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知皎皎》汪简

1、与子同行

　　今日早朝无甚大事，刚上任的户部侍郎李遥下了朝就跑，正逮住在宫门口欲上马的沈清涟。

　　一手拍在沈小将军肩上，李遥笑得贼欠“不是吧沈大公子，说好的一起去百花楼喝酒，沈大公子是怕了吗？”沈清涟急急忙忙甩开李遥，梗着脖子“李子安，男女大防！要去便去，本将还怕你不成！”

　　“欸，等的就是你这句！”李遥笑得更欢，翻身上马“走吧，姐姐给你带路，带沈大公子见世面喽！”“呸呸呸，你快小点声，流连楚馆秦楼的多光荣是吗？还有你就比我大三天！三天！”沈清涟简直气急败坏，哪里还有平素沉稳老成的样子。

　　正是下朝高峰，宫门口官员来来往往，见了这一对皆忍俊不禁，说一句欢喜冤家。李遥和沈清涟听到了，不约而同翻个白眼。打马疾驰，两位少年的话飘在风中“沈老大你可别真喜欢我，我没打算嫁人！”“李子安我才不娶你，我喜欢温柔的温柔的！”留下一众官员面面相觑。

　　说来不怪这些人乱点鸳鸯谱，李遥和沈清涟确确实实是有婚约的。沈清涟的父亲沈住是当朝二品大员户部尚书，沈住这人，出身清贵世家，清介耿直得过了头，既不爱吃喝玩乐，又不喜人情礼往，平素少与同僚往来。李遥的父亲李门出身寒门，后来参军入伍，从百夫长做到了一个从四品的驻边将军，如今已致仕。这两位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却是二十多年的莫逆之交。两个小辈尚在襁褓，就被定下了娃娃亲。

　　这边二位“风流雅客”已经到了百花楼。百花楼开在最热闹的集市，雕梁画栋的双层楼房，煞是风光。有小厮在门口相迎，李遥驾轻就熟地进门，沈清涟硬着头皮跟上，进了大堂。还是早上，来的都是正经吃饭的客人，大堂中央几张桌子坐得满满，四周有帷幕拉下，乐师在演奏，丝竹声不绝于耳。

　　沈清涟偷偷打量，有些意外，也自在了好多。俩人进了二楼包厢，落座。“哎，子安，我看那大堂里边倒也算正常呀，也没有风月无边嘛。”沈清涟忍不住发问。“本来就是很正常好吗！”李遥吊儿郎当的摇着扇子翻了个白眼，“是老师把你管得太严，一听名字就吓到了。你看看下边吃饭的，好多就是平头百姓，就是图个环境好菜品好，没多少花花肠子的。”沈清涟挠挠头：“百花楼这名字听起来就不正经啊，明明是饭馆为何取这么个名字？”“欸，你想知道吗沈老大！”李遥扇子一合凑到沈清涟眼前，笑得像只狐狸，“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菜上得很快，最后一道菜上来，上菜的小厮正要退下，李遥叫住他“小二啊，我们两个人吃饭有些单调……”小二立马意会“小的晓得了！您二位稍候”沈清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晓得啥了？”李遥但笑不语，摇着扇子端起酒杯，“哈哈哈沈呆子，一会儿你就知道为何叫百花楼了”

　　沈清涟正要启箸，包厢门又被打开，一群……奇装异服？奇形怪状？岂有此理！的男男女女鱼贯而入，沈清涟的脸爆红，眼都不知道要往哪里看。进来了三男三女，女子有身着轻纱的，有异域风情的，有抱着琵琶的。那男子更是放肆，有穿一身皮草扎高马尾扮作狼人的，胸肌都半隐半露；有作江湖侠客装扮的，抱着一柄剑；还有一清雅公子，席地而坐弹起琴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老大，你脸也太红了，你是真没见过这些啊。”李遥看俊男美女倒是淡定，只看着沈清涟的脸笑得要岔气。三男三女分工明确，跳舞的舞剑的，弹琴的弹琵琶的，还有一男一女为李遥和沈清涟斟酒。沈清涟颇有些局促地喝酒“美色误人，玩物丧志，非，非君子所为。”“非也非也，食色性也，只要不耽于其中即可。”李遥端起酒杯眯着眼，享受着身后男子为她按压头部穴位,拉长了语调说，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咦?食色性也？看来阿遥姐姐还是此间常客？”一女子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包厢门应声而开。刚才老神在在的李侍郎叽里咕噜从凳子上站起来，一下子蹦得离身后男子五尺远，“皎皎你怎么来了，咳咳，我刚才都是瞎说的你别信。”来的是沈皎皎，沈尚书的二女儿，也是李遥这个混世魔王的克星。

　　沈皎皎肤色白皙，身材娇小，着一身红衣，明丽极了。但此刻李遥只想扶额哀叹“这小祖宗怎么在这儿？”“哼，我不来，阿遥姐姐还打算在这儿住下了？”沈皎皎话音未落，眼里已然有了泪花，“怪不得阿遥姐姐好久不来寻我玩，原来是有了新欢了！”天，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李遥心中哀嚎。

　　“皎皎，我今天也是第一次来，我就在沈老大面前充个面儿，上次打赌不是他输了嘛，那帮起哄的定的惩罚，我就想逗逗他。天地良心我也第一次来，皎皎，皎皎，我就是要面子，其实我也不自在……”李遥低着头在沈皎皎面前絮絮叨叨，也顾不上面子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皎皎，恨不得指天誓日。沈皎皎咬了咬嘴唇，实在忍不住了还是笑了出来，边笑得抽气边小声说“那你现在说出来不要面子了嘛，哥哥还在旁边噗哈哈…”李遥回头愤愤地瞪了一眼沈清涟，又看着沈皎皎嘴里嘟囔道：“我怕你不理我喽，面子和你还是你比较重要”

　　沈清涟在一旁一愣一愣的，他幼时身体不好在苏州老宅养着，成年以后又常年在外驻扎，每年回京也只月余，虽然知道两家关系好，但李侍郎是个张扬人，他俩实在聊不到一起去。原来妹妹和李遥，她俩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噗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实在是，实在是，一物降一物啊！沈清涟艰难忍笑，试图稳住自己老成持重的形象。

　　沈皎皎此时也不笑了，乖巧地同大哥见礼，到底不在一起长大就生疏许多，寒暄几句沈清涟就说有事先走一步。

　　剩下沈皎皎和李遥大眼对小眼。 “皎皎，你怎么知道我来百花楼的，不会是你大哥偷偷给你送信求救吧，哼，我就知道沈老大最怕这种地方……” “这百花楼是我开的”“但也不能这样害我……啊？你说什么”“我说，这百花楼是我开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皎皎笑倒在李遥身上。得，碰上硬点子了，李遥怎么就忘了沈皎皎可是“京城第一商”的幕后老板。不过，“你怎么想着开风月场所呢皎皎……”“不是阿遥自己说的，食色性也吗”李遥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嘀嘀咕咕“我都承认错误了皎皎，我才不是那样的人，我也不想做那样的人，我这一生，要好好地做我的麒麟才子，要实现我的抱负，要……”

　　沈皎皎突然抱住了李遥“我知道，我都知道，情爱在人生价值面前是太过渺小的事情，我和你一起，我会和你一起的，那些前世没做到的事情，今生我们一起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