像是故意挤出的笑容,是笑给他看的,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坐起了身。"我帮你倒杯水。"楚留香转身去拿杯子。看着楚留香自然流畅的动作。胡铁花告诫自己刚才楚留香的表情是自己看错,虽然楚留香背对他的衣襟上那一大片沾湿的水渍很明显地提醒着他刚才那一幕绝不是他的幻觉。
　　"小胡,你想出去走走吗?"楚留香已走近,把一件宽大的黑色斗蓬披在了胡铁花肩头。胡铁花苦笑,他还有出这个屋的资格吗?若是有,楚留香又何必把他囚在这里?胡铁花虽是无奈,却也点头。有如此美景地的蜀地,着实让他向往。
　　马车上,胡铁花贪婪地扫过路上的每一个摊铺,每一片花草,甚至每一个的表情。半个月的不见天日让胡铁花有一种与世隔绝多年的错觉,以往对尘世的认知,仿似和他被改变的所有东西一起,化作了一缕烟,被雨水冲淡,消散了。
　　这晚秋的蜀都却是并不沧桑,甚至可以说是热闹。人们不顾雨后夕露沾衣,纷纷出门。大街小巷,到处溢着茶香,盖碗茶碰撞出清脆的瓷响。这天儿并不冷,但那滚热的火锅已在黄铜制的锅中热烈地翻腾着,辛红的辣椒浮在油面上,带把的青胡椒被一串串直接撒入锅中。火热得让看着就觉燥辣。"嘭,嘭,嘭"的三声突响惊得胡铁花一缩,正好靠在了楚留香怀里,楚留香笑着帮胡铁花裹了裹袍子,让胡铁花更暖和。撩开了帘子。让胡铁花看得更清。胡铁花向外张望,原以为那是盛产铁器的蜀地特有的制铁方法。却在不远的声源处看到了一群眼巴巴望着里面的小孩子,那些孩子都不过半人高,是以胡铁花在马车里并不会看到他们。
　　旁边的茶铺门口坐了一个老人,笑呵呵地看着趴在窗槛上的孩子们。
　　"请问老人家,刚才那三声巨响是怎么回事?"楚留香笑得温柔,一副彬彬有礼。
　　"你们是外地人吧。"老头操的是地道的蜀地方言。淳朴,却并不难懂。楚留香点头默认,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的目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蜀都荒夷之地更是为世人所不齿,你二人为何跋山涉水来此不入世俗之地?"
　　楚留香一扬折扇,笑着回道:"这车官城虽地势偏远,但论风景气候,风水习俗,可谓是华夏之最,此等人间仙境。我们自是慕名而来。世人皆称巴蜀之地为荒蛮之地,但看这街上的摊铺生意兴隆,种类繁多,与外界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再加上老人家您的妙语连珠,出口成章,这企是一荒蛮之地应有的?我二人正是厌倦了红尘世俗,特来隐居在此。"
　　隐居?胡铁花苦笑,原来这便是隐居。胡铁花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张开,又握住,一丝内力都感觉不到。凭他现在这虚弱的身体,连普通女子也不济。这般严密的囚禁方式,难道也是隐居所应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