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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徐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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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那群侍女离开,卫沅小声嘀咕:“竟是一句袁家女都不曾提。”
“想必只是先留着,再等贵客之后打发了。”霜雪难得说多了些。
卫沅略有些惊奇,但时辰不等人,和霜雪对了对眼神,便各自离开,寻袁小姐去了。
沿途院落错落有致,只是翻过两个,都不见袁小姐身影,无奈只得折返出来。月下树影丛丛,有仆从巡夜路过,卫沅便隐在黑暗之中。再路过一小院,小门虚掩,卫沅恐这门老旧不禁推,发出声响,又只得翻墙进去。
这一晚上净剩翻墙。
卫沅悄无声息地逼近透光的屋子,只是这院落着实不像是有人可以居住的模样,正思忖中,屋内人影晃动,卫沅蹲在窗边,借着缝隙向里看去。
里头是一女子,看衣服和身形,不似袁小姐。这房中只她自己,似乎是坐在桌前,不知是正书写还是在读书,除却偶尔纸张翻动的声音,再无其它声响。
难不成这就是今天贵客随行的侍女?但也不对,若是侍女,应当在贵客左右才是,单独住一个院落也甚是奇怪。
窗前难看清,卫沅便爬上了房顶。
卫沅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掀开了一片瓦。从椽木空隙间往下望,屋中却空无一人,卫沅的后背登时开始有些发毛。
正当她计划溜走,刚转身,便对上一个在房檐边上托腮望着她的女子。
“我看你跑来跑去也很辛苦,不若下来喝杯茶罢?”女子笑眯眯地说。
被人抓了现行,卫沅只短暂地尴尬了片刻,便也友好地答应,翻身下了房顶,转头看那女子正慢慢悠悠小心从梯子上爬下来,卫沅乐了,“你这人真奇怪,为了抓我,倒不管自己死活。”
女子也不恼,下来之后,拍拍衣裙,抬手指指房间,“请进。”
房间不大,一眼望得到所有陈设,其实也几乎没有陈设,只摆了桌子凳子还有一张木榻。不过进来倒是一股子药味,卫沅瞧了瞧那女子,找了凳子坐下,没说话。
女子十分自如,提壶斟了茶给卫沅,“你是要找人?”
“你怎的住在这个院子?”卫沅不答反问。
女子笑了,“你这人还有点狡猾,你既然今天溜进来,想必府上的情况你也打探清楚了,那还有什么好问我的呢?”
“哦。”卫沅应声,起身要走,竟是不想多呆一会。
女子语塞,这人着实难相处,原本以为可以借江湖人士之手探一探此处的情况,想必小道消息也会更灵通些。可面前这人颇有些油盐不进的意思,有武功在身,不好逼急了,又看她举止又不似草莽,收买怕也不成,她一时也难以挽留。
转念间,女子只好坦率开口:“我帮你一个忙,就当我们相识。”
卫沅没停脚步。
女子再次开口:“在下徐年,请小姐留步。”
听起来就是个假名字,但是也无所谓,卫沅驻足笑道:“在下元淼。”
反正她的也是假的。
徐年心知肚明,道:“元小姐武功了得,实在佩服。”
这种话听听就过去了,卫沅道:“徐小姐要请我帮什么忙?”
徐年笑了,这人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还是我先帮元小姐找人罢。”
这种上赶着抓人再被迫帮人的,卫沅第一次见,也不知道这个徐年时哪根筋搭错。看她的模样,不像个傻子啊,卫沅半信半疑地打量徐年。
对面的徐年自然也感觉到卫沅的震惊与不可思议,心中小有郁结,面上却不显露,只作出一副高人的做派来。
正巧卫沅发愁怎么找人,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岂有不顺水推舟的道理。
两人一拍即合。
徐年虽只来了半天功夫,但府中的情况她已然摸了七七八八。
“梁府排布很是规整,你既然已经进来,应当是了解过的……”
卫沅:并不了解。
徐年慢条斯理地蘸水在桌子上画,“元姑娘,梁府各院都通着,但你看此处,正院后门有一条路通向花园,那个花园却是主院的花园,花园侧边还有个极小的院子。从位置上来讲,不算偏,但是进出却必须从花园经过,再换句话说,这个小院除了从主院进出,没有其他路径。”
卫沅思索着方位,再确认好自己身上所有可能用到的物什。
“……所以要做好万全准备。”徐年话音刚落,看卫沅跃跃欲试,“元小姐是作何?”
卫沅已然起身,“我们杀进去罢。”
徐年愣神点头,等回过头才想到,哪里来的我们。
卫沅笑眯眯地挽住徐年的胳膊,“走罢。”
徐年虽年二十,常年捧着药罐子,但平生也从未恨过自己身体不好,只是这样的认知止步于今晚。
“元小姐应该知道,我若出声,此处有异响,府中所有护卫都会应声前来。”徐年低声说。
卫沅停在拐角处,就在徐年以为她要改变主意的时候,卫沅扯了扯她:“爬。”
爬哪里。
徐年顺着卫沅指的方向——
“不可。”
徐年难得面上发烫,她可以以谋士身份游走在城阳郡,但爬墙这事有辱斯文,是万万不能。
就让卫沅被抓了,她也没什么损失。徐年想到。
她可以在短时间内另寻他人。
徐年迟疑片刻,而对上面前这人的目光,又实实在在感受到自己穴位被尖锐物品抵着时,她清醒过来,她不可以。
局势紧张,时间太短。
徐年端坐着,第一次闻到了墙头上清新的风。
卫沅并不管她,甚至不在意她是否随时要出卖自己,她只想着,找到袁小姐,将其带回去,完成这趟镖。
所以当袁小姐辗转反侧之际,卫沅已经摸到她的床边。
“啊——”
刚“啊”了一声,袁小姐就被捂住嘴巴。
“袁小姐,是我。”
识别出卫沅的声音,袁小姐挥挥手示意自己不会叫了。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袁小姐打理好自己的头发和衣物,坐起身来,发觉屋中还站着一个陌生女子。
卫沅坐到桌前,道:“担心你。”
袁小姐心中暗涌,一时间百感交集,眼眶微红,道:“他并未见我。”
因着有陌生人在,袁小姐话不敢说太多。
但徐年心下将前因后果串联起来,也猜了大概,但恐怕梁奇此时不会去见她,尤其看起来这人还是个犟种,犟种的事情能是什么好事情,能让她住进来,徐年都已经觉得梁奇可以稳坐莲花台了。
“今天梁府有贵客到来,你能等多久?”卫沅问。其实卫沅更想问的是,世异时移,将所有希望寄于一人,谁又能确定那人还是满腔热血?
可袁小姐的眼神一如那日:“我已无父无母,那便更不可不忠不义,元姑娘,今日你只身犯险前来相救,此等大恩,请受我一拜。”
说这,袁小姐结结实实地就跪到地上。
徐年“嗬”了一声,往旁边避开了,“姑娘说她只身犯险,可看到我也一起?”
“你是谁?”袁小姐并不恼。
卫沅冲上去搀她:“不重要。”
徐年:“……”
许是面前这样的气氛看起来多少有些视死如归,徐年难得发好心:“袁小姐,梁大人近日都是很忙的。”
“我可以等。”
徐年再次暗叹,世间怎会有此等犟人。
卫沅转头道:“梁大人突然返回老宅,应当是有要事罢?”
徐年警惕后退:“你要做甚?”
“徐小姐看起来长相富贵。”卫沅夸赞。
徐年:什么时候赵国的富贵长相是她这种病怏怏的瘦麻秆了?
“……所以,你应该还缺一名婢女罢!”卫沅眉眼弯起。
“一个婢女,带另一个婢女,元姑娘莫要开玩笑了。”徐年自然是要拒绝。
卫沅只笑吟吟地看着她,“徐小姐说笑,今天你同我来,咱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来别人家做客,徐小姐把别人家摸得清清楚楚,显然另有打算。”
“我被你挟持过来,地图也都是你提前知晓的,自然无解。”徐年不认账。
卫沅叹息:“那就没办法了,左右是婢女,那些大人自然不以为意,想必走失在异地也无人会去追查,索性我带你远走他乡。”
说着,卫沅欺身向前,手中已抖开一张带着香气的手帕。
“有个厨娘!”徐年后悔那会就不应该拆穿她,就让她探查,探不出个什么,她自己会想办法!哪里轮到现在,处处被动。
有护卫守着,她其实并不担心卫沅真能给自己带走,但此番出来本就是秘密行动,闹出动静来,影响大事……
投鼠忌器,那个元淼就是那只可恶的老鼠!她就是知道自己不敢声张,这个元淼!待她回去,定叫人给她抓来严加审问。
心中思虑再多,徐年也收拾好表情,神情和善,颇有些胸有成竹:“厨房厨娘病倒,人手不够,只怕得多招,届时,元姑娘的好厨艺就可一展身手,进来不是顺理成章么?”
确实顺理成章。
“那就拜托徐小姐出手,待厨娘病倒,就要请徐小姐引荐,在此之前,就只能叨扰徐小姐了。”
卫沅行礼。
徐年咬牙笑道:“不必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