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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与多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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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打开,一个小小身影出现。被绒毛帽遮掩的灰瞳抬起,飞快扫过大厅内的人,罗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堂吉诃德家族几位成员坐在两边,面色凝重。在客厅一侧的柯拉松,正翘着腿,垂着脑袋,微微捂着腹部。
待看到正中主位上,那位堂吉诃德海贼团的船长时,罗顿了一下。
那个人神色格外深沉,连上扬的红色镜片都压不住外放的气息,一张脸毫无表情。
罗心弦拉紧,缓缓迈步进来。
那个柯拉松,一定已经告诉他了!
该死的……
罗僵直地站在原地,瞪着那张小丑面容,然而下一秒,一道低沉的声音从上方响起,“罗。”
“把你叫来不为别的,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决定接纳你,正式成为堂吉诃德海贼团的一员。”
罗瞳孔猛地一缩,直直看过去。
怎么可能?!明明,他已经刺进去了!就算那个家伙不会说话……
“那凄惨的经历,让你拥有了这独特的眼神,你的未来很有毁灭一切的资质。”
“喂,小鬼,你被少主承认了哦!少主的感知可是很不一般的啊。”马哈拜斯在一旁吱声。
什么!难道他还不知道柯拉松的事?
“已经没关系了,反正我迟早会死。”罗心弦微松,冷冷地盯着地面,吐出无关痛痒的话。
“那就要看运气了。”
罗瞬间抬起视线。
“我们从事黑市交易,有时也会倒卖恶魔果实,说不定会有希望呢?”
然而下一秒,似乎想起什么,多弗朗明哥意味深长地开口,“对了,说到这个……”
“你和善关系很好,是吗?”
善?
罗僵了一下,呼吸停住。
难道……
说起来,他竟然一直都没有注意过她的名字。
善。
原来,竟然是那个他以为很倨傲的家伙吗?他还以为……
想到那双空茫的眼睛,紧紧赋予自己温暖的手,罗咬着牙,羞愧地低下了头。
镜片下的眼看着这一幕,多弗朗明哥唇边满是嘲弄,“善对你很好呢,竟然也在煞费苦心地帮你想办法。”
“她刚才来找我。”话音顿了一下。
“想要为你寻找医书。看得出来,她真的很想帮你。”
听到那话,罗的身体紧绷,心跳加快。
“但是,这倒是很出乎我的意料。”
那张桀骜不羁的面上露出奇怪的微笑,“善一向不和人亲近,只对我很熟悉,我可真是没想到啊……”
多弗朗明哥低低俯视着下方的小孩,唇边弧度不明。
罗屏住呼吸,握紧拳头。
下一刻,多弗朗明哥放落了腿,身躯坐直。自那镜片后骤然射出一股尖锐的视线,落在罗身上:
“罗,虽然你已经加入了我们,成为了家族一员,但是,善和你是不一样的。”
“我希望你明白,不要做不该做的事。”
罗灰瞳凝实,盯着上方的人,心里一瞬间闪过无数思绪。
多弗朗明哥深沉的镜片上扬着,唇边弧度却已完全落下,出口的声音很低沉,“你可以去休息了。”
“接下来,我会安排人对你进行训练,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又一个新成员了啊……”马哈拜斯挠着脑袋,盯着这个小鬼。
古拉迪乌斯双手插进黑色风衣口袋里,看着少主异常的神色,扫了马哈拜斯一眼,一言不发。
“又一个孩子进入家族了哟。”乔拉弯着红唇,难得没有大笑。
赛尼奥尔抽着烟,面色静静。
“善,或许也很期待你的加入吧。”多弗朗明哥的话意味深长。
“等你拥有了足够的能力,你就可以报复一切了。对这个,我倒勉强还有点期待啊。”
罗微垂着眼。
不,那个人,是和所有人不一样的。他知道,她不希望他沉浸在永无止境的复仇里。
罗抿着唇,默然地往门外走。
“柯拉松,你受伤了?”
“敌人?”
“解决掉了吗?”
“啊……好,下次注意一点。”
在出门的时刻,罗忽而留意到了柯拉松和多弗朗明哥的话。
心里的疑云和不解在不断发酵。
这个讨厌的家伙,竟然是在袒护他吗?怎么会?!但是,他确实没有把自己刺伤他的事告诉那个船长,否则……
“柯拉先生,或许不是他表现的那样。”
想起善曾说过的话,罗的灰瞳里无波无澜。
他一点也不在乎其他人的态度,只要自己能加入堂吉诃德就好。
总有一天,他一定会……
“没关系的。”
“我会让罗感受到世上还有温暖和善意的。”
那个人的话又在脑海里回荡,心里镌刻的黑暗信念湮于唇齿之间。
罗紧紧握着手,忍着眼里的酸涩,离开了这个房间。
*
罗正在熟悉这座据点,然而,在推开一扇灰色小门之后,罗忽然愣住。
这个房间小小的,摆着书架,有些昏暗。在墙边有一张书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坐在椅子上。
“……善?”
听到声音,那道小小的身影顿了一下,却没有出声。
罗走过来,善仍一动不动。
罗皱起了眉。到了书桌旁,罗凝眸一看,看到那张总开朗的面容苍白一片,鼻头红红的,眼睛里蕴着泪。
“你怎么了?”罗的瞳孔一缩。
在这昏昏的光下,罗很快注意到,在眼前人的脖颈上,有一道红色的痕迹。
罗顿时愣住,呆呆地看着。下一秒,灰瞳里充斥了血丝,罗咬着牙,低低道,“你受伤了?!”
指尖用力,罗的心在紊乱地跳动。
那双血红的眼里,豆大的泪就在里面要掉不掉。善从恍惚里回了神,声音沙沙的,很艰涩,“罗。”
善的视线轻轻朝向书桌,用力擦了擦眼睛,“这里有很多书。”
“我看不见,但是,你可以看看,一定能找到活下去的希望的。”
话里还带着重重的鼻音。
罗僵直的眼微微一瞥,才留意到桌上的书。心脏一阵颤动,眼里泛起酸涩。
在这昏暗里,罗的手紧紧握住善的肩,声音里带着焦急的关切,“喂,你怎么了?告诉我!我什么都告诉过你了。”
善的面色苍白,空茫的眼里,泪在不断摇晃,“罗……”
罗咬着牙,直直盯着这双眼睛。
然而,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门被大大咧咧地推开。
罗眼神凶狠地扫过去。
Baby5的蝴蝶结还一晃一晃的,才打开门,就被那眼神吓了一跳,“喂!你这小鬼,怎么在藏书室?”
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Baby5被那尖锐的视线看得莫名哆嗦,想起什么,气愤地冲过来,指着他,对着善道,“善,我要告诉你!这个小孩他竟然……”
Baby5正要说下去,罗带着血丝的灰瞳凝了她一眼。
“呜……”Baby5被一吓,瞬间调转头跑出去求安慰,“巴法罗……”
善的眼什么也没能看见。
“我……我已经被多弗朗明哥接纳了,成为了家族一员。”罗面无表情地说着。
善垂着头,未几,轻轻点了点。
罗一错不错地盯着那个痕迹,咬牙切齿,“喂,善,是谁弄的?”
门外再次响起了脚步声。罗冷冷的眼神瞪过去,带着阴暗的狠意。
然而,在门口的,并不是Baby5。
一道挺拔的身影伫立在那里。
昏沉中,那张桀骜不羁、睥睨天下的面容阴云密布,没有丝毫笑意,额上青筋微突。红色镜片虽然上扬,但闪过的芒锐利非常。
“我说过的吧,罗。”
多弗朗明哥披着粉色大衣,尖头鞋在地上叩出压迫的声音,越来越近。
罗紧紧盯着这个人,堂吉诃德家族掌权人,他现在的船长。
多弗朗明哥面色莫测,扫过昏暗中那颗已垂下的白色小脑袋。
罗抿着唇,出声,“善很难受……所以我来安慰她。”
多弗朗明哥顿了一下,意义不明地开口,“啊……这样啊。”
“那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被绒毛帽边沿遮住的灰瞳一愣,罗直直仰望上去。
多弗朗明哥面无表情地俯瞰下来。缓缓伸出的大手,轻轻抚摸善雪白的头发。
空气里一片缄默。
“她的脖子上有掐痕。”罗抿紧唇,说出那句。
“我知道。”
罗一下瞪大了眼,盯着那张面容,不由质问,“你知道?!”
“你该出去了,罗。”多弗朗明哥额头上青筋一下突起,此刻,那张紧绷的面上满是阴暗的戾气。
“喂!你小子,在这里搞什么?!”马哈拜斯从门口处伸出一个脑袋。
古拉迪乌斯蓝色的爆炸头发也在门处出现,“快滚出来,小鬼!”
“连少主的话都不听,我们家族绝不会接纳这种人的。如果你还想活着从这里出去的话。”
“罗,我没事的……”善小手握住罗,用力摇头。红红的眼睛朝向罗的方向,颊边的涡还一如从前,那双眼水雾弥漫。
多弗朗明哥俯视着那两只交握的手,眯起眼,面色阴沉。
“善,你……”罗回握的力道迟迟不减,不甘地瞪着善脖子上的那道痕迹。
“古拉迪乌斯。”下一秒,冰冷磁性的嗓音传出。
“明白,少主。”
古拉迪乌斯听令,立刻面无表情走进来,一下抓着罗的手臂,把他提出去。
“你太不知死活了!小鬼,就算你已经成为了家族一员,也别怪我手下无情。”
大手用劲,罗的胳膊一阵疼痛。
罗咬着牙,睁大了染上血丝的灰瞳,看着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小小身影。昏沉中的发丝那样雪白,那张小脸还在对着他挤出微笑。
血红的眼染着水光,微微弯起,深深刻在罗的心上。
*
藏书室的灯被打开,一下驱散了昏暗。高贵的纯金发丝在光下熠熠生辉,男人戾气深重的面容情绪不明。
善身子小小的,埋着脑袋。
男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和善面对面,健壮挺拔的身躯透着压迫力度。
多弗朗明哥直直俯视着,大掌伸出,捏住小巧下巴抬起,轻轻擦去善的泪,声音仍有戾气,却低沉许多:
“抱歉,善。”
善被迫抬起脸,血红的泪眼朝着他的方向。
“对你那样,是我不对。”
这话没有被任何家族成员听见,否则绝对会引起轩然大波。
这双一望到底的眼睛,残余的惊惧和破碎的信任,在里面杂糅。
多弗朗明哥面容依旧紧绷,顿了一下,大手轻轻摸了摸善湿润的脸颊。
善一言不发,苍白的脸带着惶然。
空气久久沉寂。
多弗朗明哥面上的戾气随着时间愈久,反而消散了许多,仍没有任何表情,胸膛微微起伏。
一片喑默之中,他俯下身,离善很近。熟悉的气息一下笼罩了善,让善产生一种恍惚。
深沉的镜片同善的泪眼紧紧相对。
多弗朗明哥的声音低低的,安抚着善:
“善,关于这件事,我向你道歉。”
“但是,你还记得吗?善,我们是一家人。”
“你是我的家人。”
“我也是你的家人。”
“我很抱歉。”
那只大手在头上轻轻地安抚着,熟悉的动作,还是会有曾经熟悉的感觉。
然而……
善的眼放空了。下一秒,善的脸色瞬间惨白,捂着脑袋,额上一下渗出了冷汗。
多弗朗明哥瞳孔一缩,握住善的肩,“善?”
“呜……”尖锐的疼痛在头脑里炸开,一阵阵地压迫着一个空荡的地方,善的眼沁出泪花。
“好……疼……”
“善!”一只大手握住了善的小手,善无意识抓住,力道格外重,深深掐在多弗朗明哥手心。
“多……弗……”
眼泪不住地流,此刻,善已是下意识地喊出最熟悉的人的名字,那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
多弗朗明哥身躯一顿,呼吸紧敛。
*
“喔吼吼吼吼,话说,为什么少主今天脸色这么差啊?那个新小鬼的加入,少主也反应平平。”
大厅内,乔拉红唇微扬,饮着红酒,若有所思。
“说不定是因为地下业务有问题吧,托雷波尔大人他们已经出去处理了。”马哈拜斯举着铁,一上一下起身,汗流满面。
“不,不是。”古拉迪乌斯坐在沙发里,插着兜,面色淡淡的,被蓝色镜片和面罩框住的脸看不清表情。
赛尼奥尔抽着烟,没说话。
在寂静里,忽而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乔拉!”
“少主大人?”乔拉起身,周围的家族成员也都愕然,盯着藏书室方向。
“啊,怎么回事?我这就来了!少主!”
藏书室内,善仍在痛苦地捂着头,曾经被那块石头用力砸下的外伤早已康复,善也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头痛欲裂的感觉。
多弗朗明哥握住善的肩,定定凝视着这张惨白的脸,神色渐渐变得阴郁。
“善……不要想。”
红色镜片上扬,多弗朗明哥在光下的侧脸却异常莫测。
那话,让深陷痛苦里的善被提醒了什么。
善喘息着,在多弗朗明哥的注视下,那张稚嫩面容的痛苦终于一点点缓解了。
惨白的面容沾着泪,尖锐疼痛后带来的感觉还在残余之中。
多弗朗明哥面无表情,锐利的镜片盯着这双染着脆弱的眼睛。另一只手最终仍旧伸出,紧紧抱住小小的孩子,带着力度。
在痛苦之后,那股格外熟悉的气息和握着的大手,让善顿住。
良久,那双朦胧的泪眼有了一点几不可见的波动。白色睫毛对着多弗朗明哥的方向,颤颤地眨了一下。
多弗朗明哥盯着这双眼,在那水光里重新看到了自己。
紧绷的面容仍旧深沉阴暗,唇轻轻印在孩子的额头,勾起了一点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