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霸破产后》欢意书

1、第 1 章

　　田里的玉米已经半人高，热浪滚过玉米田，卷起地上的沙土，然后被路旁的小树轻轻拦住，盘旋在树梢，引得树叶哗哗作响。
　　一辆小型SUV驰过田野，这地方的柏油路被撵坏了，偶尔会从车胎下蹦出来几颗小石子。

　　谢理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抬起手机朝外面拍了一张绿色的农田，发给备注是远的企鹅好友。

　　【图片.jpg】
　　【小兔崽子，你爸爸我会骗你吗，到了】

　　对面立马回了消息：【不是吧，还真回乡下了，真破产了？不是说好一起升高中，咱俩还同桌吗，怎么就抛弃爸爸了】

　　谢理：【滚】
　　谢理：【说真的，不要想我】

　　康远：【我也说真的，你家到底怎么回事，和我说说清楚】

　　康远和谢理是初中损了三年的老损友了，感情都是损出来的，特坚固，出了事之后该关心的一句没少，但是这事儿真的说来话长，归根到底一句话——他爸破产了，他妈跟人跑了。
　　虽然两件事没什么直接的因果关系，但是乍一听还挺狗血。

　　谢理他爸这些年一直经营着自己的建材生意，前阵子因为被熟人坑，导致一时间资金周转不到位，生意黄了。
　　这事没让他爸负债，只能说是接近破产边缘，本来想着拿最后的积蓄东山再起一把，结果他妈第二天带着自己的情人上了门，说要离婚。

　　双重打击，谢理他爸没承受住，没有了东山再起的雄心。
　　最后两人办了离婚，他妈大概是愧疚，只拿了钱，房子没要，不过，儿子也没要。
　　第二天，他爸卖了房子，拿着到手的一百多万，说带他回乡下老家。

　　一觉醒来听说自己家没了，谢理也很懵，就这么稀里糊涂跟着他爸上了车。

　　老家这边是个偏僻的北方小村子，他爸当初去大城市做生意之前在这边有一栋小楼房，本来是留着打算以后衣锦还乡用的，没想到成了落难收容所。

　　谢理指尖纷飞，像是写了一篇究极反转的小说，看得康远惊叹连连。

　　最后康远问他：【那你去哪上学啊？听说农村条件都特别不好，你成绩怎么办？】

　　谢理想也不想，打字回他：【你觉得我成绩还能再烂吗？】

　　康远：【……】
　　康远：【说得也是】

　　俩人依依惜别了好半天，谢理觉得自己眼泪就差点下来了，他爸在前面猛打了个方向盘让谢理成功忍住眼泪，车子拐进一条水泥小路，前面隐隐约约能看见低矮的小房子。

　　谢理好奇地将脸贴在窗户上，看见路边漏出来的几个破败的小屋子，院子里满是荒草，显然很久没住过人了，路过这几间小屋，往前是座漂亮的小楼房，朱红色的大铁门，过年贴的春联还好好挂着。

　　楼房旁边就是人，一群人围在一起，看样子应该是在围观下棋。听见谢理他爸的车子响动，一堆人下棋也不看了，齐刷刷转过来看车，一边看一边谈论着什么。
　　不过车玻璃挡着，谢理听不清。

　　他爸特别贴心地把车窗放了下来，乱哄哄的乡音一股脑哄进来。
　　北方人口音不算特别重，但是谢理从小没回来过，听不惯乡音，加上说话的人太多，他一时间没听懂啥意思。

　　他爸把头探出去和人寒暄两句，准确的意思谢理没听懂，大致就听见回家，做生意，我儿子几个关键词，然后他爸拆了一包烟散出去，那热情的架势，就差下车和大家都抱一圈了。

　　谢理不喜欢和不认识的人装客气，带着耳机低着头、翘着脚在后座玩手机，正在过消消乐的一千零三关。

　　耳机里那个格外兴奋的unbelievable的提示音响起时，他爸把车子拐进一个胡同，最后停在一个朱红色的门前。

　　大门最上方的门头是磁砖贴出来的家和万事兴，门上落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锁，春联早没了，门上斑驳的黑色胶痕还十分□□。

　　谢理跳下车，四处看了看。他们家右手边是别人围起来的菜园，左手边是邻居的屋子，和他家围墙紧贴在一起。

　　一路过来除了没人住的屋子之外，基本都是楼房，比美似的，一个盖的赛一个漂亮，邻居家的屋子却是座低矮的瓦房。比起村里人盖起的一幢幢小楼，显得格外可怜。

　　谢理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邻居家的正门，眼神刚刚瞟过去就见里面走出来一个男孩儿。

　　这小孩儿个头看着比他矮一点，一米七的身量，身上的衣服看着不怎么合身，上衣有点长，裤子又有点短，头型是最好打理的板寸，浑身上下除了眼睛亮亮的，整个人都像是刚从锅炉里掏出来的样子，灰扑扑的。

　　谢理本来就是好奇他们家的屋子，想看两眼，结果冷不丁和里面的人对视了一眼，有点尴尬。
　　察觉自己被抓了个正着，谢理冲着人家眨眨眼，漏出个坏笑。

　　十四五的年纪，谢理脸颊上的肉都已经消得差不多，下颌微微有了一点棱角，但是并不分明，笑起来依旧很稚气，和他想象中坏笑的样子不一样，反倒有点傻气。

　　对方没理他，脸上表情无波，已经转身回了屋子，满满的目中无人。

　　谢理狠狠咬牙低低念了一句：小兔崽子！

　　他爸在屋里喊他：“谢理，看什么呢，进来干活。”

　　“唉！”谢理扶着门往里窜，“来了，爸！”

　　他们老家这屋子当时都没想着留，所以十几年没回来也没想着打扫过。晒不到太阳的角落布满苔癣，屋檐下还有个鸟窝，幸亏院子里做了水泥硬化，否则这地儿大约已经不能下脚了。

　　谢理嫌弃地甩甩鞋，感觉自己鞋底沾到了不可名状物，走起路来软绵绵的。

　　他爸已经在厨房接水准备拖地了，谢理从车上拿出来提前备好的俩拖把，一手一个，往地上一杵，“爸，您闪开，免得溅您一身血。”

　　他爸：“……”

　　谢理他爸平时没怎么和儿子沟通过，不知道自家孩子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也不接他话茬，夺过来一个拖把开始拖地。

　　谢理见状也噤声，父子俩前前后后开始忙活。

　　他家是个两层的楼房，第三层也能上，是个平顶，谢理一路拿着拖把拖到楼顶，然后站在三楼楼顶俯瞰世界。

　　乡下和城里最不一样的就是建筑物的高度，三层在这个小村子里已经算是最高了，站在三楼能看半个村，但在他先前住的小区里，十层的高度还是满目高楼。

　　谢理围着楼顶转了一圈，低头正好看到装着木门的邻居家的院子。

　　院子里没人，靠墙的一边用砖头围出一个鸡窝，里头有两只母鸡在闲逛。

　　谢理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拿着拖把又往回走，准备回去欣赏他的打扫成果。

　　这屋子虽说多年没住过人，各种家具都一样都不缺，就是没网络，加上水泥钢筋隔绝信号，谢理的消消乐从进了屋子就开始疯狂转圈，动一下卡三分钟，这让他不得不暂时放下了手机。

　　他爸开车到地方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打扫完已经接近八点，俩人把后备箱里的东西搬完才发现，没东西吃。
　　这地方不比他们原来的小区，下楼就是一溜生鲜超市。村里人吃的东西大都是地里种出来的，要买菜也要等白天集市开了才能买，这大晚上的，只能去村里的小卖铺买点方便面了。

　　他爸大概也没想到这一点，有点尴尬，知道儿子找不到小卖铺，他自己抽了张钞票，出去买泡面去了。

　　谢理拿着没网的“砖头”到处找信号，最后在介于自己家和邻居家之间的位置，手机信号达到了巅峰，三格，刚好能流畅地玩消消乐。
　　他心说自己对游戏的需求稍微高点，这网都带不动。

　　谢理靠着墙蹲在自家墙根，手机声音外放到最大，乍一听十分热闹。
　　兴许是这个热闹劲被人听了去，谢理成功通过一千零五关的时候，一撒眼，看见自己旁边站了个人。

　　平时在学校谢理也是注意个人形象的，看见人影下意识就窜起来靠墙站好，转过头一看，嘿，这不是下午那个小兔崽子吗？

　　他觉得这小孩儿比他小，不仅是因为个头，还有他脸上没有表情时两颊微微下垂的婴儿肥。
　　谢理捏住手机转了一圈塞到自己兜里，冲这小孩儿挥挥手，“小孩儿，你家WIFI密码多少？”

　　被问到话的小孩儿没啥反应，嘴唇抿紧，打量他的眼神带着戒备。

　　谢理做了个勾手的动作，示意他靠近点，对方依旧没动。
　　见人不动，谢理干脆往前凑近了一点，兴许是欺负小孩儿不怎么光彩，所以谢理依旧没拿出平时在学校欺负人的表情出来，依旧耐心十足地说：“咱们往后也算邻居了，过两天我家装WIFI就不蹭网了，放心。”

　　被问话的小孩儿往后退了一步，和谢理保持陌生人该有的距离，缓缓开口：“我家没有WIFI”

　　这小孩儿的口音不重，加上少年人清脆的嗓子，这话谢理完全听懂了，他遗憾摇头，“唉，可惜了，太可惜了。”

　　谢理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干脆靠着墙开了下一关，盯着屏幕继续和人唠嗑，“你们村通网络吗？”

　　没人回答。

　　他又问：“弟弟你几岁了？”

　　依旧没人说话。

　　“我跟你说话呢！”谢理说着一扭头，小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进屋了，他爸拎着塑料袋子正好过来，里面装了四桶康师傅，看样子刚刚的话也听见了。

　　“跟谁横呢？”他爸眉头一皱，“别让我听见你咋咋呼呼的。”

　　谢理眼睛一弯，狐狸眼眯起来，“没谁，玩游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