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大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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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红绸鲜艳欲滴。
卫沅舒展着倚在床边的软枕上，百无聊赖地眯眼举着盖头细细端详。
这盖头是卫都最厉害的小绣娘含泪为她缝制的。她拿到的时候也忍不住抚着绣娘的脸，泪撒盖头。
并蒂莲花，鸳鸯戏水，那鸯绣得极好，每一根细密的羽毛都十分漂亮清晰，相比之下，那鸳就略显潦草。
墙角传来的更漏声清晰地告诉卫沅现下的时辰——已亥时了，该睡觉了。
六六早已经坐不住，这下蹭地一下从床前小凳上跳起来，往卫沅旁边又冲了两步，脱口道：“郡主，那赵王行不行啊？喝了这么久都没过来，好像真有多高兴似的。”
“六六，”另一旁，琅琅仍坐在卫沅身侧的小凳，抬眼看向六六，出声劝阻，“大婚之日，赵王的确高兴。”
的确应该高兴，卫沅将盖头放到一边。以一个国君兄弟的郡主，换来两国未来至少十年的姻亲联盟，听起来稳固如山，十分划算。
她王叔卫王哭唧唧的时候也应该顺带有一些高兴，高兴以后没人气自己，点着鞭炮将她送走，估摸着也正在宫里喝酒庆祝。
“我们在卫都何曾等过人？听闻他身子不好，倒是少喝几杯啊，还有那个二公主，当时来卫都游玩，还是我们郡主带她玩，此番怎的也不问一句。”六六跋扈惯了，初次不能摆威风，很不习惯。
带二公主玩——如果六六说的是卫沅第一次见二公主，便是带她喝了三天酒的话。
琅琅身子往前倾，按住六六的手，有些心累，只是出口的声音软绵绵的，不甚有力气：“我们已不在卫都，你少说几句。”
“六六，”卫沅往六六的方向偏了偏头，瞧着这个小丫头，“我口渴。”
六六“哎”了一声，又忘记刚刚说的话，兴冲冲地跑去倒茶了。
琅琅舒了一口气，又询问：“郡主可要再用些点心？”
“不必，天不早了。”卫沅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后脖颈，“今日发髻太重，拆了罢。”
琅琅应是，刚伸出双手来，那边六六赶忙回过身来，“有人来了。”
琅琅轻声问：“郡主？”
“等一下。”
随着卫沅的一声回应，门被轻轻敲了几下，紧接着便是一个温柔的女声：“嫂嫂，我能进来吗？”
卫沅略略不情愿地坐直，随手将盖头敷衍地搭到头上：“公主请进。”
琅琅迅速把软枕收起来。
过了片刻，门开了。
“见过长宁公主。”两人应是行了大礼。
“起身罢。”
卫沅看不到对方，却能听到她轻轻的脚步越来越近，直到她的视线中出现一角紫色的裙摆，她才笑了笑：“公主到此，所为何事？”
“兄长醉了，我来和嫂嫂说一声，不必再等。”李妙真静静站着，耐心回答。
嫂嫂，李妙真倒是对她的新身份十分亲近。
“那便多谢了，夜深露重，公主早些回去歇息罢。”卫沅即刻下了逐客令。
只听李妙真轻轻笑了一声，道：“妙真刚进来，嫂嫂便要赶人了。”
是啊是啊。卫沅不欲再多说，赵国的大婚仪式十分浮夸，今日的她已是“强弩之末”，不能再战了。
况且……眼前这个人，初见如明月，再见应当也是极为光彩。这样看来，千里迢迢来成亲的她当下似乎应该感觉到些许尴尬。
一只素手摊在卫沅的视野中，那只手纤长，顺着看下去，手臂纤细，此时从宽大的袖口滑下一只剔透的碧玉镯子来，停在手腕上，略晃了几下，“嫂嫂今日定然是累了，这盖头，我便代兄长取下，嫂嫂也可早点安置，如何？”
卫沅伸出食指，向她手心里温柔一点，笑道：“这不是不合礼数么。”
李妙真手指也随之一动，“不会。”
卫沅感觉到李妙真捏住了盖头的一角，随着渐渐扩大的视野，她能看到的紫色越来越多，直到她看到了眼前的人。
李妙真此人，其美名于近两年传遍卫国的大街小巷，她戴的发钗，卫都女子人人都会有，她耳边簪了花，卫都男女都会效仿。
再后来，卫国人提及赵国二公主李妙真，便是貌若天仙，聪慧过人，慈悲心肠，好像这个人身上逐渐褪去了人气，不食烟火，活脱变成了一个普度众生的女菩萨。
现如今，女菩萨就在眼前，一双杏眼波光粼粼，垂眼看着卫沅，带着笑意，就连她鼻尖左侧那颗小痣也好像如小鱼般自在。
女菩萨却突然感叹：“嫂嫂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卫沅也端着笑：“我知道。”
李妙真在灯火幢幢中，瞧着大妆的新娘，轻声问道：“嫂嫂初来赵国，定然十分想家，不若我来陪嫂嫂。”
呵！这还了得！六六和琅琅立刻对视，六六在身后摸出一只空茶盏，琅琅在身后小盒摸出一柄发簪来。
卫沅站起身，李妙真伸手扶她。
她们的身量只差小半个头，卫沅将手移开，指了指窗上的囍，“公主，大王今日饮酒甚多，明日不知是如何情形，琅琅和六六在此照顾我，只能劳烦公主不必再忧心，明日一早自去主持局面便是。”
李妙真闻言点头，“嫂嫂果真考虑周到，那嫂嫂若有不了解的，可差人到长明宫寻我，妙真定会知无不言。”
“我会。”卫沅没有客气。
“那甚好。”李妙真向她行礼，“那嫂嫂便安心休息，妙真先行离开。”
卫沅颔首。
李妙真转身，临走时，突然停下脚步，看向琅琅：“你的发髻有点散了。”
琅琅低着眼，再次伏地行礼，“多谢公主提醒。”
李妙真似乎“嗯”了一声。
直到她走远，六六匆匆将琅琅拽起来，冲到门口，探出头出左右看，然后立刻把门关上，闩好。
“公主怎么跟之前看着不太一样。”六六揉揉胳膊，放下茶盏，“之前在卫都，和我们郡主多亲密的朋友，如今尽是一口一个嫂嫂，跟第一次见似的。”
都这样了还要来陪郡主吗？六六愤怒起来，郡主有她们两个就够了，哪里需要别人陪！
“之前也不过喝了几天酒，哪里很亲密。”琅琅难得说了句很重的话。
卫沅摆摆手，在屋中踱步，伸长胳膊舒展片刻，坐到软凳上，“不管她。”
琅琅开始为卫沅拆下发簪。
六六见琅琅已寻到了差事，立刻往前凑上两步：“郡主说得对，不管她！郡主，沐浴的东西婢子早早就备好了，琅琅一直都没想起来这事，还是婢子做事最细致了。”
琅琅冷不丁被说一嘴，继续手上的动作，也没吭声。
卫沅夸赞：“我们六六做事细致，我们琅琅方才也很勇敢。”
六六自动忽略了后头夸琅琅的话，很是高兴：“婢子再去净房看看还有什么。”
随即扎进去忙活。
卫沅抬手，按住琅琅的手：“不必梳了，你现下松口气，能顺利抵达已经很好了，好好睡一觉。”
“公主很细心。”琅琅回想起方才李妙真看过来时候的感觉，细声细气地说：“好像知道我们手里拿了东西。”
“都是屋中常有的东西，做差事，岂能两手空空？放心。”卫沅说完，便听里头六六喊：“郡主，婢子撒的花瓣可香了！”
“好六六。琅琅，好好睡一觉，最近一段时间，你还有的忙。”卫沅拍拍琅琅，先去了。
身处赵国，卫沅以为自己多少会有些难以适应，但她几乎是扎到枕头上立马就睡着了。
有人睡得着，有人睡不着。
花香环绕，小虫鸣叫。李妙真在花园中独坐。月华似练，偶有微风拂过眉头。
她望向那座高规制的宫苑，眼见里头灯火一盏一盏寂灭，最后只漏出一丝微弱的光。
今日，是她的洞房花烛夜。
李妙真站起身，转身向长明宫去了。
此婚事甚好。
关于赵王迎娶卫沅一事，其间的缘由和波折，不仅卫沅自己有困惑，就连赵国内部也有诸多疑问——卫沅虽是源阳王之女，却未曾继承半分源阳王之风，不甚成器不说，听闻她每日只在卫都闲逛，逗逗小姑娘，惹得鲜花水果投满车。哦对了，还听闻其面前的丫鬟十分嚣张，敢甩着鞭子进王宫，拳打徐娘娘，脚踏小王子，试问，丫鬟都如此，正主能好到哪去？
只是这个温文尔雅的羸弱国君，态度一反常态得强硬，在三日近乎不休的辩驳中，最终以一己之力压下所有人的疑问，通过了这项决议，然后便昏厥了过去，在宫中养了一个月。
而求娶的书信早已随着信使迫不及待地到达了卫都。
那封书信后来夹在卫王的手中，看得卫王腮帮子直酸，他又将书信递给卫沅看，卫沅接过，只见信中最后一行，字体与前面不同，字字句句抛却了面向朝臣的冷硬，似乎是在阳光极好的桌前，提笔几次，才小心翼翼写了下来——
“敏敏郡主，我心慕你美好，你可愿嫁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大婚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