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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手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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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程若鱼洗漱完以后盘腿坐在床上,对着箩筐里摆着的一应物什发愁,她怎么都想不到,仇烟织会提这样一个要求。
居然让她堂堂大兴执剑人,给她绣张手绢!
当时她本来想一口回绝,但是赌约都定在那里了,仇烟织还用一种非常……似是而非的眼神盯着她,为了不输气势,她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晚上当完差回来,她特意去了一趟紫衣局,想找旁人帮忙。没错,这是她今天刚从仇烟织那学来的,身为领导,自己不擅长的事要多多交给下属去办。
但是敲开阿妩的门以后,她又忽然不想把这件事交给阿妩去做了。毕竟这是她输出去的赌注,而且仇烟织只提了一个这么轻飘飘的要求,虽说有恶劣的逗她玩的嫌疑,但确实已经算很有良心了。
只是绣张手绢的话……她还是不必假手于人了。
倒是那阿妩,见她端着箩筐站在门口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什么事来,恍然大悟的抱臂看着她,调笑道:“不会吧我的好鱼儿,你相中好情郎了?还要给人绣手绢?”
程若鱼瞠目结舌,莫名其妙闹了个大红脸,心下越发觉得就不该来找阿妩这个八卦精,气呼呼的端上箩筐,程若鱼瞪了她一眼:“什么情郎!你一天天都在乱想些什么呢!我是被人胁迫的!”
说完,赶紧抱着她那个宝贝似的箩筐跑走了,徒留阿妩在原地啧啧称奇,笑的前仰后合。
于是就有了现在,程若鱼坐在床上发愁的这一幕。她愁眉苦脸的唉声叹气,早知道当时就不堵那个气了,就算只问一问阿妩该怎么绣也好啊。
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这区区一条手绢,还是难不倒她这个足智多谋的执剑人的。
仇烟织并没有要求绣什么图案,那她就绣个简单的好了。目光一转,程若鱼看见了桌子上放着的樱桃,鲜红欲滴的大樱桃,看起来就让人垂涎不已。
程若鱼嘿嘿一笑,计上心来。有了,她就绣几个樱桃在上面,樱桃嘛,总归是红彤彤的一片,绣这个她应该还是可以信手拈来的!
说干就干,程若鱼从床上挪到了桌边,将灯芯挑的更旺了几分,牵了根红色的线,对着桌上樱桃的样子,有板有眼的绣了起来。
只不过一绣就绣的忘了时间,导致她晚上又是快寅时才睡,第二天上殿时又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得亏她是习武之人,虽然现在没什么武功,但身体底子好,偶尔精神不济也并不影响她干活,是以第二天去围猎,她依然侍奉在齐焱周围。
虽然早上出发时有几分不解,齐焱今日为何又不上朝,但想说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几滚,又咽了下去。
她好奇心很重,但是也知道分寸,想了想,决定要是明天齐焱继续不上朝的话,她就问上一问。却没料到,今日教她射箭时,齐焱竟自己提起了这档子事。
把着程若鱼的手将弓拉开让她找感觉,齐焱离她稍有些远,话家常似的说了今天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不好奇朕为何不去上早朝吗?”
程若鱼一愣,微微动了动身子,虽然今天再和他共乘一匹马已经没那么拘谨了,但她还是觉得有几分不适。
“回陛下,臣好奇。”程若鱼诚恳道。
齐焱笑了笑,眼睛一眯,箭矢飞出,一只兔子被钉在了树干上。探究的看了看程若鱼,和她真挚诚恳的目光对上,齐焱一时竟有些恍惚。
“看来程兮将你教的不错。”齐焱又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朕不去,是因为去了也没什么用,倒不如不去,免得寒了那些肱骨之臣的心。”
程若鱼愣住了,她在这位帝王的眼睛里看到了满满的自嘲和无能为力的颓丧,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的感受到,宦党专权,对这个大兴的伤害有多大。
逼的一位君王连早朝都不愿意上,只能在这打猎骑马消磨时间,不是因为昏庸,是因为清醒,所以才无能为力。
但程若鱼更愿意相信,他只是收敛锋芒,在暗中蛰伏着。
“陛下,我愿助你”程若鱼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这次轮到齐焱一愣,这次是真的笑了,笑看着她,摇头道:“仇烟织果真没说错,你会是个好执剑人。”
“烟织?”程若鱼惊讶道,她为什么会和陛下说这些?
目光悄悄往后面瞥,她今天特意避开了仇烟织,都没与她打招呼。主要是因为她手绢还没绣完,又顶了两个黑眼圈,她可不想再吃她那厉害的嘴炮。
“都叫的这般亲切了?”齐焱意味不明的瞧了一眼程若鱼,眼神中含着几分揶揄:“你姑姑未曾教导过你,仇子粱的人,一个字都不能信。”
程若鱼犹豫的点点头,程兮是与她说过,让她不要和仇烟织离那么近,但不管怎么样,她总觉得仇烟织不像坏人,倒存了不少和她亲近的意思。
“陛下觉得,烟织的话也一个字都不能相信吗?”程若鱼咬了咬下唇,看向齐焱。她总觉得,齐焱对仇烟织的态度也很奇怪。
虽说不给什么太好的脸色,但也默许她的行为,这难道是屈服于仇子梁淫威的表现?她觉得不太可能。
齐焱看了她一眼,正准备开口说话,下一秒却被程若鱼的疾呼打断了,箭矢的声音贴着脑袋飞过,然后被她直接扑到了地上。
“有刺客!保护陛下!”程若鱼这一下砸的不轻,虽说身体惯性向前扑,但她扑下时借力那么滚了一滚,好歹没将自己压在齐焱身上,反而替他卸去了一些冲击。
肩胛处一阵剧痛,程若鱼还没来得及缓一缓,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跄着想寻找刺客的方位,却被赶来的仇烟织扶住了。
“没事儿吧?”今天第一次和仇烟织对上眼,从她的眼中看出了焦急。程若鱼愣愣的摇了摇头,还没说话,仇烟织就放开了她的手去扶了齐焱:“陛下,没事吧?”
程若鱼捂着肩膀愣了一愣,心下忽然有了一丝奇妙的感觉,她品不出来。但硬要说的话,她觉得那种味道应该会和刚到季节的樱桃差不多。
甜中带着一丝丝微酸,但也分外可口。
仇烟织本来骑在马上,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她能看得出来程若鱼今天刻意躲避她的行为,索性就不去坏人兴致了。
而是舒舒服服的找了片树荫窝着,脑海中细细盘算着一些自己的事。
本来已经相安无事一上午,到了快要回城的时候,却忽生变故。她只看见程若鱼栽葱似的带着陛下往地上倒,口中还疾呼有刺客。
第一时间让身边侍卫去搜寻刺客,她自己打马上前快速前去查看。从马上翻下来的第一时间她竟然下意识的先去扶了程若鱼。
将她扶稳之后立即意识到不妥,她表现的这么紧张她,落在有心人眼里,不是一件好事。于是立马放开她的胳膊,俯身将齐焱扶了起来。
不过刚刚大致看过,箭矢射的方位很偏,被程若鱼及时的躲过去了,并没有造成什么大碍。这样的话,她跳的忽然有些异常的心脏逐渐安定下来,乖乖的平稳起来。
今天的围猎以这样的闹剧匆匆收场,仇烟织下令封锁猎场,派人一寸寸的搜刺客。
不过索性那个刺客今天并没有得手,只是让他们受了点惊吓,但程若鱼看齐焱那淡定自若的神态,觉得他好像连惊吓都没受到。
看来这个刺客当真是失败极了。
“陛下觉得,刺客会是谁派来的?”程若鱼坐在案几边,思考了很久,开口问齐焱。
齐焱早已将那身骑射服换了下来,此时只随意传了一件黄衫,坐在书桌前有条不紊的摹字,听见程若鱼的询问,眼皮子都没抬的回了两个字:“烟织。”
程若鱼眨了眨眼,没有问齐焱的称呼怎么也变成了烟织,却道:“陛下,臣却觉得不会是烟织,怎的刚好今天她没带将棋营卒子,就有刺客偷袭?而且查出来的箭矢也是将棋营锻的,这栽赃陷害未免也太明显了。”
不应该啊,程若鱼觉得连自己都想的到的事,皇上不可能想不到。果然,齐焱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流露出几分笑意。
“看来执剑人还是有几分脑子的。”程若鱼微微瞪眼,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来。皇上这到底是在夸她还是骂她?
“朕已交给别人去查了,护驾有功,你回去休息吧。”齐焱见她一副郁闷的样子,终于大发慈悲的一挥手,给了她一个痛快。
程若鱼就乖乖的一攻手回去了。本来就睡眠不足,今天又遇上了这么一遭,程若鱼本来想着回去一定要将手绢绣完,却没抵住沉沉睡意,直接合衣睡去。
这一觉从下午开始睡,一睁眼,竟已到了卯时。距离去殿前执勤还有一个多时辰,程若鱼却已经睡饱了。
她一向是个言而有信且有条理的人,答应别人的事还没做完,心里总觉得不舒坦。于是简单洗漱了一下,随意填了些糕点,程若鱼又认认真真的一针一线绣了起来。
此时正是日出前最为黑暗寂静的时间,连守在宫门处的守卫都支撑不住开始打瞌睡,在宫内的一处房间里,却有一盏小灯幽幽亮了起来。
第二日清早,宫里的更打过了,程若鱼才抬头抻了抻因长时间未动而发酸发涩的脖子,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肩胛。
她长长的舒了口气,心满意足的欣赏着自己的成品,起码她觉得绣的很不错!颜色和形状都有了,也不枉自己的手被那破针扎那么多下。
于是第二天一早,程若鱼就伸长了脖子巴巴的等着仇烟织来,仇烟织一出现在内殿门口,程若鱼就迎了上去,得意洋洋的将手绢拍进了仇烟织手里。
仇烟织诧异的拎起手帕看,这手帕绣的……实在称不上是上等之作,一看就是实实在在的出自她手。白绢布为底,几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红色团簇其上,让她不知该从何夸起。
将手帕完全展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映入眼帘,仇烟织,她在手帕上绣上了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