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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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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纪游一头猛扎起来。我了个去闹钟又没响老子的全勤奖啊啊啊啊
等等,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穿书啦再见喽地狱三号线滚蛋吧钉钉打卡哈哈哈哈哈哈哈
纪游又咚地倒回了榻上。
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虽然一觉过后头脑清醒多了,可是昨天遇到的那些问题依旧存在。比如,为什么……
停!别再为什么了!纪游捂脸:从穿过来开始,遇到的就是一条龙服务的为什么,为什么放他为什么杀他为什么救他为什么不认识他……
老!子!管!你!为!什!么!呢!
没有修为没有金手指,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掉,一旦没有大佬救场就是死路一条。想那么多为什么有用吗?有用吗?!
纪游强行将一切问题赶出大脑,并开始想象自己只是一条咸鱼,含盐量最高的那种。
状态调整得挺成功,全身的肌肉再次松弛下来,整个人随之软趴趴地黏在了床上。刚刚被吓跑的睡意又悄悄溜了回来,从四肢一点点爬上眼睑——
这才对嘛。我今天就是被魔修包围,被集火,被轰成渣,也不会下床一步!
清脆的敲门声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
……能说脏话吗。
纪游匆匆披上外衣,毕竟自己并非孔明,没那本事学草堂高卧。带着疲惫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他拽开了房门。
两名童子中的一人(恕纪游直言,这两个人在他看来长得一模一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向他轻作一揖:“副阁主请先生至主阁一叙。”
容迩?是关于仙界的情报吗?这是早点告诉他好尽快打发他走的意思?想到自己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的咸鱼生活,再看看童子已经为他准备好的盘匜巾帕等洗漱用品,纪游欲哭无泪。
不过,眼下有件更紧要的事情。穿书前,纪游一直留着一头标准的衡x中学男子发型;现在,面对镜中的如瀑青丝,他着实是一筹莫展。咬咬牙,纪游决定直接以这副样子去见容迩,反正原主的发质好得跟直接从某婷某柔广告拍摄现场过来客串似的。
童子刚整理好盥洗器具,回过头便看到已经准备出门的纪游,忙道:“先生莫急,副阁主吩咐了,请用过早膳后再去。”一边说着,一边又注意到了纪游那一言难尽的发型,不禁微微一笑,轻声问:“可否容许韶音为先生束发?”
纪游还是第一次看到童子那张冷漠脸上露出表情。惊讶之余,又有些淡淡的开心。自他穿书以来,碰到的人要么磨刀霍霍,要么深不可测,再要么就当他透明。而这位童子(听他自称好像是叫韶音吧?)的一笑,让他找回了一点和普通人相处的感觉,并且对这个书中世界生出了一丝不明不白的亲切感。
韶音将手中的长发拧结为束,再盘绕成髻,又以纪游昨夜沐浴时随手拔下的玉笄固定。纪游乖乖坐在那里任他摆弄,心中暗暗为对方轻柔而娴熟的手法叫好。不过半刻钟的时间,吃饱喝足且神采奕奕的纪游已经跟随韶音抵达了主阁之外。另一名童子似已于此等候多时,向韶音略一点头,便转身入内通报。少顷,这名童子退出,示意纪游自行进入。
忐忑不安地踏入阁内,纪游一眼认出了端坐于主位的易遥以及左席的容迩。相较于昨夜,右席上又多出了一个之前没见过但想必也是位大佬的人。此君看上去年龄稍长,显得端详沉稳、宽厚谦和。然而,尽管这位新大佬的面相释放出一种令人安心的信号,纪游的紧张值还是居高不下,因为——
你们那都是什么表情啊!
容迩:(╯ω╰)
易遥:(#¬_¬)
不认识的大佬:(☉_☉)
谁能告诉我这又特么是什么情况啊?!我怎么好像一脚踏入了某个不得了的修罗场啊?!
三位大佬一言不发,纪游也只能噤若寒蝉,一种即将被三司会审的恐惧感油然而生,整间屋子亦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之中。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容迩:“转述来转述去的太麻烦了。这位是仙界瀛尘境的顾掌门,你想知道什么便直接问吧。”
“是。烦劳仙长,我……”
后半句话卡在了嗓子里。
纪游瞪大双眼盯着右席上的人。
瀛尘境?顾掌门?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守门大哥没见过仙君情有可原,九畴阁的阁主副阁主不认识他也不能算全然离谱,但如果眼前之人当真是瀛尘境掌门,怎么会在看到他这张脸之后还无动于衷?
然而,那人看过来的眼神,就仿佛他是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一般,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戒备。
但如果此人不是瀛尘境的掌门,容迩又为什么要骗他?
为什么,那一条龙服务的“为什么”阴魂不散地回来了。纪游崩溃地攥紧衣角,我该说什么?“掌门,您还记得那年大明湖畔的云仙君吗?”
顾韬瑜左等右等不见下文,正疑惑时,容迩在一旁解释道:“他昨天同我说想了解当前仙界的情况,不知掌门能否告知?”
顾韬瑜看看依旧呆若木鸡的纪游,又转头瞅瞅就差没把“看热闹不嫌事大”写在面具上的容迩,轻咳一声,缓缓道:“自是可以,只是先生非我仙界之人,又为何要打听此事呢?”
纪游无言以对。他甚至从对方的话语中清楚地察觉到某种质问的意味。这是当然的,要么自己是假的仙君,要么对方是假的掌门。而他不得不承认,前一种可能性更大
无所适从,无所依随。自穿书以来,纪游初次感受到强烈的彷徨与茫然。如果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此后又将以何面目行走于此方世界呢?
容迩再一次替他解了围——或者说,是把顾韬瑜抛出来的问题给怼了回去:“我们九畴阁的规矩是不问因果的,掌门只需回答就可以了。”
更令纪游吃惊的是,堂堂瀛尘境的掌门,竟连连点头称是,面上不见分毫被顶撞的尴尬或恼意。
容迩容副阁主啊,您到底是何方神圣?
于是,顾韬瑜问纪游:“那么,你想知道具体哪一方面的情况呢?”
被救场两次后,再笨的人也反应过来了。纪游选择了破罐子破摔,直视顾掌门道:“我想知道,瀛尘仙君现在何处?”
“咳咳咳咳咳——”此言一出,中间的易阁主手里一盏茶水晃出一半,人也似被呛到了,俯案不住地咳嗽。等他再抬起头来,完全是一副“你吃错药了吧”的表情。吓了一跳的纪游又望望顾掌门,发现那位也是一脸的错愕。
纪游只好再度看向了始终保持淡定的容副阁主,随即,他与一道耐人寻味的目光不期而遇。
“原来是要问这个啊,早说嘛,”容迩仿佛突然来了兴致:“大荒战后,瀛尘仙君便下落不明,纵以搜魂之术亦无法洞悉所在,”他不咸不淡道:“许是死了吧。”
纪游:???
容迩大佬虽然我知道您是大佬但直接这样咒人家真的好么?再怎么说人家的掌门还坐在这里呢?还有那边的易阁主,您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怎么感觉您才更像原主的同门啊?
伴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顾韬瑜也发话了:“如副阁主所言,我亦不知渊止如今身在何处,”他的话音中流露出一丝凄然,只是不知为何,这点同门之情倒像是硬挤出来的一样:“若今夜子时,其魂灯尚不能燃,那便表明……”顾韬瑜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下去。
现在,纪游深入学习领会到了什么叫做“老天为你关上一道门的同时,还会堵上一扇窗”。那个什么破魂灯是绑定了原主还是怎样!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啊!你们不要如此轻易地放弃好吗拜托了!
在纪游还在纠结要不要径直自爆马甲之时,易遥和顾韬瑜忽然均是神色一凛。二人对视一眼,又齐齐望向容迩。
被他们注视的那人倒是泰然自若。他随手抓了一把棋子,云淡风轻道:“这不挺好的么,自己来了,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自己来了?谁来了?这句话没头没尾的,作为唯一局外人的纪游不明觉厉。
“有多少人?”易遥问。
“我看看,”容迩眯眼,从容道:“九十八族族长,一百三十四城城主,还有魔主座下十六长老,五十魔将……”
“停停停你搁这报菜名呢,”易遥按住太阳穴:“倾巢而出啊。”
“诶,连你要查的那个家伙也在啊。”容迩对顾韬瑜说,很开心似的,连句末的语调都上扬了不少。
纪游初时还听得云里雾里,直到“魔主”两个字一出现,立刻像被当头一棒。刚刚容迩报的一串数字已经足够惊心动魄,更不要提那些“族长”“城主”“长老”“魔将”头衔背后代表着的段位了。
他们来干嘛?还用问吗?!肯定是来抓——不,没必要那么乐观——宰他的啊!
原书中的九畴阁既然只是昙花一现,想必没有大战魔域这种高光剧情。纪游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到来究竟改变了什么,竟然能让魔域冒着招惹九畴阁的风险大举进攻。
现在的情况,全面贯彻落实了“老天为你关上一道门的同时,还会堵上一扇窗,并且放进一条狗”的精神。
还嫌纪游的苦瓜脸不够苦似的,三位大佬的目光又不约而同地汇聚在了他身上。
好好好,我知道是我的错,就算想抱大腿也不应该让别人帮自己顶锅。我走,我自己走还不行吗。
万念俱灰的纪游正准备转身出门,突然想起了容迩说过的玉佩。如果是那枚玉佩将魔修引来的呢?玉佩现在又不是他的,他跑什么啊?
但话说回来,玉佩毕竟是他带入荒流城中的。再怎么看,自己仍是难辞其咎的那一个。
纪游还沉浸在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情之中。突然,容迩身形一动,转眼已经从坐席上跃了下来,隔着衣袖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带他先走一步,”纪游怔怔地盯着自己腕上覆着的那只手,听着耳边的声音不疾不徐道:“不必担心,一群乌合之众,不敢与九畴阁正面对抗,阁主简单拖住他们即可。顾掌门也去,这潭水么……”容迩冷笑:“越浑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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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游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容迩拉着从后门离开了九畴阁。
在最初的惊愕之后,纪游很快陷入了更深的莫名与费解之中。他自行离开也就是了,容迩何必要与他同行?如容迩自己所说,魔域应当不会轻易对九畴阁出手,即便持有玉佩,也应该有不少回转余地。和他一个已经被魔域列入了刺杀名单上的人相比,根本不必亲自来蹚这浑水。
还有,他之前为什么会觉得容迩有着不下于原仙君和魔主的实力?要知道易阁主救场时至少还拎了把剑,可这位容副阁主——纪游抬眼扫了扫——显然什么武器都没带。所以容迩来干嘛?陪他送死吗?
迎接他们的也不是什么好天气。云色阴沉,风雨欲来,路上行人本就稀稀拉拉,容迩带他走的又净是些僻径小巷,更为整体氛围平添了三分萧瑟和凄然。
不知何故,亦不知往何处去。纪游不问,容迩更是一言不发。好在没有腾云,没有御剑,对方行走的速度不快不慢,饶是纪游也能轻松跟上节奏。只是从阁中出来,对方圈着他腕部的手便不曾放开。光天化日之下,两个大男人这般拉拉扯扯实在有些别扭,但纪游却也不想主动挣开。
怎么说呢,大概是出于某种安心感罢。
不知跑出多远,纪游忽然一个踉跄,顺势反拉住容迩的衣袖,急切道:“前方有很强的魔气。”
容迩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知道。”却也依着他停住了脚步。
比昨夜那场袭击中厚重了不止百倍的魔气,像滴入清水中的浓墨一般洇散开来。转瞬间,两人的四周被数不胜数的魔修围得如铁桶一般。
正对他们的那个魔修似乎是领头的。他看到容迩和纪游,先是一愣,紧接着便脱口而出:“瀛尘仙君?”
我很感动终于有个人认出了我,但是能不能别特么在这种场合?
还没等纪游脑内吐槽完,那人又自言自语道:“不对,你是九畴阁那个神出鬼没的副阁主。”
纪游:????????
敢情到头来连说的对象都不是我啊?
不过撇开面具下的那张脸究竟长什么样不谈,容迩和原主的身量确实极其相似就是了。
“久闻长老大名,今日得见,实乃容某之幸。”身边之人吐出了一句很不符合他风格的话。
“副阁主怎生如此客气?”对方似乎同样被容迩这句话弄得摸不着头脑,只得硬着头皮回应。
容迩哂笑:“对将死之人讲点礼貌并不费事。”
纪游不自觉地颤了一下。此刻,容迩的声音和之前在九畴阁中逗他玩时截然不同——
张狂,恣意,不屑,肆无忌惮地释放着恶意与戾气。
他下意识地往回缩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然而,与无数魔修对峙着的容迩很有闲心地剜了他一眼,反倒将他抓得更紧了。
魔域长老显然被激怒了,但面上仍勉力维持着冷静:“九畴阁何必……”
容迩直接打断:“关你屁事。”
周围响起了一片喊打喊杀的嘶吼。又有某个似乎比较高阶的魔修嚎了一句什么,前面没听清,后半段倒是漏入了纪游耳中:“……必令荒流城化作一片焦土!”
容迩:“关我屁事。”
对于如此明晃晃的挑衅,若是还能按捺住脾气,那就不是魔修了。大概是觉得纪游比较好对付的样子,其中的一个运起魔气就向他攻去——
纪游尚未来得及点亮原主身体的闪避技能,容迩空出的那只手轻轻一抖。那个袭来的魔修便仰面而倒。
其他魔修的脚步一窒,随即却一拥而上,场面发展成了群殴。
片刻后,包围他们的魔修层层叠叠地倒了一圈。
后排尚未发动进攻的魔修陷入了慌乱,“切勿轻举妄动”“小心有诈”之类的尖叫此起彼伏。
凭借原主作弊般的动态视力,纪游确定,所谓的“诈”,正是容迩离开九畴阁前抓的那把棋子。
物理攻击对阵魔法攻击还不落下风。服,不服不行。
剩余的魔修更加谨慎,采取小股力量分批纠缠的战斗策略。不必说,任何敢于靠近的魔修都躺在了地上,但不久后,容迩手中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对上纪游探询的目光,那人只是漫不经心道:“用完了。”
???
纪游慌忙看向地面,悄声问道:“小石子行不行?”
“噗——”
你笑我?你又笑我?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笑我?
笑着笑着,容迩方才掷棋子的手忽然伸向了纪游,与他十指相交。一瞬间,纪游只觉得那人指节冰凉,掌心却有什么东西温暖润泽。他从那东西的轮廓和质地中判断出,两人手掌之间共同触着的正是那枚玉佩。
容迩用刚刚拉着纪游的那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别看,”纪游听到那人在自己耳边呢喃,声音极尽温柔;
“别怕。”感受到纪游的颤抖,那声音又在耳畔轻轻安抚。
下一刻,纪游直直倒了下去。累,好累,仿佛血液被抽干,又仿佛三魂七魄离体。周围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哭号,那些声音中充斥着绝望和痛苦,却很快消弭于静默。
在彻底昏厥之前,纪游听到远处传来一句声嘶力竭的呐喊:“不管保证过什么,他最后一定会杀了你……”
紧接着,黑暗淹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