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亲亲 ...
-
墨微种好葡萄的第三天，下了一场小雨。葡萄苗在雨水的冲刷下越发的亮绿。
池子钰趴在窗边听雨声，墨微就坐在他身后不远处打坐。
说是打坐好像也不大对，因为墨微是睁着眼睛的。
案桌上的香，烟丝袅袅，香甜的气息充斥着整个房间，淡淡的，甜甜的。
雨丝连成线，顺着风落入回廊里。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紫色的光将灰色的天一分为二。
池子钰打小就怕打雷，后来大了，他娘说他是男子汉，不可以害怕打雷。
被逼着面对轰隆雷声，一开始吓得能变回本体，他是圆毛狐狸，被吓得和炸毛的刺猬一样，毛发立起，一撮又一撮。
他娘揉着他的皮毛，轻轻叹了一口气：“就你这怂样，雷劫可怎么办？”
池子钰挣扎着往他娘怀里钻，内心只道说：“不渡劫就行。”
那年他三岁，还是只没换毛的狐狸崽子。
他爹见不得池子钰这懦弱样，在他九岁生辰时将池子钰拎在手中丢进了万雷劫狱。
整三日。
别说普通雷霆，就是次一些的雷劫池子钰也能坦然面对，徒手捏碎。
如今重生，魂魄附在一只红狐狸体内，见到那道闪电时，心里一空，下意识地就往屋里缩。
雷声轰隆。
身为一只狐狸，池子钰十分不要脸地抬起爪子，将叉竿用力一推。
竿子掉到回廊中，声音先响起的是窗户落下时的“哐当声”，再是竿子同地面碰撞的“骨碌碌”声响。
做了坏事的池子钰在下一道雷霆来之前直接滚到了墨微打坐的蒲团旁边。
黄金蚕丝织成的布料十分柔软，池子钰一头扎进了墨微盘起的腿上，然后在墨微回神前将露在外头的两只后腿一并缩起。
布料塌出一个弧度。
紫色的闪电将窗外照亮，池子钰往里又拱了拱。
是个连环雷，一声大过一声。
雷声过，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转成了瓢泼大雨，雨声盖过风声，冲洗着世间污秽。
墨微伸手将窝在腿上的狐狸提了起来，紧皱起的眉头显露出他现在的心情。
冰凉的手指捏在池子钰的后颈上，寒冰似的温度透过皮毛直入心底。
池子钰挣扎着四只爪子上下扭动。
“再动就给你丢出去。”墨微说。
原本还在扑腾的狐狸瞬间安静了下来，他抬了抬爪子，按在墨微冰凉的手腕上，小声地叫了两声。
“干了错事，还委屈上了？”墨微说着将狐狸往眼前又凑近了几分，一人一狐狸眼对眼，一个委屈巴巴，另一个气得露了笑。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紫色的光透过薄薄窗户纸，将池子钰眼底的害怕照亮了几分。
顾不得墨微脸色，池子钰一个扑腾从墨微指下挣脱，朝着只有一个半拳头距离的人扑了过去。
墨微被他扑得往后仰倒，毛茸茸的狐狸毛就贴在脸上，左边颊上被不轻不重啃了一口。
这回雷声并未响起。
墨微躺在地上也不急着起身，只黑着脸近距离看那团红色毛茸茸。
池子钰窝了好一会，才回过神。
唇下是软乎乎的触感，又温又嫩，被吓破胆子的狐狸下意识就啃了一口。
用了些力道，把墨微啃得闷哼出声。
意识到带来温暖柔软触感的是什么以后，池子钰默默从墨微身上滑了下去，脚底和抹油似的就想溜。
“想跑哪去？”墨微一把抓住狐狸腿，将池子钰倒提起来。他坐回蒲团上，被池子钰啃过的地方起了红，仔细看还能看到一排牙印。
池子钰心虚地开始装死，倒挂着也不挣扎，双眼一闭，爪子一放松，一副吓晕过去的模样。
墨微伸手戳了戳池子钰肚皮，冷笑道：“得亏啃的脸，若是啃到了嘴，你就等着下崽子吧。”
池子钰：“……”
池子钰：“？？？”
池子钰：我怀疑他把我当傻子。
狐狸眼睁开一条缝，很快又闭了回去。
墨微盯着池子钰的小动作，添油加醋地说：“云月神君当年就是亲了只猫，最后猫咪下了崽子，两人不得不成亲。九重天和你这里可不一样，你若是想留在这里，就别老犯蠢。”
很多年以前，池子钰还没气跑好几个教书先生那会，九重天上的请帖送到了青丘，他爹娘乐呵呵地拿着礼物问他要不要一同前去。
由于他爹每回都想把他往霜玉殿拐，于是池子钰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
宴会没去成，但他的玩伴中有那么几个爱打听八卦的，因而关于这次宴会的主角——云月神君和他的道侣。池子钰听了不少传闻。
由于实在是太匪夷所思，因而他娘从宴会回来以后池子钰就将那问题抛给了他娘。
他娘只揉了揉他的脑袋，一脸慈爱并不多言。
如今听墨微这么一说，那些尘封在脑中老旧的记忆被勾起。
池子钰不免信了几分。
火红的狐狸毛炸起，眼睛仍旧闭得死紧。
墨微看着狐狸的变化，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接着说：“你这身子骨，大概会被仙胎吞噬干净。”
池子钰：“！！！”
墨微：“到时候死的估计有点难看。”
雷声突然响起将墨微最后说的几字模糊，池子钰蹬着腿不再装死。
没等他自己挣脱，墨微手一回，将狐狸塞回怀中。
雷声逝，雨渐停。
乌云被风吹散将月亮露出。
皎洁的月光洒落，将院里木架子和葡萄苗的影子打在窗上，冷风轻拂，树影摇曳。
——————
接连下了一月的小雨，葡萄苗在雨水的滋润下，不仅没有因为雨水过多而枯萎，反而越长越好。
灰棕的枝条抽出几支新芽，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叶片就舒展完整。
池子钰趴在榻床上，一脸的无精打采。
自打那天啃了墨微，池子钰夜里做梦不再梦到重生前的事。
没了噩梦，睡倒是好睡了。
但天明时分，将醒未醒之时，迷糊中总能回想起那天柔软的触感。
再接着一个恍惚，就能看到一只鼓起肚皮的狐狸。
正是重生那会在水中看到的倒影。
然后一个激灵从榻床上滚下。
而墨微，经常坐在不远处的蒲团上要么看书，要么打坐，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倒真像是烦了天帝不厌其烦地劝说而下凡躲闲。
池子钰醒了就自觉地揉了揉脸颊，用水漱口以后几口将墨微准备好的吃食吞入腹中，开启新的一天。
整一个月，他越来越无精打采。
倒不是因为天明时分似梦非梦看到的场景，只是因为墨微如今这般表现，不像是短期内准备回九重天的模样。
墨微若是不回九重天，他只能待在这凡间，哪也去不得。一只普通狐狸，在野外碰到人或者野性大些的畜生，只有死这条路能走。
上不去九重天，回青丘的概率大大缩减。
若是能上九重天，他还能找机会尾随前往青丘的使者，混入其中然后回到青丘查探情况。
这个时间，在青丘到底是不是还有另一个自己。
这个问题困扰池子钰许久，迟迟想不到答案。
有蝴蝶从窗外飞过停在池子钰鼻翼上。
红色带黑点的翅膀前后扇动，蝶身上的粉末随着动作一点点落在鼻子上。
池子钰抬手挥了挥，然后十分不争气地打了四五个喷嚏。
蝴蝶在窗边飞了一圈，又落回了池子钰鼻头上，并且十分快乐地扇了扇翅膀。
池子钰吸了吸鼻子，蝴蝶不为所动，他抬手爪子按在鼻上，蝴蝶先一步飞离。
又是一个大大的喷嚏。
鼻腔里像是吸满了粉尘，呼吸间只觉得麻痒干涩。
那蝴蝶又飞了回来。
气得池子钰从窗沿翻了出去，踮着脚尖挥舞着爪子一路扑蝶。
蝴蝶飞得又慢又低，它的影子就落在池子钰身上。
它引着他从院子左边来到了院子右边，又从右边绕房子一周回到原点。
累得池子钰最后瘫在地上用爪子遮挡刺眼的阳光。
墨微自池子钰打第一个喷嚏时就将视线从手中书籍转到了池子钰身上。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难以形容的狐狸，有时候聪明机灵，有时候又蠢得要死。
池子钰从窗口处翻出去时，墨微难得挪了挪位置，好看清外头情形。
他看着池子钰笨手笨脚地跳起扑蝴蝶，然后摔了个狗吃屎，蝴蝶落在他的耳朵上，美丽的翅膀在阳光下仿佛闪闪发光。
一狐一蝶在院中你追我赶也能玩一盏茶的时间。
墨微单手支在耳边，看完了全过程，然后手一抬将累得瘫倒在地的狐狸提了进来。
红色的狐狸毛上沾了一层灰，整只狐狸看起来脏兮兮的。墨微十分嫌弃地送出一道风将池子钰拖在半空中开口说：“过两天我要去一趟蜀中清水村，你……”
他停了停，似乎在犹豫如何安排池子钰。
池子钰闻言双眼发亮，墨微见此揉了揉额角道：“只去两三天，原本没打算带上你，看你这样……罢了，你同我一道去吧。”
池子钰兴奋地“嗷嗷”叫了两声。
墨微皱了皱眉头，毫不吝啬于将嫌弃之情表现在脸上。
池子钰可顾不得思考墨微是嫌弃他还是不嫌弃他，满脑子只有清水村这三字。
天启六百年四月初八，池子钰曾和楚兰芝一同去了蜀中清水村。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亲亲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