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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骑马 ...

  •   陆嘉念摇摇晃晃地骑在马背上,就算一刻都稳不住身形,还是不断默念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全然未听到皇兄的劝阻,冲动之下也忘了自己一直学不会骑马,之前只敢坐在小马驹上遛弯。

      寒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宫人惊慌地给她让路,而她只有一个清晰急迫的念头——
      一定要赶得上,不能让一切就这么结束!

      马儿吃痛地狂奔着,很快就顺着宫道冲至尽头,一转弯便是冷宫。

      陆嘉念死命勒住缰绳,马匹失控地在雪地里滑行数十丈才稍稍放慢速度,颠得她几乎被甩下去,紧紧抱着马脖子稳住身躯,艰难地抬头眺望。

      前面是一条狭窄小道,两侧的宫墙年久失修,朱红漆皮层层脱落。

      但只要留心看去,宫墙之上隐蔽着数名禁卫,人人趴卧其上,弓弦早已拉满,目光死死盯着道路上的身影。
      只待他一靠近范围,立即乱箭射杀!

      晦暗天光下,陆景幽独自走在小道上,背上鼓鼓囊囊的包袱衬得他愈发清瘦孤寂,惨淡身影被日光拖得很长,绑着纱布的伤口隐约渗出血色。

      他的墨发在风中飘荡飞扬,孑然一身说不出的落寞,如丧家之犬在寻找归处。

      兴许是禁卫人多势众,并未刻意藏得严实,连她都可以轻易发现,她不信陆景幽会察觉不到。

      然而陆景幽真的没有反应,从未抬头看过宫墙,毫不犹豫地一步步向前走,甚至望见熟悉的冷宫后,还不禁加快了脚步。

      三、二、一......他距离禁卫越来越近,几乎只有一步之遥。

      禁卫全神贯注地盯着他,各自交换眼神,数着步子又将弓拉满许多,冰冷锐利的箭矢在宫墙上闪着寒光。

      陆景幽却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落寂的脚步中带着几分闲散,仿佛他不是去赴死,而是去赴一场激动人心的好戏。

      陆嘉念看得一身冷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
      她被马匹甩的晕头转向,起初还想控制好方向再拦住他,现在再也顾不得了,狠狠心攥紧缰绳,又把簪子扎得更深了。

      “站住!别动!”

      在箭矢即将离弦的那一刻,马儿疯了一般冲进小道,陆嘉念焦急紧张地喊出声。

      听到动静,陆景幽孤零零的身影一顿,怀疑听错了般缓缓回首,苍白失落的面容绽开诧异,低垂的眉眼如石子掷入一潭死水般漾起涟漪。

      他的黑沉的瞳仁中映着她鲜活灵动的身影,唇角后知后觉地勾起弧度。

      这......真的是她。
      他就知道她会来。

      见宫墙上的禁卫悄然退去,陆嘉念终于松了口气。
      可还未从虚惊一场中缓过神来,忽然马背猛地一颠,马儿发怒般甩开刺入肌理的簪子,连带着将她也甩了出去。

      她一路上用尽力气,一个不稳没抓住缰绳,整个人都朝宫墙上飞去。

      刹那间,陆嘉念连呼吸都忘了,眼前只有一寸寸逼近、即将撞上去的冷硬宫墙,心底绝望地替自己悲叹一声。

      前些日子才死里逃生一回,如今刚把人捞回来,怎么又轮到她自己了?
      这一天天也太难了,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别重来一世了。

      她害怕地闭上眼睛,一想到撞死的场面是多么惨烈难看,浑身都忍不住颤抖。

      然而她只是在宫墙上轻轻磕了一下,随后倏忽间有一股力量将她笼住,沉沉下坠之时,落在一双沉稳有力的臂弯里。

      熟悉的雪松檀木香传来,上方之人似有似无地笑了一声,双手一使劲就扶着她的腰肢,纵身一跃坐在马背上。

      陆景幽一手揽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紧贴心口困在怀中,一手迅疾地勒住缰绳,三两下便游刃有余地控制住马匹。
      待到马儿冷静下来,缓慢地沿着小道前行时,他才若无其事地含笑问道:

      “皇姐学骑马,怎么不挑个宽敞的地方?”

      闻言,陆嘉念眼眶一酸,被这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话语戳中了心窝,蓦的仰头望去。

      恰好此时陆景幽低头看她,二人的鼻尖几乎贴在一起,温热急促的呼吸喷洒在彼此的面容上,让苍白的脸颊多了几丝桃红血色。

      晚风吹散阴云,落日光辉在天际闪现,丝丝缕缕从他们双唇间的缝隙钻过,衬得少年目光灼灼如炬,盈满柔和浅笑的眉眼热烈昳丽得难以直视。

      陆嘉念看得发愣,率先敌不过地错开目光,装作没看到般转过头去。
      应当是晚霞太过温暖,她耳根竟有些发热。

      不过她越想越气恼,方才陆景幽分明发现异样,分明可以躲开,却还是魔怔似的往前走。
      她气不过地再次抬首,一把捏住陆景幽脸颊软肉,凶巴巴道:

      “你为何不躲?到头来虚惊一场,难不成在耍我?”

      陆景幽猝不及防地被她拿捏着,半边脸都随着她的动作扬起,纯澈无辜的眸中多了几分欢悦,一字一句认真道:

      “能死在皇姐手里,是我的荣幸。”

      他的声音很轻,微风一吹就飘散在空中,却又沉重地砸在陆嘉念的脑海中。

      夕阳西下,陆嘉念不可置信地凝望着他,望着那双潋滟明亮的眸子,找不到半点撒谎讨好的痕迹。

      仿佛于陆景幽而言,这真的是一件幸福满足的事情。

      若非她方才赶来,他似乎真的会甘愿死于乱箭之下。

      “皇姐,疼......”

      陆景幽轻呼出声,指了指拿捏着他脸颊的手,把陆嘉念的心绪拉了回来。

      “胡说什么,你不会死,我们都会好好活着。”
      陆嘉念讪讪收手,略带歉意地轻抚着被她掐红的脸颊,内疚道:

      “我不知内情,今日不是我......“

      “我知道。”

      还未说完,陆景幽便斩钉截铁地打断,眸中笑容依旧,低声在她耳畔道:

      “无论皇姐说什么,我都信。”

      灼热的气息酥酥痒痒在耳边化开,陆嘉念敏感地缩起脖颈,恍惚间忆起前世,他明知此处最碰不得,偏偏每回都故意撩拨许久。

      她心里默默吐槽,果然本性难移,总有些是不变的。

      “不过.....”

      陆景幽瞥见陆嘉念放松的模样,忽然又故弄玄虚地挑起话头,趁她不备伸出手指,猝不及防地捏住她的下颌。
      在陆嘉念震惊的目光中,他学着她方才的口吻,一点点加重了力道,悠悠道:

      “皇姐骑马太差了,不如我今日教你?”

      陆嘉念不适地咬紧唇瓣,使劲甩甩头才挣脱陆景幽的手指,愤愤不平地在他手背上打了一下,轻哼一声不答应。

      她从小学不会骑马,一直被其他皇嗣嘲笑,连父皇母后都拿她没办法。
      刚才那技术已经出丑,她才不想继续露馅呢。

      ”你看你,伤口都裂开了,这还怎么教我?快些回去包扎吧。“
      陆嘉念扫了一眼陆景幽染血的衣襟,机灵地冲他眨巴几下眼睛。

      “无妨,我不疼。”

      陆景幽轻描淡写地回答着,装作没看到陆嘉念眼中的狡黠,甩甩缰绳就加快了速度。

      马儿在他手上格外听话,很是配合地迎着夕阳向前跑。

      “啊啊啊,慢点慢点!”

      陆嘉念不适应突如其来的颠簸,摇摇晃晃地撞在陆景幽心口,又被他十分自然地揽着腰稳住身形,不甘心地暗暗骂了几句。

      这个家伙,捏几下脸就喊疼,现在伤口撕裂反而不疼了。

      “皇姐抓紧缰绳,不然受不住。”

      陆景幽的笑容愈发轻松欢快,故意又驱赶着马儿跑快些,欣赏着陆嘉念惊慌娇俏的神色,眉眼都弯了起来。

      他已经不记得,究竟有多久没有如此真心地笑过了。

      他只希望此刻的时光能慢一点,再慢一点。

      皇姐能真真切切地在他怀中,他们能毫无顾忌地相依相偎。

      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映照在地砖上,少年挺拔修长的身躯笼罩着少女,笑闹着走到落日尽头。

      *

      二人先是回了漱玉宫,后来陆景幽带人去冷宫把所有东西搬了过来。

      他的那间厢房靠寝殿极近,三两步便到了,陆嘉念就当晚膳后消食,顺道来查探伤势。
      下人们再不敢怠慢陆景幽,伤口包扎的很好,用药也都上了心,陆嘉念省心地点点头,随手整理着他搬来的东西。

      陆景幽的家当少得可怜,除却几件单薄的旧衣外,只有一个精致些的小木盒。

      掂量几下,盒子轻飘飘的,也不像装着什么值钱的东西。

      陆嘉念好奇地打开,眉心蓦然蹙起,杏眸微微睁大。

      这是两张糖纸,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都是她出自她最喜欢的那家酥糖老字号。
      一张平整干净,一张皱巴巴地沾着泥点子,像是落在地上再被拾起,上面还印着她的生辰。

      这是......前世陆景幽给她看过的东西。

      其实最初的时候,陆景幽待她不错,锦衣玉食地养在宫中,也从未强迫她什么。
      直到有一日,他在榻上从身后环住她,眸光幽深地拿出这两张糖纸,沉声问道:

      “你可认得?”

      那时她恨极了陆景幽,一看见糖纸就想起曾经金枝玉叶的日子,顿时心下悲愤,扫了一眼就将糖纸撕得粉碎,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他来不及阻止,眸光如琉璃般破碎,眼眶中似有晶莹闪烁,压抑克制地颤声道:

      “皇姐,你再想想......”

      她以为陆景幽是故意勾起她的伤心事,以此来羞辱她成为暖榻之物,仍然倔强地说未曾见过。

      从那以后,陆景幽对她愈发疯狂,将她囿于掌心日夜磋磨,再也没有喘息的机会。

      可如今看来,这东西竟然这么早就收在他身边。
      难道真的有什么深意吗?

      陆嘉念疑惑地打量着糖纸,隐约记得那张沾着泥点的,好像是她及笄那年生辰,母后向酥糖老字号订制的,既能让她解馋,又能打赏下人。

      为了方便区分,所以糖纸都印着她的生辰。

      这东西怎会在陆景幽手中?

      正是不解之时,陆景幽从外面走进来,看见她拿着糖纸时一愣,眸光一如前世般深沉又暗藏期待,声音微颤地问道:

      “皇姐,你认得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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