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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报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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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棋营地牢
关妩被绑在刑架上,一下午的折磨,她已经奄奄一息了。不知道是因为她死意坚决还是已经虚弱的讲不出话来,仇烟织一下午都没能从她嘴里听见什么有效信息。
程若鱼匆匆走进地牢,一眼就看见了遍体鳞伤的阿妩,再进一步,地上四处晕开的鲜血映入眼帘。
“阿妩!”程若鱼扑过去,想摸一摸阿妩,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她知道阿妩被关进来一定会受许多折磨,却从没见过如此触目惊心的场面。
阿妩昏昏沉沉的,似乎连抬头应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哟,小杂鱼来了?赶紧劝劝你这好姐妹吧,也免得再受那么多皮肉之苦。”严修看见程若鱼,双臂一抱招呼她。
“你就是这样屈打成招的吗?”程若鱼紧紧握拳,眼含愤恨的瞪向严修。
丽容之前给她上的药还在起作用,伤口现在不怎么疼,导致程若鱼都忘记了还有这回事,眼下手一握拳,结结实实的握住了伤口。
“嘶”一阵剧痛从掌心扩散开,程若鱼眉头瞬间拧了起来,将手继续握住也不是,松开也不是。
“冒冒失失。”站在阿修身侧,从程若鱼进来开始就有意无意一直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的仇烟织立马就发现了她的不对,走到她身边轻轻拿住她的手腕,忍不住想数落她。
程若鱼腮帮子一鼓,刚想说话却又是一股痛意涌了上来,苦着脸咬唇说不出来了。
“我将你手腕捏住,你慢慢松手。”仇烟织手上用了几分劲,按住了一处穴位,减缓血液的流动。
程若鱼这是外伤,她将自己的伤口压住,如果松开的过快血液会迅速涌出来刺激伤口,会加重疼痛的。
程若鱼明白她的意思,乖乖点头,配合她的行动,等她松手,仇烟织也慢慢松开了手,转而在手背下面将她的手托住。
一圈圈将裹着她手的布绕开,才刚刚止血不久的伤口又崩裂开来,里面染上了不少血色。仇烟织看着横贯她整个手掌的狰狞伤口,心口忍不住胀了一下,明明前几天这双手还是柔软白嫩的。
“阿修。”仇烟织偏开目光看向严修,向他伸出手,严修向这边张望了一下,瘪了瘪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了仇烟织。
仇烟织抬头看了程若鱼一眼,拔开瓶塞淡道:“忍一下。”还没等程若鱼反应过来,眼疾手快的将药粉撒了上去。
一瞬间程若鱼疼的头皮都炸了起来,手下意识的想要往回缩,却被仇烟织牢牢拽住动弹不得。程若鱼将牙咬的咯咯响,额头上的青筋都显了出来,半天疼痛才褪去。
程若鱼出了一身汗,苦笑的看着给她重新裹伤口的仇烟织:“烟织,你这撒的是盐么?太疼了!”
仇烟织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瞥见后面的阿妩,应道:“有被割伤的时候疼吗?”裹布料的动作又轻上了几分。
继续苦笑着摇头,程若鱼回头看向关妩,她依然人事不省,本来情同姐妹的人,却感觉与她异常遥远。
“你这下真是伤口上撒盐了。”被割伤的时候疼不仅是手,还有心。她对阿妩从来没有任何隐瞒,她从前一直以为阿妩也如此,现在看来,她有许多深埋心底的秘密。
程若鱼尊重她的秘密,但气愤她的选择,她的举动让整个紫衣局都陷入了危险的境地,让那么多无辜的人都可能受到牵连,她们从小在紫衣局的庇护下长大,那是她的家,她不能理解这样的行为。
其实再严重的事,只要她说出来,就算赴汤蹈火,她程若鱼也一定会陪她的。
仇烟织将她的伤口重新裹好,药瓶递给她:“这药专治外伤,用上几日就能见效,以后不要让自己受伤了。”
“多谢。”程若鱼用右手接过,扔进袖袋里,嘴上道着谢,却在心底暗自腹诽:这么疼的药,我才不要用呢!忽然想起上午替仇子梁挡剑的是仇烟织,关心道:“你呢?那把剑没伤着你吧?”
仇烟织一愣,抿唇摇了摇头,走到离阿妩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背对着程若鱼道:“还要多谢你,我一点事都没有。”
那软甲本就强悍,剑又被程若鱼阻了下来,回去以后她看了看,发现甚至连红都没红。用手去握剑,她难道真是觉得自己的手金刚不坏?倒头来还不是疼的满头大汗。
仇烟织还是觉得她太过莽撞。
“没事就好。”程若鱼也重新站到了阿妩面前,那剑若刺中的是仇子梁心窝,她真是要拍手叫好了,但仇烟织不同,她还是觉得一码归一码,她和仇子梁应该不是一路人,报仇也不能牵连无辜。
程若鱼再次看向阿妩,内心多了些无力感,如果她铁了心什么也不说,她真的能将她救出去吗?
“这止疼药给她服下吧,能让她恢复体力好好答话。”仇烟织将另一个小药瓶递给程若鱼,示意她给阿妩喂下。
程若鱼咬了咬牙,还是上去将她的下巴捏开,将药灌了进去。没过一会,阿妩真的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鱼……鱼儿”阿妩看见程若鱼,眼里首先涌现的是惊喜,但马上就被泪填满,泪眼朦胧的看向她,断断续续的开口:“求求你,杀了我吧。”
程若鱼看她如此,心中无比难过,但却不得不硬着心肠逼问她:“阿妩,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真的要弃我,弃姑姑,弃紫衣局所有人于不顾吗?”
“陛下驾到——”小太监尖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一惊,皆回头行礼,没想到齐焱竟然也会深夜造访。
“陛下为何深夜前来?”仇烟织迎上前去问他,这么晚了,齐焱居然会出宫到将棋营来。
齐焱找了条凳子坐下,一挥袖子,示意她们该继续的继续:“你们继续,就当朕不存在。”
郑妩看向他,眼中的竟然是释然与感激,但在下一秒众人重新扭回来看她时,又恢复了白日里的仇恨与不屑。
“你不说,那我来说。”程若鱼深呼吸一口,找回了之前的节奏:“能支撑一个人苦苦蛰伏,不惜付出一切代价来杀人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复仇。”
其实在来的路上,程若鱼就细细思虑了,阿妩平日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奇怪出格的举动,但她有一个一直让程若鱼记忆深刻的习惯。
那就是每逢盛大节日和寒衣节,她都会躲起来烧纸,程若鱼无意中撞见过一次,问她她也没说什么,只说是烧给家中过世的亲人。
“你是为了给那些每年你都会偷偷祭拜的人复仇,对吗?”看着阿妩有些恍惚的眼神,程若鱼觉得自己猜的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说起来惭愧,这灵感还是她无意中想起那本仇烟织在马车上看的那本女扮男装手刃仇人的话本才意识到的。
在众人都看不见的地方,齐焱冲着阿妩微微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阿妩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显得异常兴奋:“我就是为了报仇,报齐焱灭了我郑家上上下下近白口人性命的灭门之仇!”
“郑家?你是郑禄之女?”仇烟织眉头一皱,下意识脱口而出,原来是这样。
“郑禄?”程若鱼看向仇烟织,这个名字好熟悉,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
“郑禄是当年朝露之变意图谋害陛下与爹爹的逆臣同党,早已被满门抄斩,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仇烟织看向郑妩的眼神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语气微有些怅然。
“我爹爹不是逆臣!他是被冤枉的!”郑妩一下子激动起来,将铁链挣的哗哗作响。
“将她放下来。”齐焱依然佁然不动,语气淡淡。
程若鱼心中一喜,赶紧让阿修将缚住阿妩手脚的铁链松开,将她搀扶了下来,阿妩跪在地上,抬眸看向齐焱的方向。
“既然情有可原,朕如你所愿。”齐焱冷淡的看着阿妩,却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对于她来说,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阿妩最后冲着齐焱笑了一下,一把挣开程若鱼的手,抽出一旁架子上的剑反捅一剑,将自己捅了个通透,瞬间倒下,失去了生机。
这一幕发生的甚至比上午阿妩从舞阵里冲出去还要快,程若鱼完全来不及反应,阿妩就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失去了生命。
程若鱼跪在她身边,任由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摆,颤颤巍巍的伸手合上了她的眼睛。她听姑姑说过,人死的时候,看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会被定格在眼睛里的。
她不敢看,她害怕在阿妩的眼睛里看见她自己。
“阿妩……”程若鱼伏在郑妩身边痛哭,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她做梦都没想到,阿妩有一天会死在她面前,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室内除了炭火烧着的噼啪声和程若鱼的哭声再听不见别的声音,半晌,齐焱才起身:“去禀楚国公,此案结了。”
再未回头看一眼,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出去了。
程若鱼反应过来,捏了捏阿妩逐渐冰凉的手,忙擦干眼泪追了出去,现在不能伤心,要振作起来,她要帮阿妩讨回公道!
地牢内的人都走空了,又恢复了最初只有仇烟织和严修的状态。仇烟织在原地站了会,缓步走到阿妩身边蹲下。
她第一次认真打量阿妩,只可惜她的眉眼都却被血迹污渍掩盖了。
“放心去吧”仇烟织蹲在那,眉眼柔和的看着她,替她理了理衣冠:“你的仇,我会一并替你报了。”
再次起身,她又恢复了平日里那一副处变不惊的淡漠模样,囚室昏黄的灯光打在她身上,非但没给她添上暖意,却给了她几分斑驳孤寂。
“阿修,让她漂漂亮亮的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