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律师心里只有工作》林苓

3、律政男女

　　郑书妍和林远带着装备离开律所时，她以为他们会打一辆车去影楼，于是她本能地要往大马路去，中途林远喊住了她，告诉她一起去停车场，开他的车去。

　　才刚毕业的实习生就开着车来上班，挺叫郑书妍意外，她对林远的身份背景生出许多好奇，不过她并没多大反应，便跟林远往停车场走。等到她看到林远的车时，她的反应就有点大。

　　郑书妍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似的，惊呼：“林远，你开保时捷来上班啊？！”说没见过世面似乎不对，毕竟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大概并不认识保时捷。

　　不知为何，郑书妍一系列反应，在林远看来都那么单纯可爱，他瞥了她一眼，只是笑笑，便潇潇洒洒地上车。

　　在车里，林远解释说，他家不在这一区，稍微有点远，因为他不喜欢住酒店，所以开了家里的车过来。

　　林远的这么一句解释，让郑书妍对林远的家世更是好奇升级。她瞪圆了眼直接了当地问：“你家是做什么的？”

　　林远并没把家境情况告诉郑书妍，但他说了他自己。郑书妍于是了解到，林远法学博士毕业于斯坦福大学，在国外实习半年后决定回国。这是他回国的第一份工作。

　　郑书妍这个小学霸，本已是光宗耀祖的存在，至少她父母是这样认为的。当年郑书妍高考到985大学，郑爸郑妈高兴得摆了十几桌酒席宴请亲朋好友，郑书妍本科毕业考上了剑桥去读研，郑爸郑妈又高兴得宴请了十几桌，但今天在林远这个大学霸面前，她觉得自己的个人履历已不值得一提。

　　车子停在影楼对面马路，林远按计划留在车里等，郑书妍单枪匹马前去作战，她下车时，林远说：“书妍，如果有危险状况，一定要及时给信号。”

　　他们才认识不到一天，林远喊书妍的名字已喊得十分顺口，他这时的郑重让郑书妍感到他的担当，甚至感到他眼里似乎有许多故事，不知为何她的心沉了一沉，然后她用笑宽慰他，并请他放心，她会见机行事。

　　郑书妍刚走到影楼门口，立刻就有个长得骚里骚气的男生过来招揽生意：“小姐姐，照相嘛？你这么漂亮，身材又这么好，穿上汉服肯定很好看！我们影楼现在有活动，只要一百八十八就能拍两套古装写真，”男生用兰花指指了指他手中的宣传册，“你看，这是顾客在我们影楼拍的，很好看吧？”

　　“嗯......看上去还不错。”

　　男生见郑书妍一副很好宰的样子，更加热情殷切起来，他毫不吝啬他妖里妖气的笑说：“我叫Tommy，小姐姐怎么称呼？”

　　“Bella。”

　　“好名字！”Tommy夸张地表演着，其实他根本没听懂郑书妍随口报出的英文名，“小姐姐，我带你上楼选服装，待会给你介绍我们影楼最好的摄影师。”

　　郑书妍站在一排难看又脏兮兮的服装前，实在选不出能接受，于是Tommy非常善解人意地为郑书妍介绍一个二千八百八十八的套餐。

　　果然，贵点就是不一样，服装款式非常精致好看，郑书妍很快就选出两套，而套路得逞的Tommy服务态度更加哈亲，原先递的水也换成了咖啡。

　　两套拍完，时间差不多过去了一小时。此时郑书妍已跟随Tommy在选片室选照片，按照Tommy所说，郑书妍这个套餐可以从这近三百张照片里免费选二十八张。

　　然而当郑书妍选好二十八张决定收住时，Tommy露出十分可惜的神色说：“小姐姐，这些照片这么好看，你不多几张做留念嘛？多出来的一张只要一百块钱呢。”

　　郑书妍心想，Tommy的套路要开始走向邪恶了。她说：“不用了，二十多张够了。”看你要怎么套路我付更多钱。

　　“哦......那太可惜啦，”Tommy的热情突然降温，声音也不那么尖了，“我们摄影师这么辛苦帮你拍这么多照片，你只选二十八张，那剩下的两百多张就都要删掉，这样我们摄影师会很伤心的......你们女孩子都爱美，为自己的喜好花钱，让自己高兴没什么不对的，千金难买心头好嘛。小姐姐多选几张吧......”

　　郑书妍觉得她的忍耐力已到尽头，她不想再听Tommy没完没了地推销，同意多选些照片，然后在Tommy的鼓动下，郑书妍不知不觉选了一百多张，统共算下来要一万多人民币。郑书妍为自己差点被洗脑惊呆。

　　就在这时，Tommy又异常善解人意地给出新方案：“我推荐你买我们的全家福套餐，下次你可以带家人来拍，这样所有的照片都可以免费送你啦。”

　　“那......这个全家福套餐多少钱？”郑书妍觉得自己非常入戏，演得十分自然。

　　Tommy满意地笑着说：“不多，就三万。”

　　三万人民币拍照居然还嫌少。郑书妍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可是我一大学生，没那么多钱。”

　　“这简单，”Tommy亮出手机，“你可以下载这个APP贷款。”
　　这回郑书妍无论如何不能顺Tommy的意，她对于网贷是深恶痛绝的，网贷害了不少人的新闻她没少关注，她不可能为物质满足而去贷款，那太不明智。况且她根本就是不缺钱的主。

　　她一边拒绝着，Tommy一边劝说着，一来二去见郑书不肯屈服，Tommy突然来了脾气，兰花指也变成了硬邦邦的拳头。

　　郑书妍的手机响铃中断了两人的对峙，她接了电话，那头林远在问她现场情况，郑书妍不便跟他说那个，她只想着如何快速脱身，于是她机智地回答说：“好的林哥，我这就下来。”

　　林远从郑书妍改口的称呼里收到求救信号，于是他急忙下车冲上影楼。他一上楼就看到郑书妍从一个隔间出来，而她身旁的男人涨红了脸在对她不停说着什么。

　　“书妍......”林远大声喊她。

　　郑书妍惊喜地看向林远，仿佛绝望的人突然得救。她看着他，很为他们的默契高兴。也是这时，她对他突然有种异样的情怀。

　　林远到来后，Tommy的气势弱了不少。最终，经过一翻协商，郑书妍付了二千八百八十八的账，带走了二十八张属于她的古装写真。

　　回到车里，郑书妍把录音播放了一遍，好确保是否拿到有用信息。播放完毕后，林远问她：“你英文名真的的叫Bella？”

　　“当然不是。我的英文名叫Claire。”郑书妍发现林远听到这个英文名时，有片刻的失神，他呆望着她，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但他只是动了动他形状好看的嘴唇，之后一个字也没有。

　　后来，郑书妍从林远口中得知，律所给实习生安排了住所，就在离律所大约半小时步行路程的一个公寓，于是郑书妍决定下班就搬进去。

　　林远自愿充当了她的搬家司机，帮她拉了行李到公寓门口，表示要帮郑书妍搬行李上楼，但郑书妍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啦。毕竟认识也不过一天，怎能就把人家这个大学霸当搬运工使？于是她逞强说自己能搬，并崔促他赶紧回家去。

　　郑书妍对车里的林远挥挥手告别，看他开车离去后，她开始对着自己的行李发愁，两个大拉杆箱，一个大提包，一个背包，一个单肩包，这次回来她几乎把在学校的所有家当都搬了回来。她跟这些箱包协调了好一会，才勉强能顺利走路。

　　公寓房号和门锁密码，她今天在律所已跟江律师拿到，那时好像还听到陈茵茵和在和秦雪她说明天要搬来。以后要跟她二十四小时相对了，这别别扭扭的关系，怎么才能突破一下呢？

　　她心里刚提出疑问，就接到郑妈的来电。

　　郑书妍低头从包里找手机时，单肩包从肩上滑了下来，她极其不便地把包提回来，拉杆箱上的提包又不听话地掉地上。她运用学过芭蕾的柔韧身体，直着腿，踮起脚尖，弯腰让上半身跨过拉杆箱去捡地上的包，另一只手一面接通郑妈的电话。

　　也是这时，电梯门开了。郑书妍眼睛看着电梯里的人，嘴里对电话喊了一声“妈”，身体保持着高难度捡包动作，人愣了神，手指却很有思想地挂了郑妈的电话。

　　因此电梯里的顾奕森不但像被叫了一声“妈”，此时还看到一幅异常古怪的画面，他甚至有点为她担忧，心想这个女人到底还有多少丑要出呢？

　　两人对视着僵持了几秒，终于还是顾奕森先开了口：“到底进不进？”他的语气是淡漠的，但他的嗓音依然是动听的。

　　这个男人为什么总挑她最狼狈时出现呢？郑书妍本能地就要说不，但转念一想，让他帮忙搬行李也不错，于是她恢复好正常站立姿态，厚着脸皮装俏皮：“顾律好......好巧呀！你怎么会在这？”

　　她看到顾奕森微微有点笑意，他也许是被她的厚脸皮逗开心了，管他呢，反正她就趁机发出了请求，“我行李好多哦，你能帮我搬一点嘛？”她丝毫没发觉她此时在对顾奕森撒着娇。

　　又问蠢问题。

　　这个女人还真是会给别人添麻烦，还真好意思拿他当搬运工使。顾奕森不吃女人撒娇这一套，他像是没听见她的请求，也无意出去帮她拉行李，但他在电梯门快要合上时，一手按下电梯开门键，一手斜插入裤代，摆明一副只能帮你到这的姿态。这也的确是顾奕森此时愿给郑书妍最大的帮忙。

　　求助无望，郑书妍只好自己乖乖搬，她把行李一件一件搬进电梯，人靠电梯后边站着，眼睛钉子似的盯住顾奕森宽阔直挺的背脊，垂下眼扫过他的窄腰长腿，违心地发着狠：哼！耍什么帅！

　　顾奕森的确很帅，任何时候任何角度，他都帅得自然不做作，他根本不需要刻意耍帅。这些是郑书妍后来不带偏见的客观看法。

　　而顾奕森虽没回过头来看郑书妍，却能感知她充满咒骂的目光，但他并不太在意，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和一个不投机的人同处于密闭空间里，郑书妍觉得每一秒都被拉得无限长，幸好郑妈又打来电话，这大大分散了她的煎熬。她接了电话，于是顾奕森听到郑书妍的每一句回答。

　　“妈，我这会忙着呢，不方便跟你说话......没，没男朋友......放心吧，我不找外国人，连中国人我也不想找......那我就一辈子单身跟你过不好吗，反正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妈我错了，除了我爸，我爸是天下最好的东西......嗯，今天开始上班了......嗯，同事们都很好，对我也很好......不，您别来啦，耽误您打麻将多缺德呀......我又不是小孩，我能照顾好自己......”

　　听着这每一句话，顾奕森都觉得她在指桑骂槐。电梯到了顶层，他默默迈开长腿出电梯时，郑书妍才发觉，她忘了按她的楼层，于是电梯载着她和一堆行李下行到了十九楼。

　　郑书妍和顾奕森的这几次不期而遇，使她对这BOSS的好感度一路低走。高开低走最让人失望。顾奕森就不同啦，他对郑书妍的印象很稳定，一直保持着惨不忍睹的亏损数据。

　　郑书妍也是在这晚领悟到，人面对不同的人时，本能会根据对方类别，不自觉地展现不同的自己。想想在父母那，她可是古灵精怪的小可爱，而和林远相互间也是极友好的印象，再想想和顾奕森，真是次次难堪，次次惨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