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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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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谭休那天,回青城的船上,陈王予对梦谣表明了深藏多年的爱意,梦谣被他搅得心神大乱。任青屡次见女儿接了电话就躲进卧室,或者直接跑出去,一去就是几个钟头,回来愣愣怔怔、又喜又忧的,就知道有状况。及拷问出对方是陈王予,勃然大怒。原来,自从女儿“被甩”(任青以为,下同)之后,任青知道梦谣和导师之间也产生了“嫌隙”,工作也“有点”不顺,她心里既恨王彩霞,更恨谭休,关于谭休的一切都深恶痛绝。任青之前曾见过陈王予一两次,依她看,他和谭一路货色,都不是本本分分过日子的主儿。又喜好极限运动,什么危险玩什么。因此任青坚决反对,甚至于撂了狠话,说梦谣没钢骨,只图一时痛快,叫人瞧不起。梦谣气得摔门离家,这次没人追她。
不久,梦谣意外地接到了焦锦城的父亲焦为民的邀约,两人吃了顿饭,焦父替夫人道歉,说愿意出面为她消除负面影响。梦谣不愿意章晓欣受人强迫,更不想夏青林的绯闻张扬得无人不知,遂谢绝了对方的好意。
原来自从分手之后,焦锦城就铁了心,非梦谣不娶。他去医院探望章晓欣,被拒,然后通过夏原诚了解了鸿门宴的部分真相。见母亲无法撼动,焦锦城只好求诸父亲。焦为民见过梦谣后,劝解王彩霞道:“夫人呐,你管好自己的老公就行了,别人的丈夫操这么多的心做什么呢?”
任青正忧心忡忡寝食难安,焦锦城登门赔罪,任青虽然痛责了一番,但听说了焦父的态度和王彩霞的转变,心也就软了。梦国强却始终铁着脸。不久,他作为公司的高级工程师,去省城某甲方公司处理一桩设备故障。办完了差事出来,就看见一辆黑车在他身边缓缓停下,焦为民从车上走下来,朴实豪爽,使梦国强一见如故。两个男人在饭店包间谈着谈着,竟发现他们七二年都在新疆当过兵。只是焦为民比梦国强晚两届,两支部队隔着几座山,因而错过了。回忆起热血青春峥嵘岁月,两人相见恨晚,不禁唱起班歌连歌军歌来,酒逢知己,遂成刎颈。二人醉中定下了亲家见面的日子。
……
梦谣摩挲着戒指,仍然不适应它的坚硬和陌生,但,正是这枚小小的指环帮她赢回了尊严,摘不下来了。她望着窗外的海棠,仿佛浏览着青春的往事,道:现在我信了,男人要是真的爱你,就会跟你结婚,这是动物本能,再深奥繁复的文明也改变不了的本能。天长地久这种话,若是想都不敢想……梦谣摇摇头,轻轻地叹息一声。
天长地久……
梦谣一笑,道:就像夏处长和老师。不过,我的理想没那么高。你的父母不止是伉俪情深,他们之间有一种肝胆相照的义气。他们把彼此的理想视为己任,并拼尽全力帮对方实现。
夏青林正发呆,梦谣的电话响了,夏青林便起身告辞。梦谣忙说:没事,中介,来看房的。刚才说好了,明天来。
你要……卖了吗,这房子?
梦谣点点头,道:当初是贷款买的,明年开始脱产读博就供不起了。再说,以后,也不会住了。难得见一面,吃饭再走吧,附近有家粤菜馆素菜做得不错,吃完饭我送你回去。夏青林说要返校,辞谢了她的好意。
回到家,空空荡荡。夏原诚避免见面。夏青林觉得自己龌龊极了,恶心透了,她把什么都毁了。是她勾引了他,弄乱了他,把他吃得死死的,又想一走了之。
曾经,每次她单独出门,穿过杂沓而干净的街巷,数着电线上的麻雀,渐渐汇入异国的人群中,他都在巷子那边守望。无论何时回眸,他都在。
曾经,每碰见她爱吃的东西,他都默默记下来,默默研究,过几天,就给她端来一盘不期然的小清喜。
曾经,他每天陪她写作业,帮她解题,始终微微笑着,认真思索着,从来没发过一次脾气,以至于,她误以为自己并不笨。
曾经,她因贪玩而迷失深山,他彻夜搜遍整座山。找到了,漫过十几里野路,把她背回了停车场。
曾经……
潺潺湲湲的旧时光变成了泥石流,窒息了回忆。她总是夜半惊醒,望空追索,像追一只回不来的风筝。她把爱人弄丢了!
最让她痛悔的是,她不记得自己为他做过什么。搜遍记忆的边边角角,都没有。除了任性,除了掠夺,除了始乱终弃,什么都没做过。她把他害得人不人鬼不鬼!所以,被粗暴、被憎恶、被厌弃都是她应得的。她不能原谅自己竟然会吐!“凭什么不让他操?太矫情了,bitch!bitch!”负罪感日甚一日。她活在自责的重压下,游走在自杀的边缘。以前的种种煎熬,以为是至暗时刻的时刻,如今看来都成了透亮的花朵。她没了未来,也回不到过去。
深夜,夏原诚回来,见保姆还在,微微一僵,知道夏青林还在家里。保姆急切地交了班,说夏青林晚饭只吃了两口,不过也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保姆走后,夏原诚径直回到卧室更衣洗漱,上闹钟睡了倆小时,起身来到书房。推门进去,却见台灯亮着,夏青林正蜷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听见声音,回过头来。夏原诚开了灯。夏青林离座起身,说:你要忙?
语气平静,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但是,夏原诚不得不警惕,眼前这个阴险的猎人,惯于用美景编织陷阱。他嗯了一声,到书橱假装寻书。
夏青林咬着嘴唇,说:你……不用……难过。你一直都……很好。
夏原诚听见绳索绷断的声音,断头台的利斧带着骇人的重量呼啸而下,由于某种阻滞突然悬在半空。他嗓子发干,捏住书脊的手指节发白,却抽不出那本书来。他不敢开口,怕恐惧和脆弱暴露无遗。
我坏透了,不配被原谅。可,还是想……好好地说再见。
“再……见……”
利刃轰然坠地,夏原诚每根筋骨都在嘶叫,他将全部残息化成一句笃定的回复:好!
夏青林泪流不止。
夏原诚坐下来,说:不用这样,解脱了。
我想……去北京。
北京?
我想在那,在那……考大学。
夏原诚沉默片刻,点点头,说:好,我来和你母亲谈吧。你提的话,她恐怕会误会。
误会……?
谭休在北京。
夏青林皱了皱眉头。许久说:那,我去别的地方,比如……比如……
就是北京吧。乔楠在北京,而且,那边也有房子,有资源,你母亲反而会容易接受。谭休的事你当作不知道,不要再和他有任何接触。
夏青林郑重地点点头。
这次希望你当真。有很多事,不是你能左右的。
谭休……怎么了?夏青林渐渐感觉到,梦谣隐瞒了很多事。
我说的是,陈文斌。
待章晓欣出差回来,见丈夫说得合情合理前景诱人,女儿又似乎浪子回头,如此一来更能摆脱陈文斌的骚扰,也就同意了进京计划。夫妻俩商议定了,立刻着手运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