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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高攀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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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攀二
当时你就觉得楚熠那狗玩意儿没安什么好心,果不其然,第二天,他就懒洋洋的跟在怒气冲冲的蒋砚舟身后,一道进了别墅。
以前还不熟悉这群人恶劣本性的你,在甫一看见说话平易近人,长得比女人还要好看的楚熠时,还真信了他的几次鬼话。最后,被骗的那叫一个惨。
怒不可遏的蒋砚舟直直的越过了向前的管家,走到了还在吃午饭的你面前。见到在你身上落下阴影的人,你适时的露出了一点软弱而又茫然的无知来:
“砚舟,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若是以前那群吹嘘他美貌的人还在的话,你会非常想要让她们来看看,看看现在这个暴怒的,似乎要将你拆吃入腹的人,是否还是她们所仰慕的,矜贵的如同高岭之花的蒋砚舟。
“怎...怎么了?砚...砚舟,你别吓我”
男人半压着的眸子里盛满了暗郁的怒气,汹涌的像是随时都能蹦出来撕碎面前的猎物,因情绪激动而加重的呼吸已经在爆发的边缘,衬得那张俊美漂亮的脸像是毫无理智疯狂的囚徒。
你假装没有看见那抱着胳膊斜倚着墙一副看戏模样的人,只惶惶然的先一步握住那早已经收紧到极致的手。
“我...我...”
“我听说...”蒋砚舟才一开口,那携卷着的冷冽怒气便扑面而来,“阿荀背着我出去办了证件”
“怎么?”那人更加的暗沉了声音,却又像是已经平复了怒气,用着一副平和粘稠的调子,慢条斯理的发问
“...阿荀还想再试一次吗?”
“逃跑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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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总喜欢叫你安大小姐,但其实他们心知肚明你就是个小丑,从那个偏远穷苦的小镇子上来的,妄图利用蒋砚舟爬进他们圈子的小丑。
但是,其实并没有,你从来没有企图不自量力的进入不属于自己的圈子,从来都没有。
......
当那辆前车盖上立了个小翅膀的车驶进镇子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大人小孩儿都不远不近的跟在了那之后,交头接耳的自以为小声的交谈着。
在看见车上下来的是一个从头发丝精致到脚尖的漂亮矜贵小公子时,人群更加的沸腾了起来。几乎是所有人,都在猜测从这辆豪车上下面的小公子来这里的原因。
但是你并不关心这些无聊的问题,而是趁着这个时候,溜进了杨家的包子铺。
仗着自己是这镇子上为数不多的几家餐馆之一,杨家馆子一向做的黑心。那摆在外间卖的包子不但皮厚的要命,里面包裹的唯一一点肉还是以次充好的边角料,你很多次看见他们家在夜间从后门搬进去许多大捆的已经坏掉的大葱,和颜色已经很不新鲜的猪肉边角料。
不过,你自然也没什么资格指责他们。只大摇大摆的进了馆子的内间,掀开了那比起外面小得多的蒸笼。
这里面蒸的包子,全是他们自家人吃的,个个皮薄馅多,还是用的新鲜料。你见到那些蒸的白白胖胖的大包子,有些心急的直接用手去拿,被烫的直跳脚也不肯放下去。
在急急的吃了五六个,感到空瘪到酸痛的肚子被撑的满满当当,再吃下去就有胃部被挤到极致想要呕吐的风险之后,你才依依不舍的把盖子重新放了下去。
吃饱之后,你还不忘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口袋,准备去外面装几个包子回去吃。
杨家那个当家的壮实女人十分的精明,若是里间蒸笼里的包子一次少太多,她铁定会起疑的,只得去捡一些外间堆的到处都是的厚皮包子。不过,你摸摸被撑的浑圆的肚子弯着眼睛想,这一趟,无论怎么想,都还是你赚了。
外间靠着街道,你有些担心会撞上回来的杨家人,一边把揭了盖子的蒸笼里的包子快速的往袋子里装,一边紧张的往外面瞧。
不巧的是,簇拥着前面那个矜贵身影的人群,正在街的那边,缓缓的向着你的方向涌来。
乌衣镇的街道狭窄,连并排着过两辆小车都很悬乎,这边与对岸同样构造的街道间,还隔了一条不宽不窄的河流,里面偶尔游着手指长的小鱼。
就是隔着这样不算远的距离,你抬起眼时清晰的看见了对面街道上那穿着一看就很昂贵的衣服的男孩子撇过来的眼。
他应该是无意间瞥过眸子来的,隔着两条不算宽的马路中的河流,你看见他长了一张你从来未曾见过,或许只是出现在舅舅舅妈他们那从来不允许你进去的卧室里的电视上过的脸。
舅舅家的表姐有一张偷偷藏起来的海报,说上面是她最喜欢的明星,是长的超级帅气,被称作神颜的人。她没有给你看过,你还是在她给来她家的同学炫耀时远远的瞧过,确实是一张很帅气的脸。
但是那张帅气的脸在比起对岸的人时,却少了些...冷漠而疏离的精致
许是察觉到了你的目光,那道冷漠的视线与你短暂的交汇。时间很短的,那道视线下滑到了你还伸在蒸笼里的手上。
真的是太明显了,那挂在另一只手上已经装了好几个的很皱的塑料袋,那就算不是第一次也还是难掩细微慌乱的神情,那急促快速的拿起包子往口袋里装的动作,还有...因那道视线而微微顿下来的动作。
太明显了,这小偷盗窃的动作。
像是正在麻木的翻找街角巷口阴暗处垃圾堆的流浪狗,却在不知为何突然抬起头的一个动作中,看见了从它旁边干净街道经过的,被打扮精致贵气的妇人抱在怀里的高档宠物,也正因为舒适的连脚掌都不必沾上地上的灰尘而闲的无聊时,瞥向了街角的阴暗处。
于是,视线交汇,出现了这戏剧性的一幕。
明明都是同类,那扒拉着垃圾寻找能填饱肚子东西的,叫做流浪狗,是和被它扒拉着的垃圾一样的,不被谁需要的废弃物。而那被贵妇抱在怀里,连特意进口的高档狗粮都觉得过于腻味的,叫做宠物,浸泡在用金钱和爱堆砌起的泉水里。
流浪狗当然可以忍受只吃垃圾的日子,只是偶尔也会在看见宠物狗时,傻子疯子似的忿忿不平。
你其实是没有从那目光中看出任何鄙夷不屑的,和如同镇上的人甚至舅妈脸上那厌恶恶心的意味的。他的眼神里是不含任何意味的,甚至丝毫没有一点温度的。
就好像,他看见的不是一个正在偷包子的小偷,而是一个如旁边的街道,树木,停放的乱七八糟的自行车电瓶车一般的没有生命力的死物。
但在那视线里,你的脑子还是出现了一瞬的空白,手里的动作不自觉的停顿。像是某种被自己拼命掩盖的东西被恶狠狠的撕开,露出里面丑恶的东西来,叫你的脸一瞬间就火辣辣的疼起来。
“又来偷包子?!”一道中气十足的吼声彻底将其他低声的讨论压下,一群人四散的视线被团团的聚往一个方向。
“又是你!安家的狗崽子,偷东西的小偷,你给老娘把包子放下!”
“还敢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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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到你舅舅家时,你舅妈正在院子里扫地,还不到四十的女人,因为干瘦刻薄的长相,看起来像是已经五十有余。一看见你进门,就阴阳怪气的开口:
“哟,这不是安大小姐吗?大小姐又去哪里游玩了啊?”
你看着脚下目不斜视的从女人的身边经过,没有抬头,没有应答。女人见你这态度,出言更加的讽刺: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没给你饭吃呢,天天出去偷吃的,你不觉得丢人,我都替你觉得害臊啊,我们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没给你饭吃呢,听见这句话,你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每隔好几天才想起来似的塞给你不满的一碗剩饭,就她那喂法,是条狗都得饿死。
没再管身后的骂声,你走到小院子里那间以前被专门摆放杂物的房间,在那院子里更加拔高的骂骂咧咧声中将木门大力的关上。
用完力之后因着肩膀处的疼痛而龇牙咧嘴时,你才后悔刚刚不该因为和外面的女人生气而折磨自己的。
在房间里只铺了床破棉絮的旧床上坐下之后,你才趁着漏风的窗外的光亮去瞧肩膀,右肩的位置已经青紫了一大片,看着渗人。你稍稍活动了一下,一边在心底狂骂那追了你一路,还将你肩膀砸出这么大一块伤的杨家女人,一边又侧着身子躺在床上。
肩膀不算严重,过几天自己就好了,就是可惜了那一袋子包子,在你慌不择路的奔跑中给跑掉了,你本来想回头去捡那袋包子的,毕竟那都够你舒舒服服的过好几天了。
可是,你才一回头,就看见杨家女人那大脚丫子狠狠的踩在了那上面,袋子原本的轮廓一下子变得干瘪。也因为回头犹豫的那一下,就被那女人狠狠的砸了一下。
真的太可惜了,不过,明天还是去看看还在不在吧...你迷迷糊糊的蜷缩起来,要是还在的话,就捡回来给大黄吃吧。
毕竟,在这家里,大黄的日子也就只比你好一点了。又想狗看家,又不给人家饭吃,怎么可能啊...
......
你没有想到,能那么快的再次看见他。
肩膀上的疼痛,让你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去光顾杨家的包子铺,只无所事事的在街上闲逛。你原本是想捡街上的瓶瓶罐罐的,可是就那个,都好像被人瓜分了似的,你手上才拿了几个,就被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老太太又狠又快的抢走,耷拉着满是皱纹的眼皮里迸出的厌恶戒备的光,活像是你偷了属于她们的东西。
面对那些打起架来手脚并用的老太太,你只得暂避锋芒。但是,在街上闲逛着闲逛着,还是有一些收获。
比如现在,你就跟在一个中年人身后。你盯着中年人身后裤兜里那摇摇欲坠的纸钞已经很久了,甚至因此已经绕过了好几条街道。但是,那看起来随时都会掉下来的纸币却还都是稳稳的,一直没有掉下来过。
终于,在进了两栋楼房间的过道时,那被压的严实的不知道几张叠在一起的纸钞终于掉了下来。就在你紧紧的盯着它,弯下腰去捡时,视线里却突然出现了一双鞋。
那双鞋干净,好看,是你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式,每一丝纹理都好像写着昂贵。你忍住想要将自己的脚往后缩的冲动,迟疑的抬起了头。
然后,你又看见了那双眼。没有一点低头,只里面的瞳孔稍稍往下偏移了些,居高临下,冷漠而又没有任何感情的眼。
就那么一瞬间,你的脑子中却像是已经演过了一场冗长的电影。
一时间,前不久包子铺外女人怒声的吼带来的全部注目,那依旧冷漠毫无温度的视线,脸上当时骤然上升的温度……
还有…现在如同一只被刺激到可怜自尊心的卑劣动物,明明是因为自己不光彩的动作而感到脸皮火辣辣的疼,心中突然的那扭曲的自卑与自负却尖锐的将你心脏刺的流血…
一瞬间,你的脑海中却闪过了一个无比明晰又强烈至极的念头。
那就是——
把他拉下来
把他狠狠的拽下来,沉入这污泥里,浑身染满和你一样恶心的污秽。
等到那个时候,看他是否还能露出如现在一般令人厌恶的如同高高在上神明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