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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章完 BE 慎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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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蝴蝶固然诱人。
但一只娇小的蝴蝶拥有一双巨大的翅膀时,又会发生什么呢?
我就是那只蝴蝶。
01.
“姓名。”
“林渊。”
“年龄。”
“17。”
我叫林渊,17,是个下城人。说实话,我并不喜欢“下城人”这个官方的称呼,也不喜欢上城人称我们为“亡民”,但我也想不到有什么名词能够称呼我们的了。
我不喜欢下城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没有任何规则可言,只有一条铁律:把自己的快乐放在第一位。在这里,偷窃不犯法,杀人不判刑。或者说,在下城,根本就没有“法律”这一个名词。
下城是一个真正的不夜城。每逢夜晚,酒吧的音乐声笼罩在整座城内,人们沉溺于纸迷金醉中。我曾为了生存于一家小酒吧打工,真正见识到了所谓的夜生活:说着最肮脏的话干着最龌龊的交易,但他们却把这当做获得快感的一种方法。很多人都说,与其过上城一生体面的生活,不如在下城待上一夜。
但我不这么觉得。
我知道这群人在享受极乐生活后的丑态。
因为我曾亲眼见证过,一个药物吸食过多致幻的人,一刀一刀,杀死了我的养父。
我想离开下城。
所以我来到了这里,进行着通往上城的最后一场面试。
“编号。”
“203004052642367。”
我不喜欢这串编号。开头的“2” 证明了我生于下城;紧跟着的“0”则表示,我是个孤儿。后面的八位出生日期,则是根据我被孤儿院捡到的时候大概推测的。
说实话,孤儿院里面的事情多到我都不太记得了,要是真的一件件回忆都可以出书了。
我不喜欢这个孤儿院。从被捡到时据说一岁左右,到十岁被领养,整整九年的时间。每当我回忆起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除了每天给予了最基础的生存物资,孤儿院其他什么都不管,甚至会鞭打惩罚来满足他们扭曲的快乐。孤儿院的孩子都会搞小团体,无论怎么欺负别人都不会被骂,工作人员往往会抱臂站在一旁看着,笑得很开心。
当时只有一个哥哥愿意陪我。说是哥哥,其实也就比我大了几个月。他们都不敢欺负他,因为他是孤儿院的“重点培养对象”。他长得很好看很冷,即使是在稚气未脱的时候也给人强烈的距离感。孤儿院难得出了这么个长相的人,便和中央签下了协定,等他一满18岁便送给中央的高级军官。所以,他一直受到孤儿院的特殊待遇,连名字都是院长亲自起的。
苏离。疏离。和他整个人都很像,给人强烈的疏离感。
十岁那年,实在是无法忍受孤儿院非人的待遇,我求他带我逃离了孤儿院,但才跑出去一公里就被抓了回来。那一天我才知道,孤儿院在捡回每一个孩子之后,都在体内植入了定位仪,只有在被领养时通过简单的医学手段取出。
在孤儿院逃跑是死罪,万幸的是,在那天我被领养了。而苏离,本身也不会被处罚。
我的养父给我取了个名字,林渊。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他总是这么说,只是我一直不太理解而已。
我和他的相处很融洽,比起父子,更像是朋友的相处。他和我之前了解的下城成年人完全不一样,他不会夜不归宿,不会去那些混乱之地,而是有一份正当的工作和固定的居所。他是个小说家,喜欢观察这座城的一切角角落落。
我们生活的地方不是很大,在一个错综复杂的小弄堂里;经济情况也不是很好,但养活我们两个绰绰有余。我很喜欢和他在一起,他还会教我很多在下城学不到的东西,包括一些学科基础知识,毕竟在下城并不存在学校这种场所。
“下城太乱了,有机会就去上城吧。”他也总是这么说。后来我才了解到,他之前也想去上城,却因为暂时地沉溺快乐而错过了18岁的唯一一次机会。他不喜欢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我也不太喜欢,但为了陪他留在这里,我并没有去上城的打算。
原本以为安安稳稳的日子,能够最起码维持到我18岁那年,但意外总是突如其来。
14岁的某一天,像往常一样,我出门散步,他出门去菜场买菜准备做晚饭。那一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每年这个时候晚餐都会更加丰富。我仿佛闻到了饭菜的味道,怀着满心欢喜漫步回到家,却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我不太记得是几点了,只记得夕阳斜斜洒在他身上,像血色一样蔓延开来。一个发了疯的男人拿刀,一刀一刀,捅死了他。我想要冲过去救他,但一只手从背后牢牢锁住了我的腰,另一只死死捂着我的嘴。
“不要冲动,你过去也是找死。”
冷清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愣了会儿才意识到那是苏离。
我放弃了挣扎,眼睁睁看着他被捅死,无能为力只是不断流泪。那个男的摇摇晃晃走了之后,苏离才放开了我,而我只是无力地瘫在了墙边,一言不发。
那天的空气都是血味,连苏离也被染上了这种铁锈味。
“去上城吧。”他是这么对我说的。
02.
如果说苏离是一束光撕开了我前十年的黑暗生活,那14到17岁这三年是我想永远停留的时光。
我不太记得我是怎么和苏离回到家的,只是一直浑浑噩噩想找事做,只要一闲下来满脑子都是那一副血腥。
也不知自己无意识晃荡了多久,才注意到一直静静坐在角落的苏离左手臂上裹着厚厚的绷带。
“没事,”他注意到我的目光后,轻轻摇了摇头,“只是把定位器拿掉了。”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盖过了他的痛苦,但那还微微渗血的绑带已经揭示了一切。
“我帮你再消一下毒。”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个不大的医药箱,里面的酒精还未过期。轻轻解开那层层的绑带,才发现里面早已是血肉模糊。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拿着酒精棉球犹豫半天还是放弃:“你这伤得太厉害了,去医院吧。”
“不必了。”苏离只是拿过了酒精,往手上随便倒了一滩,草草处理了一下就换了卷绑带重新绑上,“小伤,没去医院的必要。那么晚了还没吃饭吧,想吃什么?”
“没胃口。”想到之前的那一幕,我还是差点吐出来,那一股浓浓的铁锈味充斥着我的鼻腔,逐渐渗入我的体内。
“我想去洗个澡。”随便在衣柜里抓了套衣服我便把自己锁在了浴室里水流开到最大。眼睛很干,再怎么眨也出不来任何一滴液体。我只是疯狂地搓着自己的皮肤,搓到发红发疼也没有停下来,满身的血味已经浸入了毛孔,再也无法摆脱了。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躺到了床上,只是依稀记得自己在浴室里被热气蒸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望向窗,明亮的光透过窗帘斜斜透了过来。迷迷糊糊间突然想起家里还有苏离,但转遍了整个家都没有找到。
“醒了?”苏离推开家门走了进来,手上还拎了一个塑料袋,“我去买早饭了。”
我只是呆愣愣看着他,没有说话。
“怎么了?生病了?”苏离走进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没有发烧啊。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
我的手未经大脑思考直接抱住了他,昨夜没有流下的泪却在顷刻间爆发:“我不想……我不想连你也走了……”
我从苏离身上感受到了仅有的温存,那是我接下来三年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了。
我还是决定了去上城,在申请表上一笔一划填上了自己的所有信息。而仅仅是几月之差,苏离已经年满15,错过了申请去往上城的时间。
“没关系,以后有了上城通行证,你可以随意来往,想我的时候就回下城来看看。”
之后的日子,白天我和苏离一起在图书馆泡着,我看专业书他看小说书,晚上还一起去酒吧打工。我考过了基础课程、专业课程和提高课程,如今参加的最后一场面试便是决定我能否前往上城的关键。
“怎么想到专业学法的,法律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专业,更何况,据我所知,下城并没有学校。”
“因为……”我在心中改了好几番措辞,才选择了最体面的一种,“因为下城……没有法。也正是因为没有法,这种无序剥夺了我父亲的生命,也险些让我和哥哥丧命。所以,我选择了法,也选择了前往上城。”
“确实是个令人耳目一新的答案,”面试官加深了原本职业化的笑容,“恭喜你,通过面试了。但上城有的时候并不一定有你想象得那么好,希望你能活得精彩。”
03.
带着那一纸薄薄的通行证,我推开了家门,苏离早已做好了晚饭坐在桌前等着。
“心情那么好,肯定过了。”苏离淡笑了一下:“过来吃饭吧,全是你最爱吃的。”
“哥,等我满了十八,我就可以去上城了!”我已经掩盖不住自己的欣喜,整整三年的准备便是为了这一天。
“林渊,我可能,要出去几天,”苏离还是静静笑着望着我,“我快满十八了,想出去看看。听说上城的人在十八岁的时候都会去旅游,我也想,四处走走。”
“好啊哥。”我以前总是劝着让苏离多出去看看,不要一天到晚三点一线。当时是为了养家两个人拼命赚钱,现在除了日常开销还存下了一小笔钱,没了身上的重担,可能都会想去玩玩的吧。
“三天我就回来。”“到时候我陪你过十八岁生日。”
“好。”苏离弯了弯眼角,好看得很。
第二天一早,等我醒来的时候苏离已经走了,只有一张字条留在了床头柜,上面清秀的五个大字:照顾好自己。
这三天,白天依旧是在图书馆度过,晚上则是早早回到了家。之前为了准备考试便辞去了工作,而短短几个月的工作时间也没什么人愿意要,便索性在家休息了。
三天格外漫长,可能是因为苏离不在的缘故吧,但也只是72个小时的事情罢了,时间也并不会因为苏离的在与否而改变自身的属性。
不过当他带着行李箱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我还是感到了不一样的感情。就像是旅人终于回到了故乡,苏离也终于回到了我的身旁。
“我去了三峰山,在那里看到了整座下城,原来俯瞰下的下城也是那么美。我还去了上下城的边界,透过栏杆看到了上城,那果真是一个很好的地方,白色的绣球花开成一片,我很喜欢。而且,那儿很适合像你这样……优秀的、充满志向的人去。”
那一晚苏离的话格外的多,我们俩还喝了点酒,话更是收不住,说了很久很久很久,都快到凌晨了我才想起来买的蛋糕还在一旁。
万物陷入黑暗之中,只有闪烁的烛火映出了彼此的脸,我在苏离眼中看到了我自己,带着微醺的语气轻声说道。
“哥,成年快乐。”
04.
几个月后,我站在了交换站,苏离帮我拉着行李箱,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冷清之中。很少有人能够有机会前往上城,也很少有人愿意回到下城,所以偌大的交换站只是偶有三两个人。再前一步便是“送行人止步”的指示牌,而离我的航班登入也只剩五分钟。
“哥,行李给我吧,”我从他的手里拿回了行李,紧紧抱住了他,“我要走了哥,我会回来看你的。”“在上城没站稳脚跟可没有脸回来看我。”苏离半开着玩笑,随后拿出一个小盒子放进了我外套的口袋。
“生日礼物,成年快乐。”
他清冷的声音在我耳边舒展开,像极了三年前我们重逢的时候,他用同样的声音阻止了我的冲动。
“走吧,广播都已经催了。在那里,照顾好自己。”
“哥,我走了。”
我拖着行李箱走进了交换舱。舱门缓缓关上,我回头又看了一眼苏离,他挂着淡笑向我挥了挥手。但和以往的笑并不同,那是一种释然的笑。
坐在舱位上,我拿出了口袋里的盒子,缓缓打开,里面是一条吊坠,一个简简单单的“L”挂在上面。
Lin.Li.
不知道苏离究竟想表达谁的名字,亦或者两人皆有。单是一个字母“L”就把我们的生活连接在了一起。
吊坠下面还压着一张小纸条,上面的两行字让我微微愣神。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05.
我叫林渊,23,在上城生活了五年。
每每回忆起自己在上城的过往,我总会下意识叹出一口浊气。
出生于下城这一件事已经深深烙在我的骨骼里,再怎么洗也是洗不掉的。
这也成了我在上城生存四处碰壁的原因。
我无能为力,也无法改变。只能在偏见和歧视下艰难求生。
我居住的地方是一片筒子楼。这里的生活环境和下城很像,狗吠声、小孩哭叫声、大妈大爷隔楼吵架的嘶吼声,此起彼伏永无安静之时。但我并不觉得吵闹,反而这种富有生活气息的声音不断提醒着我,我还活着。
很显然,我已经从一个满怀壮志的少年,变成了一个落魄小子。有一定的收入来源,但这工作我并不喜欢。我进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干的却是一些打杂的事情,甚至还要被迫加班却收不到任何的报酬,最终还是一点功劳都没有。
就因为我是个下城人。
我已经看到了我十年、二十年之后的生活会是怎么样子的了。但我也从未去改变些什么毕竟以我这种卑微到骨子里的身份,这种工作已经非常体面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好像有了失眠的现象。虽然是头疼欲裂,但躺到床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每天靠着安眠药才能勉强维持四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胃口好像也变小了。每次看到饭菜变没了胃口,甚至有想吐的冲动,只好随便塞一点草草了事。
越来越不愿意外出,除了工作时间外便待在家里看着窗外的阳光,无由来地发起脾气,甚至是不自知地流泪。
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会想。就这样活着,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么活着,还有意义么?
苏离已经是唯一的答案了。
躺在床上轻轻合上眼,脑内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被清空了,只有苏离被无限放大。
我想回去看他。
出现这种负面的情况大约一年,我终于还是决定回去看他。
很久没有见过阳光了,看到的那一刹那只觉得刺眼,浑身像是被灼烧着一般。下意识叹了口气,戴上了卫衣的帽子,走出了门。
兜兜转转在这一片走了好久,好似漫无目的但意识总提醒着我要做些什么,直到我看到了一家花店才想起来。
我要给苏离买一大束白色绣球花。
当我抱着一束白走向交换站时,我才反应过来刚刚花店主人对我说的话。
“白色绣球花的花语是希望。”
希望啊……我伸出手试图够到太阳,最终只是看着阳光从我的指缝中流逝。
希望是真实存在的吗?
不过数个小时,我已经回到了下城。和我离开时一样,下城交换站还是如此冷清,以至于显得有些过于寂寥了。从交换站到家的这条路线还存在于我的脑海中,只是当我走近家时,一阵没由来的心悸让我感觉到胸口发闷。虽说我并不相信封建迷信这一套,但我总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在我养父死去的那一天,我也有了同样的心悸。
我快跑到家,猛地推开了家门。
空无一人。只有空气中弥漫着的扬尘揭示着这个家很久很久都没有人住过了。我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直直跑向苏离的房间,而之前一直细心保护的绣球花就被随便丢在地上。洁白的花瓣被灰尘染上了迷茫。
苏离的房间里毫无生气,就像是这五年从没有住过似的。而床头柜上一本厚厚的记事本与整个单调的房间显得格格不入。
因为这一突兀,我便翻开了记事本。扉页上一行熟悉的字迹,具有少年人独特的锋芒。
“希望你永远幸福,充满希望。”
06.
3018年1月1日
一年伊始,我从孤儿院逃了出来,拿刀硬生生把定位器切掉了。痛么?我觉得并不,更多的是麻木吧。
这是我第一次写日记。在孤儿院没有隐私,除了之前教写字,就再也没有机会提笔写字了。他们都说上城人从来不用写字,所有的信息都是由数字构成的。但我觉得写字还是一种比较亲切的方式,毕竟数字难以记录情感。
我竟和他重逢了。可能这就是所谓命运吧。
他还有了个名字,叫做林渊。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但我不希望他恋旧林、思故渊。他这样优秀的人,应该去上城,过上更好的生活。
只是没想到,相遇第一天就遇到了如此悲剧。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唯一的精神支柱好像都放在了我身上。在孤儿院时我就已经见过他的倔强,所以当我看到他的泪时,我找不到什么词能够形容我的心情。无措、同情,各种复杂的情绪都涌了上来。
我在孤儿院已经过得麻木了,但他让我找回了我所丢失的情感。
……
3021年11月27日
果然我还是逃不掉。
我不知道他们是以什么方式找到了我,我都把定位器拆了!
但不管是什么方式,结局已经定了下来。再过三天我就十八了,我想亲自陪在他身边送他去上城。
我会和他们去商量的。我也有信心,我会赢下这场谈判。
3021年11月30日
我赢了。
果然他们还是更加看重我的生命。
这三天,除了和他们谈判之外,我还去下城一些地方转了转。只是看到了很小一角的上城,我就知道上城和下城完全就是天壤之别。那里的人很有礼仪,上城也很先进,很有规矩。很适合像他这样的人生活。
我还看到了白色的绣球花。虽然是数字模拟出来的,但我知道,那也是希望的象征。
他给我买了个蛋糕。说实话我并不喜欢吃这些甜食,可最终我们两个人还是吃掉了一个大蛋糕,甚至让我觉得,偶尔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倒也不错。
我还记得他眼中映出的微弱烛光,拖长了语调对我说“成年快乐”。
我也希望,我能快乐。
……
3022年5月25日
明天他就成年了。
我转遍了附近的地区,才在一家很小的珠宝店里看到了一个吊坠,上面挂着一个“L”,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款式,但却做得并不单调。我一直觉得他的颈部很好看,这一吊坠肯定很配他。我们的名字里还都带了“L”,这倒也是一种缘分吧。
最近我一直在图书馆里看关于人体学的书。我需要找到一个地方,一刀进去快速毙命,根本没有抢救的机会。
我知道他们肯定会派大量的人把我接走送到中央,所以这一刀,至关重要。
我绝不会去中央,绝不会去干那种龌龊的事。
只要让我亲眼看到他离开,我便没什么好在乎的了。
我不想让他短时间内发现这件事,所以我会跟他说,让他在上城站稳脚跟再回来。这样,我这个人的故事,对于他来说,也只是沧海一粟、万千情感中的一种罢了。
好像越写越混乱了。罢了,就这样吧。
3022年5月26日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林渊,林渊。
07.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下城有了这么一个故事。说是有个好不容易进入上城的下城人,在那里呆了几年之后回来,整个人就像是傻了一样。
这个故事在我住的这一片流传颇为广泛。
我坐在一栋楼的楼顶天台静静抱着膝盖,听着他们的高谈阔论,偶尔的指指点点,再也不会叹气了。这个故事我已经听了好几千遍了,没什么感到新奇的了。下巴上新长出的胡渣早就不刺手了,我也不愿意去剃。这一天天,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坐在这片天台上,抱着膝盖,看着阳光从微弱到刺眼,再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希望便也如同这样,出现再消逝。与阳光不同的是,它第二天还会再次出现。
但希望,消失了,便永远消失了。
我还是一天天坐在天台上,静静看着日出日落,像一座静默的雕塑,一动不动。每天看着别人的指指点点,只觉得无感。这些人在我的俯瞰下只是蝼蚁。
就像我一样,只是天地茫茫中的蝼蚁。只要轻轻一撵,就会灰飞烟灭。
后来有大胆的人找我搭话,用着嘲讽调侃的语气问我:“如果一个人没了希望会怎么办?”
我只是呆愣愣地盯着他,他便骂咧咧地走了。
是啊,一个人没了希望会怎么办?这就像是一只娇小的蝴蝶历经千辛万苦离开了自己的茧,却发现自己拥有一双巨大的翅膀。最终这只蝴蝶会因为无法承受翅膀的重量,一点点,被压断了身子。
这不也是我的结局么?
破茧而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