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紫袍客

47、海鸥石之约

　　苏尹开着这辆车，凭借着良好的记忆找到了那个位于葵镇地界最西面的海鸥石，那里就像是山对海的一个有力的手势——嘿！我们属于彼此，或者，我与你同在，就是那样一个手势。

　　落日像溶化在水里的金子，这些金子被海水的波纹折射出来，变成满天的绚丽色彩，整个儿海鸥石都在金色的光彩中，那让人的心体会到感动和不知所措，是的，很多时候面对大自然的奇异，我们会不知所措。

　　苏尹没想到把车开了那么久，经历了那些油画般美丽的风景之后，会得到一片空白，在那路的尽头是大块的空地，有铁链拦在靠近海的位置，海水在下面拍打着，形成蓝调的音乐，就在这块空地上，有颗非常大的树，好像它和时光一起停留在那里，满树的花都开了，在夕阳里变成了一树的梦幻。

　　在树下，停着一辆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车上似乎靠着一个人，因为整个儿人都在夕阳的余晖里，所以，苏尹只能看到一个影子，仿佛是溶化在金色中，也仿佛是脱胎于这金色中，苏尹把车停在离那儿二十码的距离，然后徒步走过去，慢慢的走进，满树的花清晰了，那个人形也清晰了，那是北堂森，他斜靠在车上，抱着肩膀，样子非常的随意，他居然穿了一条黑色的长及脚面的裙子，那种柔和的飘荡的面料，质地良好，裙子的里面是阔腿的同样长及脚面的裤子质地却□□了一些，看上去充满了质感，腰上用纯皮的细绳拧在一起做成了腰带，在腰上优美盘横的打了几圈儿，最终在侧面儿打了个结，形成两条长穗儿，一直垂到膝盖，上身是同样黑色的类似汉服的式样，领口是叠压的样式露出脖子上佩戴的和腰带同样质地的黑色的饰物，那样贴合的剪裁，袖子都是窄的，到了袖口却变成了流边儿并不是宽大的，保持着良好的收势腕子上同样打着皮质的配饰，完全不同于衬衫，有种奇异的美感，他的头发散了下来，飘散在肩头，苏尹有一刻痕恍惚，这是真的吗？这个人是真的吗？

　　即使这样想着，脚步也不能停下，走近了才发觉，北堂森的黑色衣服上全是暗的几乎看不见的红色牡丹，怒放着，北堂森一直就注视着苏尹，直到他走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啧啧，为什么要板着脸呢？把我的天空都熏黑了。”

　　苏尹站在两码远的地方：“今天告诉我一个结果，我马上就来开，从前的一切一笔勾销。”

　　北堂森无声的笑了一下：“当初你带着温情脉脉的小花粉飞到我的面前，我还以为是春天来了呢，其实是遭遇了厄尔尼诺。”

　　苏尹一下子就到了北堂森的跟前，一把提住了他的衣服，“别逼人太甚，就算我再好说话也有个底线，你告诉我你的目的，看看我们能不能达成一个共识，能的话，我们友好的谈谈，不能的话我们就最好谁也别找谁的麻烦。”

　　北堂森一点儿也不介意苏尹的坏脾气，他高出苏尹大概半头，伸出手指撩开苏尹的一缕头发：“你从来都不肯认真的听完说话，我早就说过，我喜欢上你了，这一切都是我追求你的一部分，仅此而已，为了你我拼命的看色-情录像带，企图学点儿好技术，不让你失望，甚至我致电给研究这个的专家，听听他们给我的意见，让他们告诉我怎么才能得到你的第一次，又不会让你很疼，以至于留下一个终生难忘的好印象，你看就是这样。”

　　“你胡说！你不觉得你自己疯了吗？”苏尹觉得北堂森根本就不可理喻，而且觉得自己应该报警，像所有被威胁的人一样，请求警察来保护自己，那样也许会安全许多。

　　北堂森的口气变得冷冰冰的了，这和他的气质倒和相配：“如果你的招数都用完了，不妨参看我的说明书，也许会收到良好的效果，而且，为了补偿你刚开始来的时候的坏态度，我觉得我们应该像所有的爱情一样，以接吻来表示和好。”说着，北堂森就抱住了苏尹，但是，他的动作没有继续下去，因为一个冰冷的枪口正对着他的胸口。

　　晏苏尹的口气轻松了许多，“好吧，我们一起飞跃疯人院，这真经典，谁是疯子，谁是好人，谁被谁征服，谁被谁陷害，谁是黑心人了，谁是大英雄，来吧，我的阔少爷，把你的钱，你的逗乐子，你的皇宫，你的无所事事都收起来，放到你的名片夹里，放好了，别在拿到我跟前来，不然真是有你好看。”

　　北堂森看着苏尹的眼睛：“就是因为我是个阔少爷，就是你轻视我的理由对吗？你真武断，天底下所有的事情都有规矩，唯独爱情没有，别指望我会像你的新情人那样，温柔体贴，也别奢望我会用什么好爱情来感动你，我可不相信那种蠢办法，我喜欢来点儿刺激的，我有我的方式，前所未有的方式，我说过这是冒险之旅，你别无选择，原谅我的新发现，你的一切就是为了被爱和做-爱而生的。”

　　晏苏尹目瞪口呆，开枪的理由如果是因为这个，晏苏尹自己都觉得恶心，试问多年以后，自己抢下死过一个这样的人？北堂森看着晏苏尹充满了疑惑和不解的目光，他这样的时候最引人犯罪，果然，晏苏尹声音虚弱的问：“你偶尔也信一次上帝吗？信过吗？啊？为了你可怕的前程，为了你不至于死的太难看？”

　　“你指的哪个上帝？你看我尝试了，我看大家遇到危险的时候会喊上帝，遇到不幸会喊上帝，可是，我看到强-奸-犯和性-高-潮者在那个时候也会喊上帝，那你告诉我上帝该听那一头儿的，不过，为了为非作歹之后可以去忏悔，我还是勉为其难的信了，你觉得这值得我们祝贺一下吗？”

　　“啊哈，那我真是要爱上你了，难道你的上帝没告诉你，他们严格禁止同-性-恋的吗？好了，调皮鬼，趁我还想回家吃晚饭的时候，开上你可爱的小白车，回到家里去吧，也许以后见面了，还可以喝杯酒。”

　　北堂森用苏尹的枪口蹭了蹭痒痒，修长的手指优雅的放在嘴唇上，轻轻舔了一下，然后伸到了苏尹的嘴里，苏尹毫无防备，就这么近的距离，苏尹拉开了枪的保险。

　　北堂森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你说了这么多，你的嘴唇都干了，这增添了我的欲-望，我只是爱你而已，难道非得出人命你才相信吗？”

　　“好啊，情圣，说说什么是爱情，你根本就不懂得，那些山盟海誓，那些柔情蜜意，你编几条出来给我听听…”苏尹决定了，说完这个就走，不再纠缠了，根本一点意思都没有，其实，他根本就没什么目的，就是玩儿玩儿，他根本也不可能伤害穆特，自己也根本不可能伤害他，来这里的目的简直让人失望。

　　北堂森就用胸口顶着苏尹的枪，声音淡淡的：“小晏，你真是个小孩子，爱情怎么能说的出来呢？它不可能形成文字，也不可能形成语言，更不可能形成影像，爱情是放在心里的，每个人都不同，那是一种千言万语，千头万绪，可是，真要个究竟，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东西，那些东西在心里，在血液里，在骨子里，在眼泪里，在笑容里，装的满满的，就是这样。”

　　北堂森的话永远带着一份凉凉的意味，他靠近了苏尹，眼光上上下下的抚摸着苏尹：“别信那些日久生情的勾当，也别信认识五年才拉拉小手的骗局，我们从相互吸引开始，你看怎么样？”

　　北堂森的手轻轻的抚摸上苏尹的脸颊，目光出现了一种悲悯的爱惜：“你所处的环境到处都是尖刺，他们千奇百怪，随时的改变，把你本来就模糊的一切理想给挤的一点儿地方都没有了，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自己都不敢确定，甚至你连你自己本能的想法都给放弃了，你认为那是可耻的。”

　　“闭嘴。”

　　“听我说…”

　　“我让你闭嘴！”苏尹收起了枪，转身就要离开，北堂森一把拉住了他，一下子就把他抱在怀里，使苏尹背对着他面向着大海，苏尹的挣扎消弭在北堂森强硬的拥抱里，他整个儿把苏尹包裹起来，在他耳边轻声的说：“别挣扎，你逃不掉，遇到我，你逃到哪儿都是我的，陪我看看大海，那里，有你的心，你的爱情…”

　　苏尹面向着大海，落日即将全部融化在海里，天空一半是深深的紫蓝色，一半是透明的金红色，海鸟点缀在波光粼粼的海面，那些帆，都带着和平美丽的颜色，缓缓的归来，海水平的像锦缎一样，只有拍打岸边时才发出平静的大提琴低音和旋，那广阔的，无边的，那是自然，是自然的心，是每个人真正的内心。

　　苏尹的身体慢慢的软了下来，他所有绷着的神经都放开，完全的靠在北堂森的怀里，他觉得很温暖，很安全，而且困倦，北堂森的脸颊一点点的擦蹭这苏尹的脸颊，亲吻他的耳朵，慢慢的拿掉苏尹手里的枪，松开保险。

　　苏尹没有躲避，而是注视着这一切，曾经自己也有梦想对吗？也有好多的和自己的约定。

　　“告诉我，那些你曾经的梦，你小时候要做的事？”

　　“很久以前…我想去魁北克看驼背鲸…去亚马逊，我想看看那里每一片树叶下是不是真的都藏着一个物种…去非洲的国家公园看那里的动物…”苏尹被催眠了似的回答。

　　北堂森慢慢的转过苏尹的身体，注视着他：“我们一起去，这些都不难做到对吗？旧的梦想实现了，又会有新的梦想，永远都不会停止…”

　　苏尹看着北堂森，他并不是真的，一点都不真实，不可能有他这种美貌的人，他穿着长裙，穿着像女人一样的衣服，可是，却表现出惊人的男子气质，这一切都是假象，苏尹忽然格开了北堂森的手，目光冰冷起来，“闹钟响了，该醒醒了，这一切都与你无关，我提醒你，我们互不相关，你不要伤害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你阴险的让我害怕。”

　　苏尹说完转身就走，北堂森并没有强留他，当苏尹的身影快看不见的时候，北堂森的声音在背后冷冷的响起来：“晏苏尹，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希望你也可以看到我。”

　　苏尹狠狠的往前走，一步也没停，上了车，扬尘而去，苏尹这次不能把车开的很稳当，他心里乱了套，北堂森其实跟自己就像鱼和自行车，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呢？好吧，忘掉这辆自行车，就算它是一百级变速的也不管自己的事，苏尹企图用可爱的玩笑来调节一下情绪，不行，还是不行，北堂森就像个噩梦，挥之不去，苏尹打开车里的音乐，放到最大的声音，好吧，这样就好多了，耳朵里全是声音，对了，告诉自己有多么厌恶北堂森，窗外的景色很美，只要略略的偏转头，就可以看到整面的大海，风从海上来，带着太阳融进去的温暖，苏尹打开车窗，整个儿人都沐浴在阳光最后的余晖里，那些光芒参杂了海水的湿润，让苏尹的心也湿润起来，海鸟像一张张优美的纸鸢，它们把捕食时的犀利变成了归家时的优雅的飞翔，它们在天空留下一道道翅膀的光，那是留给爱人的信号对吗？说，亲爱的我回来了，阳光全部都没入了海中，靛色的微弱光芒笼罩大地，树和礁石都隐藏了起来，苏尹的心却无法像他们一样对于沉寂，心里有什么不满足的，这种感觉令苏尹觉得奇怪，不知道是满还是空，烦躁的把一只胳膊撑在车窗上，按着太阳穴，感觉到身后有一道强烈的亮光过来，照亮了前面略有阴霾的路，北堂森的车呼啸而过，苏尹下意识的看向这边，北堂森的车和他就像一道闪电，他闪亮的亚麻色长发绑了起来，那种感觉令人终生难忘。

　　“晏苏尹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希望你也看到我。”这句话就像一道魔咒，带来的绝不仅仅是一个声音，而是一种体验，这种体验从耳朵开始蔓延到心灵和四肢。

　　苏尹把油门儿踩到底，必须离开这个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苏尹到家的时候刚好赶上吃晚饭，雷克老爹正拄着手杖往大屋走，看到苏尹站住了，苏尹心跳有些加快，甚至垂下睫毛，微笑着：“怎么了？老爹？我今天回来的可不晚。”

　　“苏，你恋爱了对吗？”

　　苏尹吓坏了，倒退了一步：“您又上了一岁的年纪，全靠想象力和胡猜活着了吗？这样可不好。”

　　雷克老爹挑了挑眉毛：“一只可爱的小猫为什么要垂下美丽的睫毛呢？因为小猫有了心事…相信过来人，相信上了些年纪的忠告。”

　　福宝和杰克一起过来，杰克那副心肝被他自己忘在了别处，所以，大多数时候他都喜欢胡说八道：“什么？我听到了一个秘密，我不会乱说的，可是，如果苏尹你爱上了丹尼尔，我就给州政府写信控告你，因为你的眼光差的令我难以想象。”

　　福宝给了他一下，“我难以想象曼陀罗还有秘密，你的大嘴巴像个面口袋。”苏尹第一次觉得无法应对，“你们联合起来要跟我开个玩笑？这可一点儿也不好笑。”说着就向大屋走。

　　福宝摊了摊手：“从不能够开玩笑开始，证明恋爱的开端。”

　　“行了，恋爱专家们，如果真的有效，就不会这么多人靠‘打飞机’过日子了，看看我，从来不自夸，可是，大家公认我是恋爱专家。”灰熊大声的说着超过他们。

　　福宝和杰克耸了耸肩，穆特从大屋的西面回来，他去弄了一些新鲜的花回来，看到苏尹，穆特觉得心情好的不得了：“你们说什么？恋爱吗？看来我的花代表了一部分心情。”

　　苏尹看了看他，“别把自己也牵扯进去，看清了状况再开枪。”说着就进了屋，曼陀罗的灯亮了起来，人影都有点儿拖尾的恍惚，穆特觉得苏尹有点儿不对劲：“对了，教教我开枪怎么样？既然你拿这个攻击我。”

　　“去找佳楠，学要一级一级的上，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这是苏尹进屋前的最后一句话。

　　穆特对着楼梯下的男人们摊了摊手：“他总是侮辱我，以为我像box一样好欺负。”说着，box就跑了过来，它总是无限的兴奋，对任何事情，只要提及它的话，就不管山高水远也要跑过来一探究竟，男人们笑了起来，纷纷进了大屋。

　　吃饭是大家最开心的时光，迪迪很兴奋，他扯着任何的一个人说今天的见闻，苏尹能够听得懂迪迪不完整的表达，他微笑着看迪迪，穆特把椅子往苏尹那边拉了拉：“环境非常好，这里是个提供资金的脑瘫儿和孤独症患者的研究中心，因为资金非常充裕，条件也非常的好，所以，吸引了大批的研究者，他们整合了一些训练方法，和家长建立非常好的沟通，我想，这非常的有效。”

　　苏尹为难的笑了一下：“感谢上帝。”

　　“你不高兴？这是很好的事情，我们的迪迪可以就近得到康复，而且那里大部分的治疗是免费的…”

　　“是的，我说了感谢上帝。”

　　“我确定你不高兴了，我觉得这是你一直向往的，好吧，我不说了，其实你也会去看，你不可能放下迪迪，好吧，吃过饭我带你去看个好地方。”

　　苏尹不说话，而是认真的去吃他的面条，老奶奶从眼镜后面看了看苏尹：“到了有心事的年纪，恩？你的心事来的太晚了，小伙子，放心的好好的想你的心事，我们站在你这边儿。”

　　苏尹低头笑了“乱猜，我真是受不了你们。”

　　“还得受几十年，我觉得我很年轻。”老奶奶得意的说，佩玲参加进来：“哈哈，即使说苏尹开始放弃他大胸脯的初恋情人了吗？”

　　“你指的是自己？真是只母狗。”佳楠把汤喝的啧啧有声。

　　“她指的是你，supper women！”美娜端着盘子放到桌子上接话。

　　穆特和所有的男人笑了起来：“你们全部是我们的初恋！”苏尹无奈的放下叉子：“好吧，我爱曼陀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