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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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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夕阳正一点一点陷进地平线里,只剩下了昏黄的余辉。
每个班里都有一个被孤立的人,哪怕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或许是因为他们与别人不同,身体上的,性格上的,长相上的,亦或是其他的原因,导致他们被当做异类看待。
各式各样的人被时间瓜分成一个个小团体之后,剩下的那一两个人就像是树枝上的残叶,不知该落向何方,任由风在空中肆意撕扯,摇晃。
放学后,言浅抱着作业本从吴美鑫办公室回来,走到教室门口时,就看见教室里一个瘦瘦的身影正拿着扫帚一下又一下地扫着地上的灰尘和纸屑。
言浅走进去,视线穿过桌椅的遮挡,发现她的脚有些跛,走路的时候地上的影子一步一顿地前行。
那些人,是因为这个,才欺负她的吗?
“我来帮你吧。”言浅放下怀里的作业本,拿起了墙角的扫帚。
许愿的背影怔了一下,她回头,就看见站在门口纤细高挑的身影。
牙白的面庞,清澈透亮的眼睛,高高的马尾乖巧的垂在颈后,鬓边的几缕碎发敛去了她眼里惯有的漠然,她看向她时,有阳光在她茶棕色的眼睛里缓缓流淌,远远的看着,让人有些失神。
半晌,许愿才反应过来,低下头,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言浅只摇摇头,说了声没关系。
静悄悄的教室里只剩下“唦唦”的扫地声。
每个班级都是一个小型社会,在这个小型社会里人人性格迥异,有活泼张扬的就有腼腆内敛的,有骄横跋扈的就有柔弱老实的,有人受万众瞩目成为焦点,有人好似黑板上飘落的粉笔灰,透明到看不见……但大多数的人都是普通的。言浅属于后者,许愿也是。
夕阳的余晖敛去了锋芒,慵懒的躺在课桌上,给整个教室镀了一层柔软,安静而温柔。
言浅收拾好书包,经过许愿身边时,看见她手背上那一道醒目的红印子,胳膊上也有好块青紫,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开口。
她能猜到,和徐清瑶有关。
不知是强者强到令人生畏还是弱智弱到认为不值得被同情,面对恃强凌弱时,人们本能的站在强者的一边,跟正义无关,跟对错无关甚至和道德无关,人们害怕被孤立,害怕自己也成为被攻击的一方,害怕被卷入一场无休止的是非当中。
可有时候就是这样,我们在书本上学习如何分辨是非,却在生活中本能地逃避是非。
言浅在之前的学校里见过类似的场景,一群人将一个女孩堵在角落里,咒骂、侮辱、踢打、扇耳光……在这场罪恶里,所有人都是屠手,不管是施暴者还是围观者都避无可避。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正义和明哲保身竟有了冲突。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沉默成了掩盖懦弱的外衣。
言浅这样走着,忽然想到自己小时候也像许愿一样被孤立着,因为言家出事,一夜之间言浅的生活天翻地覆,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她不再是令人羡慕的小公主,也脱下了公主裙,她本就不爱说话,嘴巴也不甜,小时候体质也不好总是一副病殃殃的样子,这样的她在小朋友里是不受欢迎的,她没有朋友,一个都没有。
很久之后,她常常会想,如果自己爱笑一点,开朗一点,嘴甜一点,那些人会不会喜欢她不再孤立她,她会不会就不会被那个恶魔盯上,缠绕她整个童年的噩梦会不会停止。
终于,她搬走了,来到了沪城,遇到了廖萱,她第一个朋友,廖萱从小就调皮,像个男孩子一样。不是弄坏了别人的洋娃娃就是摔坏了人家的发卡。久而久之,女孩子们都不愿意跟她玩了。一开始,廖萱总喜欢欺负人,言浅好几次都被她气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忍着不哭。
有一次,言浅被一个小胖子欺负,还被推到了路边的水坑里,身上摔得又湿又脏。廖萱对着小胖子的屁股上去就是一脚,小胖子爬起来揪着廖萱的衣领直接把她丢进了水坑里,廖萱岂是任人欺负的,对着小胖子的脸一顿乱抓。
那个小胖子被打跑了,廖萱也没占上便宜,脸上挂了彩。言浅看着鼻青脸肿的廖萱,扑过去一把抱住她“哇”的一声哭就了出来,廖萱被吓了一跳,那是她第一次看见言浅哭,还被蹭了一身鼻涕。
每次提起这件事,言浅都被她嘲笑。
这么多年,她和廖萱打打闹闹,一起成长,哪怕家里出事了以后,廖萱也依旧陪在她身边。
正想着,就看见校门口外一身白色校服的廖萱,夕阳的余晖将她拢在光里,嘴里的棒棒糖把她半边脸撑得鼓鼓的。
兴许是等久了,她坐在小商店的台阶上发呆。听到脚步声,咻的转头,看见言浅正小跑朝这边走,她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朝言浅挥手。
“刚刚帮我同桌做了个值日,出来晚了”言浅说。
“谁呀?你不是一向独善其身的嘛,怎么今天突然想济世救民了。”廖萱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她跟谁热情过,这次竟然会主动给同学帮忙了。
“叫许愿”言浅无视了廖萱的调侃,接着说,“我们班的几个女生一直欺负她。”
廖萱拢了拢肩上的书包带子,“每个班都会有这么一个人的,明明没做错什么,却要被所有人孤立。”
“或许吧。”
不远处,少年长身而立,看着那抹背影良久,他身后的人越过他,却见他迟迟不走,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什么呢?”
喻淮晟收回了视线,“没什么,走吧。”
夕阳下,两个女孩的影子被拉得纤长,一点点没入余晖里,渐渐与橙黄的夕阳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