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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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宇现在的处境还真是tm的让人无语。
他在一高破大门前徘徊了有二十分钟了，两只手使劲揪着书包的背带，低头盯着地上三颗石子儿，被太阳照的很刺眼。
余光瞟见门卫站起身来，娴熟地掐灭了烟头 ，使唤起遥控器来。
他迅速地抬起头，果然，城里的小叔给他联络的程老师就站在对面。
“靠，老师这么年轻，为毛以前在学校没见过。”吴宇小声嘀咕。
书包背带上的紧张放松了些，留了三五个指甲印。他带着标准的假笑冲对面的小姑娘挥了挥手。
本以为小叔会给他找个沉稳的老头当班主任，没想到年轻的这么离谱，估计也就大学刚毕业一两年那样儿。她戴着副时髦的银框眼镜，绑着女孩们很常见的低马尾，右嘴角上有颗长的不是那么恰到好处的痣，不高的个子，但是胳膊叉在胸前，左手捏着最新的iPhone。
这明眼人一看就是年轻老师为了管好叛逆高中生故作姿态装出来的架势。
她左手捏着手机作出老师们一贯传唤人的手势，见吴宇热情的跑向她，她便立马转身，还连带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靠！玛德，我好歹以前还是火箭班的学生，带了个全年级最差的班这么傲气？”
心里气的不行，但吴宇还是极其卑微地笑脸以对，他一路小跑追上了在他看来如此“有范儿”的小姑娘。
“老师！咱是哪个班呀？”吴宇喘着大气，用中原人向来的自来熟想跟老师套点近乎。
个子不高，向后弯腰幅度还不小，吴宇粗莫估计没有个150度应该不行，她连打了两个大哈欠。
“二十四班，高二，四楼最后一个。”
“嗷嗷好的，谢谢老师。”
吴宇心里直发毛，这回答，还tm真是简短有力，字字珠玑。
俩人不知不觉晃到了高二教学的楼区，刚好正值大课间。
左手边是操场，橡胶地板上洒满汗水，空气里都是满满的荷尔蒙，有的男孩儿干脆上衣丢到篮球架边上，有一部分贵族男孩呢，上衣则是托付给草坪上时不时会传来尖叫欢呼的女孩们保管，她们一般都两三结对，扒拉着耳朵说着悄悄话，眼神却都在篮球场上飘着，有些激动的，还会上下跳窜，外加两三个托马斯回旋，然后仰天可劲大笑。
吴宇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他是真的好久好久没见过有这么这么多年轻活力的地方了，住院的三个月让他现在活像是个刚进城的土鳖。
他们俩走到了离篮球场最近的位置，突然传来了一阵口哨声。
程老师习惯地扭过头，看起来似乎对这声音一点也不陌生。
吴宇也跟着停下脚步。
吹口哨是一个有点胖胖的男孩，他被汗浸湿的T恤贴在肚皮上，看上去有点像，说实话是真的有点像只换了白皮的青蛙，很喜感。
右手边站着的男孩戴着和老师同类型的银框眼镜，没有穿上衣，汗水淌满整个上身，他很壮实，腹肌隐隐约约，像是个体育生，但气质却跟那个吹口哨的白皮青蛙大有区别，没有丝毫流气，反而有种和他身材不符的，说不出来的儒雅温柔。
左手边上还有一个没穿上衣的，不过他把T恤绑在腰上，很突出的鼻梁，再加上瘦肖的脸型，夹杂着很多雀斑微红的脸颊，看上去像是个骨感的爱尔兰放牧人，长得实在是很外国。
三个人里好像只有他注意到了老师旁边的吴宇，有那么一刻，吴宇和他四目相接，但有种形容不上来的奇怪的感觉让他不得不立刻埋头，看向别处。
流里流气的胖子娴熟地跟老师拉了句无聊至极的家常，“呦，程老师这是外派去办公啦？”一旁那个像体育生的男孩笑起来很好看，他很礼貌举手擦过左边的头皮，向老师敬礼示意。
老师瞪大了眼睛，眼珠子翻了足足360度，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她抬手看了看时间，踹了胖子一脚，
“一会儿谁最后一个迟到，谁就接管一周的厕所保洁员”。
“啊——？”
还没等胖子惊讶结束，大喇叭里熟悉的上课铃就已经传到耳朵里，
还没看清，他们三人早就一溜烟儿地跑没了。
“嘿！玛德，不等我，一群狗东西。”
伴着一阵嘈骂，一个茉红色头发的男孩子提着件粉色的T恤慌慌张张地跑在他们身后，笔直的双腿让背影看起来很好看，很有感觉，是小时候陪妈妈看的七点半黄金档期电视剧里留洋归来的大少爷气质。
吴宇抿了抿嘴，满怀期待地跟着老师进了教室，看样子，以后的学习生活，起码今年一整年，应该会很不错。
一进门，吴宇就看到刚才的三人帮坐在教室的最后边，一眼过去，四把小扫把加两个损坏百分之五十的旧灰斗，加上他们三个人的综合气质，别说，还真像是一个卫生保洁小队。
老师拍了拍手，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安静！”
她作出安静的手势，可是似乎并没有太大效果，班里还是乱哄哄的一片，跟下面的操场闹声没啥区别。
果然呐，年轻老师一般都奈何不了正值花季的俊男靓女们。
“安静！！”
她又大力地拍了两下讲桌，吵闹声这才像收渔网似的，渐变弱化，咻的一下，收到她手心。
“咳咳，这位呢，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学生，高二这一年呢，今天起他就属于我们班的一分子啦，大家欢迎。”老师一个人鼓着掌转向吴宇，台下好像对新同学的到来并不是特别感兴趣，稀薄的掌声让气氛一时有点尴尬，“那就让他给大家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他又紧张起来，双手揪住书包背带点了点头，
“大家——”
还没等好字脱口，后门就被哐当撞开，能看见一抹慌慌张张的红点儿没影儿似地飞了进来，一不小心踩到了破灰斗，上蹿下跳的铁皮，刚刚安静的教室瞬间又被噼里啪啦刺耳的金属声填满。
约莫过了三十秒，班级里哄堂大笑起来，那一抹红毛就是刚刚骂骂咧咧上楼那个，他看上去很狼狈，脸上还挂着水珠，T恤上泥一道水一道的，应该是刚从厕所出来。
“伊朵,我刚在下面对你们四个说了规矩。既然你那么喜欢厕所，那你一个人就包一周厕所卫生好吧。”
程老师又架起了胳膊，没有生气，还冲他一直笑。
伊朵——，名字还算好听的。吴宇被打断了自我介绍，只好暂时呆呆地站在讲台上。
伊朵一听自己要去扫一周厕所，不乐意三个大字写在脸上，现在还在发懵
正准备辩解，阳光刚好打在他脸上，还没落完的水珠很亮，他茉红头发在光下变橙了些。
“我——我不同意，那你得再抓一个，他们三个中最后一个来的也得陪我去。”
说着说着，另外三个人一把揪着他T恤，拉了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到地上。
“你，乖乖背锅，闭嘴少说话。”
“就是就是，别想着拖我们三个下水了”
他们三个对着伊朵一顿指指点点，甩锅甩的他头皮发麻。
伊朵坐下后还在和他们吵闹着争论，全班同学都扭过头去看笑话。程老师不耐烦地敲击了几下黑板提醒大家讲台上还有一位站了五分钟的新同学呢。拉跨四人组停止了吵闹，目光移到了吴宇那边，同学们也随即看向了讲台。
齐刷刷的六十三双眼睛同时盯着他，还怪不好意思的。比刚住院那会儿，天天好几个医护人员围着还让人感到不自在。
书包背袋上的手又揪紧了，指甲不安地在背带上划来划去。
“大——大家好啊，”他像小时候那样结巴起来，目光四处乱飘，到拉跨四人组那里，又一次，他和那个像外国人的男孩目光相撞。
“继续，不用紧张。”程老师拍了拍他，吴宇这才把目光迅速撤离。
“大家好啊，我叫吴宇，我——我人不错，是个不错的人，以后的日子还请大家多多关照，谢谢各位。”
典型的废话文学，外加一个完美的九十度鞠躬，草草地结束了他的自我介绍。
吴宇含情脉脉地看着水泥地板，想要在同学们的掌声欢呼中抬起身子，“五，四，三，二，一，嗯?好吧，貌似没有掌声。”
“来，起来跟我去挑你的座位”
程老师走下了讲台，吴宇也立马起身，放弃了对也许本就不存在的掌声的期待，小碎步跟在她后面 。
一高里，差班往往人多，因为会招收一些高价生。大多数都是攀着和领导们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给点钱，上点货，外行看起来是家长们费老大劲才能办成的大事，在学校不过学籍办的老师们动动小手输个名字。
六十三个人挤一个教室，能给的位置只有在后排的犄角旮旯里再添张桌子。
最后在拉跨四人组后面，添了一张旧桌子，坐去下如果后靠点儿，能蹭掉一层墙皮，买一赠一，再送一大把白灰，看着露出内层灰色水泥的破墙，吴宇感觉自己用一只手就能把整面墙的白色外层揭掉。
“靠。这些老教室真就全都豆腐渣工程。”想想自己以前在一楼的时候，里面的桌椅刚进去时都是新换的一批。
吴宇左手边，靠着窗户，窗纱不知道被哪根晨光笔通了个窟窿，窗帘也烂的是可以随手撕下来当块抹布的那种程度，连靠窗的墙上也是黑压压的一片：
“你若毁我天堂，我必戳你脊梁。”
诸如此类的话，都是些非主流学长写了这么些自认为很代表个性杰作。
“唉—”
吴宇长叹了口气，想想自己高一时候刷的花白的墙，现在是终于真正理解了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
譬如成语：今非昔比。
现在，吴宇一个人独占最后一排，前面坐的是在下面碰见的三个，伊朵在他们三个右手边，中间隔了一个很窄的走廊，约莫着胖子的身形应该是走不过去的，侧着走也许够呛，所以四舍五入，他们拉跨四人组小组也算是紧挨着的一家人了，伊朵右手边的是一个看起来很文静的小姑娘。
一目了然，伊朵加入拉跨四人组组织的原因很简单，自己没本事泡右手边的妹子。
下课铃响了，一阵熟悉的口哨声。
吴宇抬起头来，前面拉跨四人组，借助地形优势，在那个窄走道拦住个短头发的女生，女生看上去很干练，四个人团团围住她，害的后面的人只能绕前门出去。
伊朵一直在叽里呱啦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上去很焦急，脸红涨涨的，另外三个一直对他指指点点。
一看见白皮青蛙嬉皮笑脸就能猜到，肯定没憋啥好屁。
正当吴宇还在一旁云淡风轻的看戏时，突然伊朵一手指着他，不怀好意地笑着，另一只手撩着自己侧边一撮红毛。
此时看上去俨然已没了电视里大少爷的范儿，而像一个被老婆甩了的汉奸。
这时候，吴宇才彻底听清他们在商量的国家机密。
“他们三个不来就得让他来，刚好带他算六十四个，凑个整，我一个人绝对不去。”伊朵极力争辩。
女生叫徐然，是卫生委员。他们四个人围住人家，估计在争论这一周地厕所保洁员应该花落谁家。
“你让人家新来的同学刚来就去扫厕所，你们四个觉得很合适？”徐然的语气冷冰冰的，和她的表情一个样，像个没有感情的AI。
“合适！陈鑫你觉得呢？”白皮青蛙现在说话的样子还真就像只青蛙，呱呱个没完，让人直闹心。
“啧，我也感觉非常合适！”原来戴眼镜的叫陈鑫，他推了推镜框。
“哈哈哈哈哈——”
四个人起哄大笑起来。因为初来乍到，还是插班生，所以吴宇很自觉。
“没事的没事的，反正我刚来，刚好可以借此提前熟悉熟悉环境。”
说完憨憨地笑了笑，心里却是一万个妈卖批，
“玛德。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真是四个小人得了志。”
“那委屈你了，那我就把你安排到值日表里了，”卫生委员表情有了那么一丝微妙地变化，她替那不要脸的拉跨四人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因为高一在一楼，所以当时吴宇上厕所都是去走廊尽头拐角的公共大厕所，而四楼尽头是有两个独立的隔间，里面的也都是带门的卫生间，比高一时那赤诚相见的厕所好的不要太多。
而且最里面还有一个小阳台。高一厕所外面有颗高大的杨树，在这里刚好能拽到它的叶子，夏天傍晚站在这里，扑面总会来风。
晚自习临近下课时候，吴宇在认真的看着自己刚从书店十五块淘来的盗版书——牧羊少年奇幻漂流记。里面偶尔有几页书缝里还有几个看不懂的数学公式，盗版书果然用的纸都是二手漂白的，还他娘的没漂干净。
他看了看黑板上方挂的钟，快下课了，他习惯性地收起了书。
因为以前一般这个时候班主任都会迈着无声的步子偷偷从后门溜进来巡视全班。
可是前面的拉跨四人组还在叽叽喳喳，有说有笑的，班里也是乱哄哄的一片。
不出所料，这个班级属于非传统班级。
下课铃响了。
程老师却意外地挎了小包来班里，他见伊朵在收拾东西，便直接打趣道：
“伊朵保洁员记得明天准时上岗哈。”
应该是有吴宇陪他下水的缘故，伊朵答应的很轻快，麻利地收拾完东西便走了，正眼也没给程老师一个。
程老师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根本不在乎。
“吴宇，走，跟着我去看给你安排的宿舍。”
小碎步跟在老师后面，通往宿舍的路有一段没有路灯，但这里的星星和月亮很亮，路上也不算太暗。
吴宇看着漫天的星星，默默祷告着，
“求求了，宁愿让我扫四周的厕所，都别让我跟那四个小人住在一起。”
吴宇双手合十，摇摇晃晃，在星光下，活像个埃及法老。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