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偏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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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四美从小就觉得大哥偏心。
当然，大哥乔一成对二强才是最严厉的。但和姐姐相比，四美多多少少觉得自己被哥哥针对。
三丽比二强小三岁，但看着总像他的姐姐。她打小就显示出与街坊四邻家女孩的不同来，文静，懂事儿，学习也刻苦，成绩不错，小小年纪就分担不少的家务事，做得也是有模有样。那年隔壁邻居牛野家添了个黑白电视，二强整天带着四美去看，拉都拉不回来，一成管了他们几次也不听，也就懒得管了。而大妹妹三丽却听话，从不往隔壁去，安安静静地跟着大哥一起学习。一成很喜欢，觉得她长大也会学好，和别家女孩都不一样。
后来又闹出来李和满的事。乔一成对其乔祖望这个当爸的寒心至极，对三丽也是心痛至极。三丽虽然还小，乔祖望老说她幸好还没记事，可一成却不放心，担心她只是懂事不告诉家里人。她安静得叫人心疼，一成从不舍得说她，有什么吃的，也要第一个留给她。
四美就不一样了。她笨笨的，本来脑子就不灵光，还不好好学习，一天到晚跟着二哥瞎玩。这也就罢了，稍大些了，还爱惹是生非，不是跟绣花枕头早恋，就是脑子发热千里追星。
一成在乔家看着乔祖望的酗酒烂赌长大，没办法不把这地方视作一个烂泥潭。从前学课文里有一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和周围的人不一样，这是一成的至高理想。他想要努力把弟弟妹妹们都从里面带出来，可无奈他们不争气。
这天一成回家时碰见吴姨，吴姨把他拉到没人地方，偷偷告诉他，看见四美和一个穿金戴银的黑胖老男人走在一块逛马路，叫他管管妹妹，别让他们妈在天之灵不得安生。一成哪里听得这话，当即就黑着脸进家门。
他简直怒不可遏，心想，就不应该让四美到劳什子饭店上班。十几岁的小姑娘初入花花世界，不就是那些心思不纯的土财主老男人最喜欢的猎艳对象吗！他一时又突然想到当年的李和满，更加心痛，难道他一个妹妹受到老男人欺负不够，还要搭上另一个妹妹吗？
乔一成绝不允许这个小妹妹再被男人欺负了。
他走进来时，四美正高高坐在椅子上吃油炸花生米，吃得满嘴喷香，见他进来还伸手递了一把，叫他也尝尝。一成看她晃荡腿没心没肺的样子就来气，不耐烦地让她放下坐好。他眉头紧锁着，问谁给她炸的花生米。
二强脸上懵懵的，不解说：我炸的，她说想吃。
一成挥手让他端走。
二强正要去端，四美就急了，一把拦住二强，很是委屈，人家吃点花生米怎么啦，小时候吃不饱，现在有也不让人家吃啊！
乔一成翻个白眼：你当我跟你开茶话会啊，都不知道你怎么吃得下去，态度给我放端正点儿！
四美怂怂地缩回手，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觉得今天穿得很正常，也没内衣外穿气着他，于是底气便足了些，朝一成嚷嚷：我怎么了嘛！一回来就没头没尾地冲人开刀，人家最近可听话了！
一成冷笑：不是读汪国真，装淑女吗，怎么不装了？
四美撇着嘴不高兴地说：谁装了，人家本来就是淑女。
一成露出一副牙酸的表情：你给我正常点说话。我问你，是不是哪个吃得脑满肠肥，又黑又胖的大老板拉着你压马路时，你也在那儿人家人家？
四美茫然地看着他眨眨眼睛，和她小时候那副傻乎乎的样子比真是一点没变，乔一成忽然有些心软。想，她懂什么呢，社会上这些一心想占小姑娘便宜的老男人一个比一个坏，四美无非是受了别人的骗。
他正要语重心长地告诫四美女孩子要自尊自爱，不能给别的男人占便宜的机会。四美却哈哈笑起来：哥哥你还不知道我吗，我可是铁了心要嫁给一个漂亮人的，不说费翔小虎队吧，至少也得大差不差。那个黑胖子，活脱脱一个猪头三，我除非下辈子投胎成个猪才嫁给他！
一成将信将疑：那你还跟他一块走，不怕人家说闲话？
四美恍然大悟：我说怎么一进门就给我摆脸色看呢，是吴姨跟你说闲话的是不是？她这人真是，一天不讲人是非要死人的。人家陈老板请我们一大群同事吃饭，也不知怎么的到她嘴里就成我和黑胖子压马路了。大哥你也是，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有什么好信的。
乔一成说，有风有影才能捕风捉影。别人怎么只说你乔四美，不说乔三丽？
四美眼眶一下就红了：大哥你就是一天到晚拿我跟三丽比，都是一样的妹妹，干吗不一样地待？你从小就偏心三丽，这么些年我从来没说过，不代表我就没有上心！
她说着，两眼就变得泪汪汪的。乔一成看她这样，却觉得很冤枉：我哪里偏心了。
一成当然觉得三丽这样子的女孩才最好，要是都像乔四美一样咋咋唬唬、成天就知道傻乐，乔一成简直要抓狂，因为只这么一个就够一个头两个大的了。但他不敢想，三丽的懂事文静，有多少是被当年李和满那个事给影响的。一成见不得小孩子有什么心事，所以他总是心痛三丽，有时也会想四美这样没心没肺也很好，只要她过得开心快乐就好。
三丽这时也给妹妹帮腔，说她只爱漂亮人，哪会看上什么大黑胖子。还说四美也就只是看着傻，其实她不傻。
一成想起初中那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留级生和四美失恋之后哭得稀里哗啦鼻涕都蹭到自己衣服上的傻样子，心想三丽还是太看得起她了。
等冷静下来，乔一成倒感到有些理亏，他对妹妹说的话的确是过了点，尤其是四美并没有做这样的事。虽然他是因为李和满的事才如此的敏感和暴躁，但四美并不知道，她那时候还很小，大了以后家里也没人会提起来告诉她。
四美眼泪止住了，但眼睛还是红红的。她眼珠子乱飞，装模作样地对乔一成说：我不管，大哥冤枉了我，你得补偿我。
乔一成见她这副嘟嘴嗔怪的模样，松了口气，好在这惹事精从来不真正和家人生气，他虽然以大家长自居，也还是怕妹妹伤心。不过，晓得她没有真不高兴，一成倒是拿起乔来了，装出不耐烦的样子问她：你又作什么妖？
他这神情，四美从小看到大，早就见怪不怪。况且以前是自己犯错时，乔一成摆出这样子来大都也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更别说这次是他听信谣言冤枉人了。
乔四美一脸谄媚地凑到她大哥身边，殷勤地给一成捏肩膀，脸蛋几乎贴到他的脸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要好处：哥哥，人家最近看上了一件羊毛衫，就是买吧，嗯，还差那么一点点钱。
她说一点点钱时，心虚溢于言表。
乔一成后仰脑袋，又训她：离我远点，这像什么样。
四美不以为然，他不松口，就死死抱住他胳膊，整个人挂上去，一叠声地叫哥哥给买羊毛衫。
乔一成当然还是缠不过她，走之前给她塞了些钱。
乔家老屋橙黄色的灯光和四美的撒娇痴缠还有二强三丽的打趣揶揄融合在一起，从小习惯的家显得是如此温情脉脉。乔一成一度想要逃离的，被他视作淤泥的环境，此时却让他感觉到实在。他什么事都一个人扛，一个人拼，哪怕有了稳定体面的工作，他也觉得自己像无根浮萍。他的弟弟妹妹，好像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抓牢的东西，他们永远是兄弟姐妹，永远不会离开彼此。一成总觉得整日给这些惹事精收拾烂摊子大概是因为上辈子欠了他们，可真要追究起来倒是弟弟妹妹们欠他良多，一家人这样欠来欠去，就有了牵绊。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