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云松》江屿侧

27、第二十六章

　　苏家两兄弟就算再不舍，也改变不了赏春会得结束，二小子临走时仍念念不忘今年马球赛的盛况，念叨一路下次自己上场时如何帅气登场，赢下球赛。

　　苏清圆表示呵呵，这俩人打球一个比一个废。

　　拜离主家，又和亲友做了个别，一家人也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苏清圆同父母亲一辆马车，虽说是下午启程，没有早起的难受劲儿，但太阳实在太大，晒的人昏昏欲睡，上车还没半刻，苏清圆就依靠在母亲身旁睡着了。

　　没了苏清圆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车内安静下来，苏父和苏母也没有谈天的意思。

　　不知车行进了多久，马车内才有言语声。

　　苏清圆悠悠转醒时，眼前是自己屋内的床幔，微微偏头，窗外已是黑夜，内室没有光源，外室桌上的烛火跳跃，向四周投射带着微微暖意的光，苏清圆转回视线，继续面向床幔，身子懒懒的，不想起，发呆。

　　“姑娘醒了。”很快就有人进来，脚步很轻。

　　秀安手上提着个大木盒，想必是饭菜。

　　“嗯，我有些渴，倒盏茶来吧。”

　　秀安进来后，其他丫头听到里面动静也到屋内，将屋内灯盏都点亮，慢慢扶起手脚发软苏清圆，侍候她起床。

　　收拾好了坐在桌前，一盏热茶递到苏清圆手边。

　　“姑娘，夫人说，过段日子咱们就要回徽州去了。”

　　“嗯？”

　　“清明快到了。”

　　“哦，我都快忘了时日，这觉睡得糊涂。”一盏茶喝了两口，苏清圆将其丢在一边，准备用饭。

　　秀安将盒中餐碟一个个拿出：“转眼就清明了，除夕仿佛是昨天过的。”

　　“又能回去玩儿了，不知家中姊妹想我没有……”

　　转眼不知又过去几日，苏清圆一人在家临字帖，连日的阴雨天，都快发霉了，今日好不容易出太阳，家里又没人能陪她，哥哥们去学堂，父亲整日不在家，母亲又不爱出门，不过好歹是等到连芫溯回临安的日子了。

　　“我好像听到隔壁有动静了，秀安秀安，你去瞧瞧是不是阿溯回来了。”苏清圆丢下笔。

　　“姑娘，两家隔了那么远，就算有动静，声音也传不过来，你且安心练字吧，若是连姑娘回来了，会有丫头来报的。”秀安嘴上这么说这，还是出了院门儿替苏清圆看看。

　　苏清圆经这么一打岔，完全没了练字的心思，从桌前爬起来站到门边儿，盯着院门口秀安逐渐远去的背影发愣。

　　“姑娘，别站风口呀，吹凉了可怎么办呢。”有小丫头看到苏清圆一人呆站着，前来提醒她小心着凉。

　　苏清圆听到耳畔的声音，慢了半拍才回话：“放心，秀安回来了我就回屋了，你去吧。”

　　“是。”

　　院子里，大亮天光毫不吝啬的撒在新叶展开的花草上，也有些探到苏清圆的身上，照的她面上暖烘烘的，春日的风却不暖，丫鬟说的对，这个地方风挺大的，可苏清圆不想动弹，只叫着太阳晒着，风也吹着，盼秀安早些回来。

　　秀安是要嫁人了，苏清圆心想，没多久她就不再自己身边，从小照料苏清圆最多的，除了嬷嬷，丫头中也就秀安了，若说苏清圆舍不得，是真的，那苏清圆想留下她么？

　　秀安期待着自己的婚事，苏清圆很明白，看她做绣品的时候，大多是笑着的，她从不谈起自己的婚事，可别人问起的时候，她羞红着脸答，眼睛里闪着一些光。

　　秀安要嫁个什么人，苏清圆不全部清楚，秀安不议论男方，但她可以从别人口中得知一个大致的形象。

　　“是个端正结实的青年，身量不很高。”这句从守门小厮那里听来的，有回那人来府上秀安送过东西。

　　“和秀安是同乡，秀安母家和男方家相熟的，隔不了多远路。”院里小丫头打探来的消息急着和姐妹们分享。

　　“家境不差的，就是兄弟姊妹多，想必以后家务事不少……”

　　然后，再多的就没有了。

　　仅凭这些，就能和一个人托付终身了么？

　　苏清圆有点奇怪，不知一人品行、不知一人性格、不知一人抱负，就要和他相伴到老，秀安为什么是期待，而不是害怕呢。

　　秀安远远的就看到自家姑娘靠着门发呆，就知自己出去的这段时间，苏清圆是没有练字的了，在心中叹了一声。

　　苏家最近的变化她不是看不见，可秀安一个侍女，只能当做看不见，当做无事发生。

　　一家之主为男女两位，这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秀安不得不为苏清圆担忧，姑娘还小，若是长大些，就能知道父母亲没有多少真情，那么苏清圆心中的这个家，还能靠什么撑住呢，而自己又不能陪在姑娘身边……

　　“姑娘，我回来了。”

　　“秀安，你……阿溯回来了么？”苏清圆盯着秀安瞧，嘴上问的是阿溯，心里想问的却不是。

　　“确是回来了，不过连家正忙着休整，明日姑娘再约阿溯姑娘就是正好了。”

　　“那好，明日你先去问问，然后我过去。”苏清圆往屋内走：“对了，母亲在她院内么？我今日还没去看她呢。”

　　秀安跟着她来到内室，回忆了一下，夫人今日没什么要紧事需要处理，对苏清圆答道：“大约是在的，没听苔青说夫人出门了。”

　　“那我这就去。”苏清圆话罢从内室椅上跳下，往外快步去。

　　“姑娘，今日字还差得远呢，早点回来！”秀安一句话的尾音还没落下，苏清圆已经出了院子了。

　　秀安心里嘀咕，姑娘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前秒还说和连姑娘玩儿，后脚就跑去找夫人了，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

　　苏清圆走在路上，手里甩着一根草，一丛丛阳光织就的树影从她眼前略过，心里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小路前头出现一个人影，苏清圆抬头去看，是苔青。

　　“姑娘，您是要去哪儿啊。”

　　“我去母亲那儿看看。”苏清圆丢掉手中的草，向着走进的苔青说：“你往我院儿走，是母亲找我有事儿么？”

　　“是呢，韩家夫人带着姑娘来了，之前也没递信儿说，夫人正忙着招待呢，让我过来带姑娘去见客。”

　　“是致润来了？那咱们快些去吧，我和她可好久没见了。”苏清圆兴致高了些，绕过苔青走到前头，半跑着往主院。

　　主院中韩家母女已和苏母聊了一会儿，茶也喝了半盏，林自啼心里还在思索韩家此来只是简单的拜访还是别的缘故。

　　韩夫人今日面色红润、神采飞扬的，至于韩致润，虽是一脸笑，可眼中却积了三分郁色。

　　有小丫头进来填茶，茶壶斜向林自啼瓷盏时，轻声告诉夫人苏清圆已经来了，林自啼没回话，丫鬟依次倒完茶后就躬身退下。

　　“韩夫人方才说道柳三郎在自家纵马踏碎池边栏杆，连人带马一起栽下了荷花池，不知这小郎君可有受伤，人如今怎样了？”林自啼见屋中经侍女倒茶一打岔，安静下来，便起了个话头。

　　韩夫人接过此句：“人倒是一点儿事没有，只湿了衣裳，马儿可就惨了。”

　　苏清圆此时进门，只听到最后一句，心里有些好奇，什么马儿惨？

　　韩夫人见苏清圆来了，便将注意放在她身上，苏清圆按着礼数向屋中人见礼，然后在苏母开口后坐在林自啼身边。

　　“这小清圆几个月未见，好似圆润了，还是苏夫人养的好，我家致润最近用不好饭，人都瘦了一圈儿，不知林姐姐平日里备什么菜给清圆吃的？”韩夫人笑着说，心里将苏清圆和韩致润两人进行各番比较。

　　“害，她这个馋猫，平日里想吃什么就立马让婆子去做，家里厨子不会的就让小厮去买，一天天的小嘴都没歇过，有时半夜饿了还爬起来吃一顿再睡，怎能不胖。”林自啼将茶碗盖上：“我是个不会管教的，索性由着她，她父亲又太宠溺。”

　　苏清圆对这段关于自己的对话毫无兴趣，表面做出乖巧模样瞧着韩夫人，眼睛余光一只盯着韩致润，趁着两位大人谈的兴起时，还给韩致润飞了个眼神。

　　“韩家夫人，咱们在这儿聊着，我已经叫婆子备饭了，就叫两个小姑娘出去玩会儿，午饭时再叫回来，你看可好？”林自啼看苏清圆搭着自己的手已经开始动来动去了，就知道这丫头是待不住的。

　　韩夫人顿了顿，点点头：“也好也好，就叫她们去吧。”正好她有别的话说。

　　苏清圆一听，喜色跃于眉梢，和韩致润一起起身向两位夫人告别，拉着韩致润走了。

　　直到走出院子，两人才相视一笑，苏清圆先开口：“你果真瘦了好多，怎么回事儿呢？”

　　“还记得我和你说的那位女夫子么？我白日听她教诲，夜里点烛火练做绣品，你也知道我绣的不好，母亲让我一定练好女工。“韩致润看着苏清圆微微瞪大的眼睛，手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偏头轻声说：“我是真的好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