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年岁【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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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自月下仙人寿辰过后，一切归于平静。
众神官各司其职，陈渊与贺瑄也回到了他们的职位上。
依旧是夜里轮流点亮星辰，白日里倒是闲来无事。
玄空离世后，陈渊对人间的事变得不甚关心。谁病了谁死了他都不再理会，他又变回最初的样子。
除了对贺瑄，其他人他都不甚理睬。
以前他这样无人在意，然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早已声名远播，于是各路神仙都想见他一见。
“听说你见过飓风鬼王，此事是真是假？”
“那鬼王可是青面獠牙，所到之处都冒火？”
“你当时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去吗？”
贺瑄不好意思道，“各位请回，商君不见人。”
“都回天界这么久了，还不见人？”那些神官颇有怨言。
贺瑄无奈，先前看陈渊不爱与人交往，他们有意结交的并无动作。如今看他从人间回来性情大变，又都动了心思。
“参君啊，你和商君关系好，能不能帮我们说说？”有神官问。
贺瑄正为难，但见陈渊自远处走来。“你们要纠缠到什么时候？”语气极不耐烦，“白日来，夜里来，现在又来打扰我朋友，你们有完没完？”
听到“朋友”二字，贺瑄心里有些不舒服，但知是避免节外生枝，又释然。
“商君，你来啦。”那些人自动忽略他说的话，惊喜道，“找不到你人，我们只是着急呀，别生气别生气。 ”
听他们理直气壮，陈渊更气，拉起贺瑄的手就往外跑，轻车熟路驾上祥云离开。
待那群人被甩在后头直至看不到身影，他才松了口气，“这些人真是烦。”
“的确，以前也不见他们如此殷勤。”贺瑄道。
“都是群会看眼色的主。”陈渊这话不无嘲讽。
这些天两人见面的时间变少，以前是一天到晚都腻在一起，如今工作恢复，一天只见一次。
“怎么样，这些天还习惯么？”贺瑄问。
陈渊耸肩，“和以前一样，”末了补上一句，“还是那么无聊。”
他瞧着那人的方向，不接道，“我们这是去哪？”
后者嘿嘿一笑，“跟我来就知道啦。”
过了一会，在半山腰停下。
入目一幢豪宅，白墙青瓦，门口挂着灯笼。
两人下地，陈渊从怀里掏出一把银钥匙，打开木门。
此处是一片院落，正前方一扇门，左右各有两个房间。
陈渊为他讲解，“中间是卧房，左侧是后厨，右侧是书屋。”
院内阳光正好，左右是娇艳花丛，还有几把躺椅。
他道，“这是…你的屋子？”
“是我们的，”陈渊关上门，“横竖回天上也不得清净，还不如留在人间。”
贺瑄左右打量此处，觉得幽静宜人，很是满意。
屋外是一大片树林，往下走好一段山路才能到城镇，此处没有别的屋舍，不受人打扰。
“此处甚好。”他真心道。
“嗯哼。”陈渊躺在木椅上，双手为枕，闭上双眼，将面庞暴露在温暖阳光下。
懒懒道，“此处你我二人住是再好不过。柴米油盐一应俱全，”他眯着眼笑，“小瑄给我做饭呀。”
贺瑄脑海里想到人间的夫妻生活似乎也是如此，脸蓦地红了。
晚些时候，贺瑄下厨烧了一锅好饭。
陈渊两眼放光，居然还做了糖醋排骨！
拾筷就要去夹，被那人拦住，“先洗手，方才摸过猫的。”
他们院子里有只橘猫，此时正趴在一边打盹。
陈渊就很听话地去洗手，等回来时，其他菜也上桌了。
其中有他爱吃的清炒丝瓜。
“是清炒丝瓜耶。”他高兴不已。
抓起筷子就夹，入口的丝瓜有些涩，但他还是吃得满意。
“这是夏秋时节的菜，现在吃似乎早了些。”贺瑄道，抬手去取菜碟，“若不好吃便不要勉强自己。”
“好吃，好吃。”陈渊挡着不让他拿走。
能这样与他相对而坐，一起吃饭，就已经很满足了。
饭后陈渊先回天界，贺瑄留在院子里收拾碗筷，将煮好的鸡肉放在地上等橘猫来吃。
他将碗一个一个洗净，擦干，按大小将他们排好序，这才手背抹去额上汗水，步出后厨。
橘猫正在舔自己的爪子，粉嫩的舌头一吐一吐的。
见他来了，慢吞吞走到他脚下，用脑袋蹭蹭那人的腿。
贺瑄弯腰将橘猫抱起，抚摸着它的小脑袋，“吃饱了？吃饱了陪我躺一会。”
他靠在躺椅上，橘猫乖巧地伏在他腰边。
明月高悬，遥寄相思。
忽闻有人叩门。
他眉头一皱，将橘猫放在地上，起身到门口。
“是谁？”
“是我。”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他没听出是谁。
又闻另一个声音响起，“是我们，聆珮和林慕霜，还有缨。”
贺瑄开门，只见眼前站着一个红衣中年男子，想必就是林慕霜，旁边两位依然是他印象中模样。
“你们怎么来了？请进。”他往后退一步。
三人依次步入，聆珮道，“别来无恙。”
“多谢你告知玄空一事。”贺瑄道。
前者一摆手，“小事。”
缨正看着他笑，他上下打量面前这个艳丽的少女道，“都恢复好了？”
缨点头，“早恢复好了，谢谢。”
他没作声，又去看林慕霜。
此人眼角已经有些岁月的痕迹，但面上表情仍有从前的影子。
后者微微低头，“贺仙士。”
聆珮闻言一笑，“还仙士呢，该改口叫星君了。”
“无妨。”贺瑄将他们请进屋。
三人先进去，缨忽然看见旁边有一只小橘猫，觉得可爱，便蹲下身温声道，“小猫，来。”并伸出手想摸它。
谁知小猫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睡觉。
缨皱眉起身，“什么臭猫，一点都不听话。”
随后也入屋。
四人左右分着坐，中间是过道，屋内灯火摇曳。
“陈渊呢？”聆珮先开口。
“回天庭处理事情去了。”他道。
林慕霜从进门开始便一直盯着他，后者表示理解，当身边的人都渐渐老去，而自己却青春永驻时，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你和陈渊感情还好吧？”缨也开口。
她没说“关系”而是说“感情”，表明她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
贺瑄抬头看她，少女脸上是释然的笑，这才放心答道，“挺好的。”转而又问，“你呢，可有心上人了？”
缨双眼睁大，有意避开某人的目光，“还…还没有呢。别说我了，说说你罢。”
“我？”贺瑄略一思考，“也没甚好说，不过是游山玩水。”
“没想到经年一别，还能有机会再见。”林慕霜感慨道，“得知玄空离世，我实在是…唉，他也挺不容易的，终生未娶。”
无人应声，他又道，“一百多年前，他的亲人纷纷离世，直到临死前，他的兄长才与他和解。”
“能和解已经是万幸了，有些人一辈子都没和解。”聆珮道。
贺瑄点头表示赞同。
“人间便是如此，一旦有所瓜葛，便要付出心碎的代价。”聆珮道，说完转头看林慕霜，“所以你要赔偿我们。”
林慕霜瞪大双眼，“哈？我可是受害者。”
“我们也是受害者啊，”缨帮腔道，“谁让你和我们相处那么久，我们都舍不得离开你了。”
“那当初还不是你们非要…”欲言又止。
缨嘿嘿笑，“对，都怪我们，非要救你。”
人间早已更朝换代，林慕霜去凡间并不会受到刁难，但他已习惯在鬼界与他们生活，居然也忘了回人间的事。
世间万事便是如此，你当初心心念念的，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不再重要。
其重要性或许并未减少，而是心里有了更加重要的事，别的便显得无足轻重。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就这样火热起来。
聊到烛火将尽，他们才提出要离开。
“我们最近在忙着和地府联合的事情呢，阎王和我约了一会见。”缨解释道。
“如此甚好，”贺瑄笑道，“我们缨越来越有鬼王的样子了。”
缨被夸，笑得开心，扭头朝聆珮道，“是吧，听听阿瑄怎么说的，你还总说我做事莽撞。”
聆珮摇头，“你啊，”又看向贺瑄，“那我们先走了，代我们问候陈渊，好好保重。”
林慕霜也两手一拱，作保重意。
“好，你们也保重。”贺瑄笑着微微点头。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他似乎能看到多年后林慕霜离去时，聆珮与缨的反应。
寿命不对等便是这样的结局。
算好时间腾云上天庭，碰到正好离开的陈渊。
两人对视一笑，“我先回去等你。”后者道。
贺瑄点头，直奔参星方位，施以灵力点亮星辰。
他坐在云上望人间看。
人间灯火已灭得差不多，几乎是漆黑一片。
他忽然想到这个世界千百年后会是什么样子，他们熟悉之处是否会全部消失，一点痕迹都不剩。
或在这个世上似乎就是被迫着接受一切新事物，不然就会被时间所淘汰。
可叹天帝统领天界这么多年，却从来无法把握时间。
又感慨，若是时间都能被把握，这天下该乱成什么样子。
想着想着，他有些犯困，
待到再次醒来，天又亮了。
他伸了个懒腰，坐在云上等它带自己回家。
还未落地，看到门是开的，陈渊就站在门口等他。
“累着了？”前者把他从云上扶下来。
“没，有点困。”贺瑄软软靠在他怀里，“久等了。”
橘猫冲他们喵喵叫，陈渊笑道，“我和小花说等你回来再吃饭，想必是饿着了。”
“小花？它的名字么。”贺瑄偏头去看，那毛团就在不远处晒太阳。
“嗯，你先等一会，我去热一下饭菜。”说完，少年转身进入后厨。
贺瑄在玉桌前坐下，双手枕头趴在桌前，闭眼感受阳光洒在脸上的温度，困意又袭来。
陈渊端着饭菜汤从后厨出来，摆在桌前，正要去喊，发现那人居然又睡着了。
“真就那么困呀。”说着走过去坐在那人身边，“小瑄，吃饭啦，快起来。”
那人懒懒睁开眼，起身。
汤水入口无味，菜也无味，想是陈渊忘记放盐了。
难得那人亲自下厨，贺瑄便什么也没说。
吃完饭他先入屋，沾床便睡。
等到醒来，陈渊已经离开。
“我这是…怎么了…”他看着自己的手，觉得浑身无力。
啊！难道是！
他忽然想起自己昨夜在山间被蛇咬了一口，当时并未在意，难道是因为它？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被蛇咬的地方，又在周围寻，都没发现其踪影。
“跑得倒是快。”他道。
抬手拈一个追踪符，“蛇来。”
天下顿时掉下一堆蛇。
黑的，白的，黑白相间的，褐的，绿色…
他依稀记得那条蛇是灰褐色，然一眼望去全是差不多花色的蛇。
……
“出来！”
一道蓝光乍现，捆住一条灰蛇，那蛇骇然不住在扭动。
贺瑄将它带回院子，往地上一扔厉声道，“还不现身。”
只见那灰蛇摇身一变，现出人形。
是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少年，脸上还带着稚气。
贺瑄伸手，将被咬处给他看，“我这两日总犯懒，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小蛇妖看了，强硬道，“谁…谁叫你们到我地盘来，我怎么直到你们是神仙…神仙不都住天上么…”直到面前的人实力不容小觑，他说话有些犹疑。
“这座山是你的？”贺瑄问。
“那当然啦，”少年骄傲昂首，“几百年来都没人敢在这里住呢，看我的小弟们不把他们咬死。”
“怎可无故害人？”贺瑄顾不得手上伤口，问道。
“无故？”少年盯着他，“人那么坏，杀害他们还需要理由么？”
贺瑄无语，只是摇头，“事无绝对，人有坏的，但也有好的。”
少年双手背在后面，“也许罢，反正我没见过好的。”
“你咬我也是这个缘故？”他问。
少年见这个话题绕不过去，心一横，“是啊，我…我怎么知道神仙也会来这里…”他又重复一遍。
看他紧张，贺瑄语气放缓，“你这毒多久会起效。”
“刚开始两天会觉得困，然后是容易累，最后就在睡梦中死啦。”他露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一点痛苦都没有，我觉得这样挺好。”
“替我解毒，不然你这座山…是别想要了。”他知道陈渊的脾气，那人要是知道有这种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少年嘿嘿一笑，“那肯定，那肯定。”在他身边坐下，吐出一口口水在他伤处。
“这样就行了？”他问。
少年骄傲昂首，“那当然，我穗风的口水包治百病。”
“你走罢，以后别再害人了，大不了将他们赶走便是。”贺瑄道。
穗风没点头，但也没拒绝，拔腿就往外跑。
过门槛后化作一条灰蛇，回头吐了吐信子，游回山林中。
手上的伤口已经愈合，贺瑄心道，以后走路可要仔细着点。这种不太疼的伤口最容易被疏忽，然其毒性可不容小觑。
他觉得有些饿，进入后厨。
发现中午的食物被灵力温着，旁边有陈渊的灵信。
“你身子不适，今日便好好休息，占星那边我会替你说。饭菜好歹吃些，等我回来。”
落款：你的阿渊。
贺瑄心里温暖，连带着吃东西也有味。
晚些时候，陈渊回来了。
见贺瑄精神似乎好了些，他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
将那人抱在怀里，以脸轻蹭他的脖颈，“你没事就好，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落入这个结实的怀抱，贺瑄笑着，“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没事。”
陈渊不饶他，“你的身子也是我的，要好好替我照顾它，知道吗。”
那人笑意更盛，“知道啦。”
被蛇咬的事情他没有说。
然这事他不提，陈渊也知道了。
原因就是那只灰蛇不知抽什么风，隔几日便要到他们的院子里来一次。
他美名其曰，“朋友之间的拜访”。
贺瑄记得陈渊看到蛇妖变成少年时的表情，他描述不真切，但那是一种看情敌的眼神…
“这件事…”他想解释。
“你别说话，”陈渊看着盘绕在木架上那条灰蛇，伸手戳了一下，“你说。”
蛇在半空中变成一个俊俏的少年，看到陈渊他瞪眼，转头看贺瑄，“我以为这处就你一个人住，原来还有别人。”
他说这话并没什么意思，听在陈渊耳里并不是这么回事，后者黑着脸，“你说不说？”作势要施灵力。
灰蛇看他似乎真的不悦，忙摆手，“我说我说。”
于是把自己咬了贺瑄的事情又说一遍。
顾不得管他，陈渊回头道，“这事你怎么不和我说？。”
贺瑄苦笑，“一点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听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陈渊也不再多说。
山上只有他们俩本就有些寂寞，有人陪倒是好事。
再加上这个叫穗风的是妖物，也省去诸多麻烦。
他们是满意了，小花只能缩在角落干瞪眼。
穗风注意到这个小家伙，颇恶趣味地变出原形吓唬它，结果被小花一顿好挠。
陈渊看着笑，“你可别欺负它。”
“明明就是它欺负我。”人形穗风捂着脸惨叫道。
只见他白皙的脸上多了三道猫爪挠痕。
“活该。”陈渊嘴上不饶人。
穗风看向贺瑄，“你看他！”
后者帮腔道，“谁叫你没事去惹它。”
灰蛇吃瘪，“哼”了一声，没再变回蛇形。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几十年后，林慕霜也离世。
聆珮和缨时不时会到山上来看他们。
冬日落雪，几人围在火堆旁聊天。
穗风也渐渐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陈渊发现他似乎对缨有意，不管后者说什么，他都表示赞同。
缨不爱搭理他，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小屁孩一个，懂什么感情。”
穗风不服，“我只是看起来小，其实我…我不小的。”
聆珮在旁边皱眉，“小小年纪污言秽语。”
穗风：？我说什么了，怎么就污言秽语？
“喂，你们蛇不都要冬眠的吗？”缨问。
穗风叉腰昂首，“那是普通的蛇，我可是妖，怎能相提并论呀。”
欢声笑语又是一夜。
原先贺瑄和陈渊夜里都没时间下凡，好在天帝最近开窍，觉得神官们工作都辛苦，将他们每日工作改成隔一天一次。
他们也因此得了些闲。
“以前觉得自己的使命很神圣，即便没人注意到，我也要做好自己的职责，”陈渊道，“如今想来觉得没必要。”
几个人哈哈笑，聆珮尤为高兴，“说得好。”
引得缨频频回头看他，“暗示我给你布置的任务太重是吧。”
“怎么会，我没这么说。”他收声。
他这副样子惹得贺瑄也哈哈笑。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年岁【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