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恩和、

15、她比烟花寂寞

　　第十五章 她比烟花寂寞

　　医院苍白肃穆的病房里，纪香看着苍白的林暖夏，一时间丧失了言语。她的心里涨满的坚实的疼痛，和另一种叫不出名字的感觉。让她竟然有些不知所错。
　　“Bombax“是ALEX你们两个的伟大杰作吗？
　　是。
　　我就这么不可饶恕吗？
　　暖夏。
　　怎么。
　　……

　　像是一间密蔽的黑暗房间，突然被一双手用力扯下了厚重的窗帘。因为措手不及的光亮，来不及遮住的双眼。无处可逃。林暖夏冰凉的手指划过纪香美丽的脸，她在笑。纪香曾以为她的双眼是一片蔚蓝的大海，静默容纳着所有语言。可是这一刻，纪香看着她，眼神清澈，似有无限空洞。像是被一只手轻轻搭在心脏上面。纪香陌生而惊奇的体会着这样的感觉。她不动声色。

　　如果毁灭我，可以驱赶你心里的恨。在我即将被你毁灭的时候，你是否觉得快乐了。如果我的死亡，可以带走捆绑住你的锁。在我死去的时候，你会自由吗。
　　---林暖夏。

　　海都很少有这样的大雪，埋没城市。纪香跪在雪地上，一只手抓住路边的树干，一只手撑住地面。酒精的作用使她剧烈的呕吐。不能自制。她只是感觉一次又一次袭过的绝望已经让自己面临崩溃。寒冷。这样的寒冷。被雪浸湿的头发贴在前额上，模糊的妆容，像一朵颓败的花。
　　纪香。
　　她记得这个声音。
　　抬头，看见又美站在桔色的街灯下，碎碎的短发，温和的笑着，她依旧是那一身出尘的气质。白色衬衣在灯光下泛起一团轻微的光芒。纪香微笑着摇头，她说：
　　我真为自己感到可耻。又美，我已经溃败到底。我不能再假想。你来。是我在给自己一个理由放弃。我知道，你不会再回来。
　　又美笑，包容的望着狼狈的纪香。她说：
　　纪香，时间回不去了，我们没有机会从新来过…可是，我想从明天开始，你能好好的生活，可以吗。我不会再回来。

　　纪香再醒过来，躺在冰冷的雪地，脸上湿凉一片，衣服上到处沾满污秽。纪香站起来，脱掉大衣，冷的几乎失去了知觉。海都什麽时候下了这样一场大雪，纪香恍惚的笑，她突然冲到马路上，在刺目的车灯中闭上眼睛，她张开双臂——
　　就这样来救赎我的罪吧。
　　世界繁华依旧，却再没值得她留恋的东西。她是比烟花寂寞的女子。

　　她的美丽是彼岸的花朵，盛开在不可触摸的别处。

　　沉美走出机场的时候，看到被茫茫大雪覆盖的城市，她想像纪香在寒风里伸开双臂的样子，她用这样绝然的姿态拒绝着生命带给她的疼痛。
　　那一刻，她是否恐惧。
　　纪香睁开眼睛，看见沉美，长发干枯零乱，神情疲倦，嘴唇因为干燥起皮，下巴处有一大颗粉刺。似有似无的笑。穿黑色圆领厚棉T恤。沉美说不上美丽，甚至有些粗糙。却有一种独特的质感，纪香从来认为，沉美是一个卓而不群的女子。
　　我看到又美，纪香突然开口，她要我好好生活。
　　沉美突然笑，她看着纪香，说：所以你就冲到马路上。
　　沉美，我已无路可走。
　　沉美伸手抚摸纪香的脸，她的手心温热。沉美对纪香说：我来带你走。找到一个温暖的男人，把你嫁给他。
　　纪香微笑看着沉美。你恨过吗？
　　她突然这样问。沉美定定看着她，沉默很久，她只是微笑，沉美说：我不为死去的人活着。
　　纪香觉得，世界是前所未有的寂静。她慢慢闭上眼睛。过了很久她才说：我终于毁掉那个干净又……善良的女孩子。我是有罪的。并且，我杀了人。

　　这间特殊的病房阳光特别充足，沉美推开门进去，屋子里迷漫着百合的清香。林暖夏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泛着金色的光泽。肤色苍白剔透，嘴唇微微抿起，她睡得如此沉。沉美只是觉得她干净，非常干净。注意到她露在外面的手，手腕处有被勒红的痕迹，泛着轻微的紫。沉美想起纪香说，我已经无路可走。

　　你是谁？
　　声音突兀的响起，疲倦的，质问的。沉美回过头，安静看着发问的女人。她还依旧高贵，美丽。颜素仁看到沉美，倒吸一口气，握住拳头来掩饰自己的颤抖。
　　你到底是谁？
　　她不安的发问，沉美似有似无的笑着，她没有动，只是安静看着过于激动的颜素仁。她说：我叫梁沉美。

　　雪开始融化，林暖夏记得，她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陌生女人的落寞神情，脸上有似有似无的笑容。林暖夏只是突然觉得在哪里见过她，也许她并不是陌生人。她说：我叫梁沉美。然后离开房间，动作坚定、缓慢。

　　林暖夏想，这样一个结局算是一种收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