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修夜》天机独坐

1、第一章 雨神

　　天气越来越热了，茶摊的生意也好起来了。不过玉娘知道雨季快开始了。那位俊俏玄衣公子出现了。

　　一身玄色跟他有点苍白的肤色形成强烈对比。菱角分明的轮廓让他俊俏的脸多了点硬朗。 这些年玉娘发现只要这位公子来茶摊，雨季不出两天就会开始。到时候茶摊喝茶的就少了，不过买伞的会多。

　　“公子，你要的碧螺春。” 玉娘看着他的侧脸有点入迷了。
　　“谢谢老板娘。” 轻柔的声音少了一般男子的阳刚但是却又让人舒服。

　　他会在茶摊坐上一整天到玉娘收摊为止。他都是安静的坐在那里望着西湖。有时摆弄着左手上的蓝色扳指。那个蓝色的扳指看起来就非常贵重，又散发出一种让人觉得危险的感觉。茶摊地方不大，大家都是凑活的坐一起喝喝茶聊聊家常，只有那位公子坐的地方都没有人会凑上去搭桌。大家好像都觉得不应该上去打扰他。

　　那晚回去后玉娘就把买进的伞准备起来。她打算明天就带一些过去茶摊放着等雨季到来可以开始卖了，茶叶也开始存好在密封罐免得雨季时候发霉。自从玉娘相公病逝后这五年就她一个人打理这茶摊。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孩子虽然日子过得不容易，好在孩子很懂事明白母亲的不容易。孩子叫萧健，就希望孩子健康长大。萧健今年也十岁了，玉娘不让萧健去茶摊帮忙，她希望儿子读书考功名。望子成龙都是天下父母心，欣慰的是书院的夫子都说萧健聪慧也刻苦学习。玉娘觉得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玉娘跟往常一样开始煮水准备好茶叶，她知道那位公子习惯接近辰时过来。她把公子喜欢的坐的位置擦干净。本来小茶摊都比较随便，只是之前玉娘看到那位公子都会拿出丝巾擦了椅子桌子才会坐下来。后来玉娘都会把他用的桌椅擦的比一般的干净，那位公子后来也没再拿出丝巾了。

　　这个时候茶摊的生意开始忙起来了，早上很多人要赶船去对岸都会先来喝杯热茶，隔壁摊的馒头包子也特别热闹。早上的西湖有着浓浓的雾气，船夫都需要特别小心才不会撞上。还好很多都是有着几代人经验的船夫，就像玉娘也是几代人在这里卖茶。卖伞是她和相公接手茶摊才开始的。

　　忙碌了一早玉娘突然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现在都快巳时了怎么那位公子还没来，这些年他都是风吹雷打不动的习惯，怎么这次他没出现。

　　“快来救人呀，来人呀，快来帮忙把人抬上去！”

　　玉娘听到码头附近的骚动，有种不好的感觉。她放下手里的碗直接奔去码头，看到地上躺着那位她等了一早上的人。脸色比平时更苍白了，嘴角有点血丝。玉娘当时什么也不想冲上去趴在他胸口上听，还好，还有心跳声。手指在鼻尖轻轻探试也感觉到呼吸，还好人的活着的，玉娘瞬间松了口气。

　　“玉娘，你是不是认识这公子呀？” 说话的是陈叔，就是他把公子从湖里救上来的。最近西湖不太平，经常有浮尸。陈叔本来以为是一具浮尸，结果捞上来发现这人还有呼吸，他就赶紧把船划回来先把人救活再说。当看到玉娘冲上来的时候好像记起来这位公子在茶摊见过。

　　“陈叔，这个公子我认识，是我们茶摊的常客。可以麻烦大家先把他抬到我家吗？我现在去给他找大夫。” 玉娘拜托隔壁摊冯嫂帮忙看着她的茶摊。

　　萧健看着大伙把人抬进自己家有点不知所措。听大伙说是母亲交代把人抬回来的。家里地方不大，人只能放在大堂中间。玉娘很快就带着大夫回来了。大伙看到大夫来了也都散了，各忙各的。

　　“娘，这人是。。。。” 萧健心里有个问题不敢问，但是又不能不问。这些年不是没有人看上玉娘，只是都被她拒绝了。萧健心里是矛盾的，他希望有个男人可以照顾母亲，这些年母亲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只是他也害怕母亲如果改嫁自己连唯一的亲人也失去了。突然间母亲让人把一个陌生男人抬回来对萧健是有不小的冲击的。

　　“健儿，他是我们茶摊的常客，他是外地来的，娘不能对他见死不救。” 萧健听了母亲的解释心里才放松点。

　　“健儿，娘去煮点热粥，你留在这里看看大夫需要些什么。”

　　大夫说那位公子受了什么重击，胸口有瘀伤，不过那些不致命，比较严重的是他手臂被毒蛇咬了。应该是这位公子身体底子不错可以短时间内对抗蛇毒，如果再晚点被发现可能性命难保。大夫开了半边莲解蛇毒，还有三七化瘀，只是需要等蛇毒清了才可以化瘀，免得蛇毒扩散。

　　那位公子昏迷了三天三夜。那三天玉娘白天去茶摊晚上就照顾他。白天就萧健从书院回来看着。

　　他醒过来时候就问玉娘自己昏迷了多久。玉娘告诉他三天三夜了，只见他脸色更苍白无色。醒来的第二天他就要跟着玉娘去茶摊。玉娘让他在家里多休息到伤完全好为止，不过那位公子很坚决的要去西湖边。到了茶摊玉娘赶紧把他习惯坐的桌椅都擦干净好让他坐下来休息，那位公子就又安静的坐下来望着湖面。玉娘煮好了水也给他泡好了碧螺春，她拿过去的时候只听到公子在哪里自言自语说什么怎么没了。

　　后来几天那位公子继续住在玉娘家，也每天跟着玉娘去茶摊，还是坐在那个地方，只是雨季还是没来，那位公子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难看。玉娘担心他是不是身体还有什么问题还让大夫再过来看看。大夫说那位公子的毒和伤都好了，身体没问题了。

　　那天晚上玉娘看着公子还是满脸愁色的望着天空。玉娘看着他摆弄着扳指然后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玉娘心里感觉今年的雨季估计要延迟一段时间了。

　　再后来有一天早上那位公子走了，只留下一张字条说有很急的事以后会回来感谢救命之恩。

　　公子走后的一周有一天晚上西湖上面发生了怪事，有雷云聚集在西湖上面。奇怪的都是集中在湖中间，大家看到这样的情况都不敢出门躲家里。雷电劈到了湖上整整一夜。雷夜之后雨季才开始到来，玉娘的伞开始卖出去了。看到雨季的到来玉娘知道那位公子应该没事了，只是不知道明年还能见到他吗？

　　后来的几年玉娘再也没有见到那位公子了。不过她还是能精准知道雨季什么时候到来。她发现每年有那么几天公子喜欢坐的地方都不会有客人过去坐，像是避开什么东西一样，玉娘就会泡好碧螺春端上去。雷夜之后西湖就没有出现浮尸了，茶摊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后来玉娘还买下隔壁包子摊，萧健也不负玉娘的期望考了个榜眼做了官。他本来要接玉娘过去让她卖了茶摊，只是玉娘不舍得说不想无所事事。萧健知道其实玉娘留在茶摊是为了等那个人回来。

　　玉娘后来把包子摊改了卖糕点，卖最好的是桂花糕。有一天玉娘把碧螺春端上的时候听到一个很轻柔的声音说如果有桂花糕配着这茶就更好了，然后她就去请了师傅来做桂花糕。生意后来太好了玉娘还在附近买了店。生活真的越来越好了，只是玉娘还是守着茶摊。唯一不同的是除了碧螺春，她现在会放一盘桂花糕在那个位置上。开始有些客人还会好奇问玉娘怎么放了一壶茶和一盘糕点在那里，玉娘都笑着回答说是感谢神恩的保佑，后来大家也习惯了。

　　再过了很多年以后，有一天晚上玉娘突然跟萧健说去准备好一壶碧螺春和桂花糕，说有个贵客要来，她也换上最漂亮的衣服站在门口等。果然那晚那位公子出现了。他还是一样的一身玄色衣服，还是那样的俊朗，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萧健知道母亲等这个人等了多年，他交代家里所有人不准出房门。

　　玉娘招待公子上座后就站在一边看着他。

　　“玉娘，你也坐下来。”
　　玉娘心里清楚如果他没开口，她不应该跟他一起坐下来的。

　　“玉娘，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身份的？”

　　“应该是我刚嫁人不久的那个雨季。我们家几代都在西湖边卖茶，我小时候就见过你来喝茶。后来我嫁人了茶摊就交给我和相公打理。那年我见到你的时候我才发现你还是跟我小时候见到你的时候一样，样子一点也没有变。我就知道你应该不是普通人了。还有每次你出现的第二天雨季就开始了，你离开后雨季也会结束。”

　　“原来是我大意了，我每次以为施了法凡人不会察觉，凡人里面还是有些比较清醒的。那么后来我不显身你又怎么知道我来了？”

　　“因为公子有散发一种气场，大家都不敢靠近你坐的地方。我猜是公子来了，后来看到雨季的到来，我就知道我猜对的。”

　　“玉娘，谢谢你当初救命之恩，我这次是来报恩的。过三天你的寿元就尽了，我会来接你，护你过黄泉路，让你到了酆都城可以好好投胎转世。你下辈子会投胎到一户好人家。这三天你可以去完成你还想完成的事。”

　　玉娘听到公子的话好像也不意外。其实她也有感觉见到公子的时候就是寿命结束的时候。

　　公子走后玉娘把萧健叫了过来，交代了一些事。三天后玉娘就很安详地走了。她走的那天下了一天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