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树下》爬爬仔

1、吾栖之肤

　　一连做了三个体检项目，验完血后，罗锦一手压着棉签，一手抱着医院给的资料，站在人挤人的走廊里不知所措。
　　一个护士从人堆里挤出来，看着发愣的罗锦，问道：“愣着干啥呀?没做完的项目接着做呀？”
　　罗锦“哦”了一声，翻出手里的项目条，小护士一把抓过去，快速翻看着，然后指着其中的一张说道：“这个，乳腺彩超，旁边卫生间拐过去彩超室。”
　　小护士轻推了罗锦一把，催促道：“快去吧，抓紧时间，不然赶不上趟了。”

　　卫生间旁拐进一个走廊，走廊旁显示着彩超室1、彩超室2、彩超室3。其中1和2科室门口都排满了队，唯独最里一间的3科室门口没人。罗锦挤过过道的人群，自作聪明地进了3科室。

　　进了闪烁着机器微光的小黑屋，她明白了，为啥3间彩超室，唯独这一间门可罗雀。
　　一个戴口罩、穿白大褂的男医师正对着电脑指点江山，旁边站着两个实习生模样的一男一女，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好奇地盯着小床上裸露的妇女。
　　罗锦迅速背过身去，深呼吸一口气。实习生女孩叫她：“诶，罗锦是吧，到你了。”
　　罗锦面过身去，刚做完检查的妇女已经起身，正背对着她，弯身站在角落里穿衣服，罗锦迅速扫了一眼妇女的腹部，肥厚的腹部上面有一道刀疤，是生育过的模样。
　　罗锦硬着头皮，爬上床，男医师紧盯着面前的机器，目不转睛地冷言道：“戴好口罩。”
　　罗锦低声“哦”了一声，把挎在下巴上的口罩拉好，遮盖住半边脸后，果然一下子紧张感降低了不少。
　　男医生约摸着估计罗锦这边妥当了，扫了一眼平躺在床上、正在给自己做思想工作的罗锦，说：“把衣服往上拉，解开内衣。”
　　男医师公事公办地指挥着，罗锦照样做着。
　　冰冷的仪器在胸部移动，罗锦的思维也跟着四处发散。很少有男人碰过她的胸部，不管是用手还是隔着一层什么，都鲜有人触碰。罗锦谈的恋爱比较少。至于体检嘛，她也从来没有遇到过男医生。不是她保守不能接受男医生检查，而是，确实仅此一遭，从没遇到过。

　　正胡思乱想着，医生冰冷的语气再度传来：“侧过身来。”
　　罗锦心想，虽然是例行检查，至于这么没冷冰冰嚒？不过也对，听声音像是个很年轻的医生，估计怕女患者产生绮丽的遐想吧？罗锦叹口气，比如我这样长期没见过男人的女患者。
　　站在一旁的实习生突然疑惑地问道：“这儿怎么有一排牙齿啊？”
　　罗锦吓得大脑飞速运转：“牙齿？我肚子里怎么会有牙齿？别是吃了什么小动物不小心把牙齿吞了没消化吧？”
　　好在男医生迅速辟谣：“这是胃，你们人体课怎么上的。”
　　罗锦裸露着上半身，几乎要愠怒了，她抖抖索索的，隔着空气微瞪了女实习生一眼，虽然以她那个角度，除了以声音辨别，压根儿就看不到女实习生在哪儿，但她还是微弱地、朝那个方向瞪了一眼。
　　隐约间，她仿佛透过看不见的空气，看到男医生笑了一笑。
　　男医生的机器还在她的胸部来回扫动着，以最专业的姿态检测着可能的暗角盲区。因为从平躺转为侧躺正对着男医生，胸部也在仪器的来回变换着形状，甚至由于裸露在空气中，胸部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知道这些颗粒会不会被察觉到。
　　罗锦的脸红了。她默念着阿弥陀佛：“真的是单身久了，连白衣天使也不放过。”
　　男医生长吁一口气，罗锦知道，体检终于结束了。男医生取出一叠纸，覆盖在她的胸部上，依旧是程式化的语气：“下一个。”
　　罗锦起身，弯着身子穿衣服，余光中看到男医生扫了她一眼，便迅速隐匿在黑暗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