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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暗潮涌动 心不由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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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只剩下孟念一和宋云之,烛光晃动,光影交错。孟念一斜倚着案几,意味深长地盯着宋云之,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云少,你我也算相识多年……我怎么觉得,你有些不一样了?”他语调轻佻,话语却藏着锋芒,说着便缓步上前,眸光探究地落在宋云之的脸上,像是在剖析他的一切。
宋云之目光微垂,似是漫不经心地转身走到书案前坐下,随手翻开一本书,指尖拂过字里行间,仿佛对孟念一的话毫不在意。
但孟念一却笑了,这才是宋云之最破绽百出的反应。他可以冷漠、可以无情、可以算计一切,但他从不会“逃避”——除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自己的心。
孟念一眯了眯眼,试探地道:“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宋云之竟然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宋云之指尖一顿,翻书的动作稍微停滞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他依旧没有抬头,淡淡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只是把他当弟弟。”
——“我们根本就是兄弟。” 但这句话,他终究没能说出口。
孟念一眨了眨眼,意味不明地笑道:“原来是弟弟,那就好,那就好……”他刻意顿了一下,接着换上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语气低落地叹息:“不瞒你说,世人都说我孟念一风流成性,岂不知我独影阑珊。谁又能懂我的痛呢?”
宋云之依旧没有接话,目光落在书页上,仿佛真的在认真阅读,然而指尖却压住了某一页许久未曾翻动。
孟念一眼角扫过宋云之这微不可察的破绽,心底的兴趣更浓了几分。他状似无意地低笑道:“从我第一次见到江兄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我的劫。他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天涯海角,我都会与他同行……宋少主,你说,人的一生,是否总有那么一个人,让你一眼万年?”
说罢,他也不看宋云之的反应,只是悠悠然地走了出去。
房内恢复了安静,唯余烛火摇曳,光影忽明忽暗。
宋云之心中像是堵了一块沉重的石头,让他连最简单的呼吸都变得艰难。他合上书本,额角微微青筋浮现。
他不该被这几句话扰乱分寸,可孟念一的话,却像是在他心上钉了一枚钉子,越拔越深。
“所以,我对他好,是因为父亲的遗愿,是为了报答养育之恩,是因为他是我弟弟……对,我只是想补偿他。” 宋云之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
可是,心脏的位置却隐隐作痛。
楼下,夜色沉沉
江元易与白晓晓面对面坐着,一封书信静静地躺在桌案上,映着微弱的烛光。
江元易推了推那封信,语气温和而坚定:“晓晓,这是我写给黄邬镇万经钱庄老板万子才的信。你带着它去找他,他会妥善安置你。若你愿意留下,他会为你安排;若你想去别处,我也让他给你些盘缠。这样,对你来说更安全。”
白晓晓怔了一下,指尖微微颤抖,眼圈泛红:“主人……你是要赶我走吗?”
她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不安和哽咽:“是不是因为我今天……打扰到你和宋公子谈话了?”
江元易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依旧温柔:“晓晓,我们几个大男人行走江湖,难免危险。你一个女孩子,跟着我们太不安全了。”
白晓晓咬了咬唇,忽然跪在了江元易身边,拽住他的衣袖,眼神哀求:“可你说过,七煞教作恶多端,终会有人替我报仇。我还没有看到仇人伏法,又怎能安心去过平静的生活?”
江元易沉默了,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衣袖,脑海里却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水儿。
他叹了口气,抬手轻轻地摸了摸白晓晓的头发,眼底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然而,这一幕却被刚从楼上走下来的宋云之尽收眼底。
他只觉得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人用力攥紧,连呼吸都变得钝痛。
从他们在赛乐楼遇到白晓晓开始,江元易就对她关爱有加,细致入微。可他对自己呢?
对自己,他总是爱答不理,甚至连自己说的话,都充耳不闻。
宋云之缓缓收回视线,掩去眸底的情绪。他必须尽快查清白晓晓的身份,这个女人……他绝不能让她轻易留在江元易身边。
次日清晨,宋云之拆开信鸽带回的消息。
纸上只有四个字:“查无此人。”
宋云之的手指微微一紧,心底那根弦松了一瞬,但又立刻绷紧。
如果白晓晓不是七煞教的人,那么她究竟是谁?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那么……江元易想带着她,又有什么错?他有什么理由阻止?
可是,心酸得厉害……
宋云之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看着刚从外面进来的江元易,目光微闪,随口问道:“他们俩去哪儿了?”
江元易一边喝粥,一边淡淡道:“我让刘影把晓晓送到唐海商会的王静蓝老太太那里去。”
宋云之握住筷子的手微不可察地一紧,语气仍旧淡漠:“哦?你怎么舍得把她送走?”
江元易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头继续吃饭,语气平静地道:“因为你不喜欢。”
宋云之猛地顿住,心底某处像是被骤然撩起了涟漪。
他侧过脸,掩去微不可察的笑意——千万不能被江元易发现。
风沙未歇,天幕低垂,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黄沙与狂风交织的低吟。
一行人骑马前行,衣衫被风沙吹得猎猎作响,连马匹都不安地打着响鼻。
孟念一勒紧缰绳,半眯着眼望向远处,声音在风中飘散:“不能再走了,得找地方避一避。”
宋云之与江元易对视一眼,皆是微微点头。
远处,一片枯树林隐匿在暗夜之中,树影交错,如同鬼魅般沉默地矗立在黄沙之间。江元易目光一动,指向那片阴影:“那里。”
风声呜咽,仿佛万物皆在这夜幕下沉睡。一行人抵达枯树林后,简单吃了些干粮,便各自歇息。
夜深如墨,西北的寒气透骨,天地间一片死寂。江元易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不远处的篝火渐渐熄灭,守夜的随从靠在树根上,打着瞌睡。
他缓缓起身,走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随从一惊,连忙站直,神色尴尬地想解释。
江元易轻轻摇头,示意他去休息。
江元易环顾四周,荒山如影,枯树嶙峋,月光冷冷洒落,静谧得让人心悸。他抱臂坐在树根上,风从衣袖缝隙钻入,带着刺骨的寒意。他搓了搓手,指尖却依旧冰冷。
忽然,一件暗红色的披风悄然落在他肩上。
江元易愣了愣,回头一看,果然是宋云之。
“你醒了?”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
宋云之只是轻轻点头,神情淡然地坐到他身旁,目光扫过四周,检查周围环境的安全。
篝火微光映在二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风沙停了,世界却依旧寂静得让人心悸。
江元易把手伸向火堆取暖,温度透过指尖,却仍旧无法驱散寒意。他正准备缩回手,忽然,一双温暖的手掌覆了上来,将他的手包裹其中。
他微微一颤,震惊地抬头,却对上宋云之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这样呢?”宋云之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是不是暖和些?”
江元易怔住,心跳竟莫名地快了一拍。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连最普通的反驳都忘了怎么开口。
最后,他只能低低地“嗯”了一声。
宋云之侧头看着他,目光里藏着某种复杂的情绪,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
风轻轻拂过枯枝,发出断裂般的轻响。宋云之忽然道:“你知道这些是什么树吗?”
江元易愣了一下,摇摇头。
“胡杨。”宋云之目光落在那些扭曲苍老的枯木上,声音平静,“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
江元易望着那些仿佛沉睡在时间尽头的古树,心中生出一丝莫名的震撼。
宋云之低声笑了笑,目光幽远:“但世人都记得胡杨的坚韧,却忘了它身边,总有红柳痴迷地相伴。像……”
他顿了一下,似乎犹豫了片刻,才换了个略带狡黠的语气:“像它的神仙眷侣一般,誓死不渝。”
江元易没有接话,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心中的某种不安与躁动渐渐平复。
风掠过夜色,披风轻轻滑落,他下意识地捏紧了些。
宋云之低头看了他一眼,眸光中闪过一丝深邃,最终只是淡淡道:“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江元易轻轻地“嗯”了一声,靠在树根上,听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意识逐渐模糊。
不知为何,他心里竟生出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天光破晓,昨夜的风沙已经悄然散去。
江元易睁开眼,第一眼便看见自己身上还盖着那件暗红色的披风。
他伸手摸了摸,披风残留着昨夜的余温,让他心中微微一动。
他抬头四望,宋云之已经起身,不远处,他正站在晨光下,背影修长冷峻,静静地整理着行装。
江元易甩了甩脑袋,驱散脑海里那些模糊的思绪,起身走向队伍,准备再次启程。
新的一天开始了,可昨夜的某些感觉,仍旧萦绕在心头,久久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