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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一百九十一看晓世间由心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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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过一日,宽作万物,使生长也。立夏节至,人间阳气最盛的时期到来。
泥地里的蚯蚓阴曲而阳伸,破土运动,翻动着泥层,随着立夏节至,阳气渐盛,蚯蚓而群起出土,为新的种植带来新气象。
江翰栖这些时日,也是说到做到,全然不看奏折了。
短短数日,朝堂上下怨声载道,以至于百官跪在玄武门外,直呼:“天子昏庸,为了妖女舍下政务,罔顾朝纲!”
这哭声震天的,以至于整个皇宫的宫人都在小声议论。
江翰栖这几天宅在龍冼殿,耳边难免传来这些宫人的细碎。
他终于忍不住叫了高效来问话。
“那些大臣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高效站在小厨房外,一五一十的向江翰栖报告了。
江翰栖听着,菜板剁得框框直响,待他说完,江翰栖的菜也切完了。
他拿起锅铲,脸色猛地变了样,手上的锅铲狠狠砸在锅里,骂道:“这话是谁起的头,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高效接了命令快速离去,江翰栖气鼓鼓的继续在厨房带着。
王子执一天往龍冼殿跑两趟,一趟送马笠姝的研发成果,一趟报告龙傲天的日常起居,各路消息。
今日正好来送食材,在门口看了看高效,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就被江翰栖开口赶人。
“小执子,东西放下就回去吧。”
他看了看高效,闭上了嘴,放下东西就退下了。
立夏之后,天气热了多少,江翰栖也难免暴躁失了耐心。
这边方才闷好米饭,菜也炒好了,高效慌慌张张跑进来。
“陛下,陈…陈大人,死了。”
江翰栖舀汤的手一抖,洒了少许汤汁在碗外面。
“带头的是陈大榕?”
他沉沉问了一声,却听不出话语里的情绪。
高效慌张的点点头。
他缓了缓,随即道:“死了就死了。”
话虽如此,但他手中颤动出卖了他的镇定。
见他有些失态,高效也猜到,陛下只是想给个教训,不是真的要那些个臣子死。
但那陈大榕是三朝老臣,上了年纪,自然受不得三十板子,高效突然想到方才王子执走之前的眼神,他是在提醒自己,适当行事。
高效有些手抖,他方才若是告知陛下,起头的人是陈大人,那兴许陛下只是罚个禁足,不至于一条人命没了。
他压住了恐惧,问道:“陛下…这尸体如何处置?是否送回陈大人府邸?”
江翰栖拿起抹布,擦了擦托盘上洒落的汤汁,淡淡道:“拖出去,曝尸三日,昭告天下,若再有人提及封建郡主为后一事,甚至辱骂于她,发表谬论,就按这具尸体处置。”
高效觉得不妥,还想说些什么:“陛下......”
“去!”却被江翰栖一声打断。
“是。”
高效抖了抖,退了下去。
天女献站在小厨房外面听着他们的对话,也没说什么,转身走到庭院中的石凳上坐下。
江翰栖捧着托盘,一改方才冷漠杀气的面态。
“开饭啦~小狐狸~”
天女献看着他强颜欢笑的模样,淡淡的说了一句:“江翰栖,汝是个好皇帝,但人族,不需要一个一心保护妖族的皇帝,汝不必为了妖族做那么多,不必,为吾做这么多。”
江翰栖摆弄碗筷的手顿了顿,半天吐出两个字:“必要。”
她知道,小时候的王见风,狐妖之身的王见风,不能出门,在青楼受的委屈,一直是他的痛点。
他想创造人妖共处的国度,让那些旧事在这个时代,彻底隔绝。
他想让男女平等,因为王见风抱怨过,她也想像个男子闯荡江湖,不想每天待在深闺之中,碌碌无为。
因为他的母亲,善钰郡主,也曾因为自己是个女子不能继承皇位一事,郁郁寡欢。
他知晓世间女子都一样,不想做个碌碌无为的深闺娇花。他不想让世间女子都看不到未来,表面上,朝堂上,对着诸位大臣,总说是为了她,其实是因为他心里一直有个结。
也不知道,这样的未来,对江翰栖来说,是好是坏?
另一半,马笠姝近日配的新型瓜果和蔬菜收成了,忙碌的结束自己的职务,终于得空,人天天跑到国师府,缠着王子执去她家吃饭。
王子执方才回到国师府,就收到陈大人被杖毙一事。他心情有些郁结,没怎么搭理串门的马笠姝,而是有些神游在外的游荡上了街。
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马笠姝见他似乎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废话,只是静静的跟在他屁股后面。
王子执一路走到城门处,远远看去陈大人的尸首高挂城墙,他顿住脚步,看了看身侧的马笠姝,叹了口气:“走这边,也能看到城门。”
他转了方向,去了旁边一条街。
他原本是想悼念一下陈大人,但马笠姝胆小,又是血肉模糊的尸体,他怕吓着她,便改了主意,去了城西巷的桥头。
陈大榕是个好人,虽然为人迂腐,但小时候,对他们的照顾还是不少的,深宫之中,他能把手伸进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尤其兄长在入朝为官的时候,他明里暗里帮了不少忙,兄长这些年立功无数,这陈大榕没少出力,功劳却都是兄长的。
他穿过城西的小巷,方才踏上桥梁,马笠姝就揪了揪他的衣袖,面色关切的问候道:“小哥哥,汝是不是不开心?”
王子执抬起手,需要摸摸她的头,却又想起什么,突然止住了。
马笠姝见他有了反应,乘胜追击的抓住他的手,软软道:“这次多亏了小哥哥,人家才能够做上朝廷的三品官员。为了庆祝,人家请小哥哥吃饭吧!”
王子执在脸色没多少变化,但却一改往日常态,语气十分冷淡:“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马笠姝依旧不依不饶:“吾家厨子手艺了得,哥哥跟吾回家尝尝?”
“不去。”王子执再次拒绝,有些不耐烦的转身去了旁边的茶楼,上了雅座,他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表面波澜不惊,眼神却泛起层层涟漪。
其实他是愿意的,但最近姑父在查马家,他心里总是不那么踏实,因为他这几日确实查出了些什么。
他有些想和小丫头离得远一点,如若将来真的掏出了证据治罪龙傲天,马氏一族没了主心骨,单凭这个小丫头,该如何收拾残局?作为将龙傲天落狱的真凶,他又要怎么面对她?
“小哥哥对吾这般冷淡,是吾哪里没做好吗?明明之前还积极的助吾竞得官职,今日又这般模样!哼!不和哥哥玩了!”
马笠姝磨着他,却见他态度不断冷淡下去,心中泛起不满,这大小姐脾气也不惯着他。
她小嘴一瘪,小脚一跺,转身离去。
背后的王子执看着她离去,没有追上去,她的护卫都跟了上去,吾也不需要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了。
马笠姝刚走,一个蓝色的身影就从屏风后钻出来,拍了拍王子执的肩膀。
他一回头,对来人顿时起了不耐烦的眼神。
“方睛羽?汝还没走?”
方睛羽坐了下来,随意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吾近日住在驿馆......”
王子执打断她:“吾没兴趣,不用说与吾听。”
“吾家哥哥对汝没兴趣,也不肯会娶汝,汝死心吧。”
方睛羽脸色变了变,不死心道:“......吾来淮北的目的,主要是因为北睛国情渐弱,三公子也知道北睛靠海,子民都靠打捞水产生计。”
“北睛是海山相连,位于云唐和中弓交界交界处,中弓弦王多年来沉迷女色,为了后宫那些爱吃鱼虾蟹的美人,废了不少钱财收购海鲜,因此造成了过度的捕捞。”
“但近日来,水产市场大面积断供,海里已经捞不到东西了,甚至水平线一直在倒退,海域越来越少,陆地越来越大。”
“吾知道云阳龙氏的祖先是地女,黄土受到庇佑,云阳龙氏所在的地方,土壤肥沃,适合种植农作,吾不过是想要一个,有地女血脉的孩子,来拯救吾的国家。”
闻言,他总算抬眼,眼神却是充满戒备之意。
“别想了,大哥不娶汝,汝也别把主义打到吾身上。吾已经有心上人了。”
方睛羽勾了勾嘴角,朝楼下看了看,一道气鼓鼓的身子气,冲冲的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的离去。
“是那个小矮子?汝这么高的个子,也不怕一屁股坐死她。”
闻言,他拍案而起:“什么小矮子!说话放尊重一点,那叫娇小可爱,不叫矮!”
语罢,他拂袖而去。
“没礼貌的女人!”
“国师大人本是绿意葱然的参天大树,现如今萎靡不振,岌岌可危,就像是一颗百年大树遭了雷劈,焦黑枯竭,原因竟是那坐在朝堂上万人之上的陛下。”
方睛羽的声音唤住他离去的脚步,王子执回头,此时的他,眼神已经变了。
“三公子觉得,云帝要是知道,这位肱骨之臣,觊觎自己多年,他会如何处置?”
“尔敢?”
方睛羽也不惧怕,起身对上他阴寒的眼睛。
“沈沉雁还记得吗?弦王嫡女,几个月前选秀一事被搁置,她甚至不意义回中弓,还弥留淮北,她今年也二十了吧,至今未嫁。吾听说,她在寻机会,想拿下云帝,坐这后位。”
王子执冷笑一声:“那麻烦方姑娘转告她,别想了。云帝的后位,已经定下了。”
“吾只是想提醒三公子,觊觎云帝的,不止一个,内臣、他国郡主,都居心叵测的人太多了。吾能帮国师大人。”
王子执思考了一下,面色带着一丝戏弄:“不过是一个云阳龙氏的后代,简单,吾家小弟也初有成长,今年已经二十了,要不汝南下,去南安城勾引勾引他?”
方睛羽脸色一青,转瞬又白了回来。
看着她面色千变万化,王子执嘲讽道:“莫以为吾不知,北睛乃三千多个岛屿组成,是淡水滩和浅海交融处,正是幼鱼的生长温床。且不说北睛皇室从来不允许捕采幼苗,北睛的鱼虾,在六国沿海,全是上等佳品,只供给六国皇室。”
“北睛的水产如此鲜美,常年有旅客络绎不绝的涌入,莫说是全国的客栈酒楼,限量供应海鲜,就算是连年靠海的渔民,也被严格把控着捕捞数量。甚少有能吃鱼鲜到满足的的平民百姓。”
“不被把控的只有深海鱼,但就算是深海鱼,以它们繁衍的速度,也是不用担心会被北睛吃到濒危!汝说过度捕捞,已经没东西吃了,莫要笑死了人了!”
方睛羽被他的气势镇住,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说了这么多,不过是为了接近吾家兄长,而编出来的谎言罢了!”
“……吾没有说谎,北睛确实……”
王子执眼睛再没有一丝波动,这次他转身就走,再没有一丝犹豫。
“别跟着本小姐!离远点!”后面十几个护卫追着她屁股跑,马笠姝气呼呼的冲他们骂了几句!
马笠姝气呼呼的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却是三步一回头,就等着身后的人追上来。
约莫走了半柱香时间,王子执依旧没人跟上来,她气鼓鼓的蹲在大马路上生闷气,周围几个护卫远远守卫着,面面相觑。
大小姐的脾气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又喜欢又生气,还念念不舍!
马笠姝蹲着把头埋进双臂,嗓音里略带哭腔:“小哥哥是大猪蹄子!!”
护卫们远远站着,谁也不敢上前劝说。此时一辆马车驶过马笠姝的身侧,众护卫眼皮一开一合,人就不见了。
待众人反应过来,冲了上去,马车已经不见了。
“大小姐呢?”
“方才还在这呢!”
“快!派人回去禀报龙先生!”
马家后院,龙傲天正在温柔乡里,眯着眼睛,难得的安稳。
他躺在王子著的大腿上,晒着冬日的暖阳,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啊哈~”
龙傲天枕着她的双腿眼神满是贪念:“不出姑娘,有汝在,真好。龙某觉得,自己好幸福。”
“能让公子幸福,是小女子的福气。”王子著勾起恰到好处的微笑,摸了摸他的脸,心里却想着,汝是幸福了,老子脚麻了!!
二人岁月静好的样子简直让人羡煞,此时一阵疾呼声打破了沉静。
“先生!”
“不好了!先生!”
“大小姐不见了!”
马笠姝身边一个护卫,奔进二人所在的后院,龙傲天立刻弹了起来:“什么?姝儿不见了!”
“派人去找了吗?”
护卫脸色惊慌:“除了小的回来报信,今日随行小姐身侧的护卫都出去找了!”
龙傲天脸色苍白,焦急的在原地打转。
王子著见他一时没了主意,朝护卫问道:“何时不见的?在哪不见的?她丢的时候,身边可有什么奇怪的人或者车马?”
护卫:“在榆阳路!半柱香之前,大小姐和国师府三公子分开后,顺着榆阳路回家,当时她蹲在马路边上,不让小的跟着,小的远远的看着小姐,突然她就不见了!一眨眼功夫。”
王子著道:“汝仔细想想,她消失之前身边有什么异样吗?”
护卫仔细回忆了一下,猛的想起,最后在街上看到的一幕。
“对了!有一辆马车!”
“那马车约莫一米二宽,长两米,马是黑马!马车的后帘子是灰白的,上面月亮图纹,看那马车的做工精细,约莫是上等材料造的!”
龙傲天走过来就一脚踹开护卫,骂道:“混账东西!榆阳路是多热闹的街?每日人流也不计其数,浑水摸鱼的人何其多,现在如何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