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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张财主家(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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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树梢,偌大的石板街道,风摇动屋檐上的灯笼。
路上只有零星几个人。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还有物件碰撞的叮铃声。
只见一位身穿银白色衣服的男子,腰间和背上都挂着大包裹,碰撞声正是从里面发出来的。
“咕噜噜。”
这个响声是从他肚子里发出来的。
紫衣男子名叫陈书鹤。
四下安静,他肚子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突兀。
陈书鹤脸上发热,下意识环顾一圈。
街上只有几个人,且都离自己很远,应当听不到这声音。
他无奈地摸了摸自己肚子,叹息道:路过上个镇子的时候买了太多东西,剩下的银两又都被小贼偷走了。
月光皎洁,流泻在这街上,又一阵风吹来。
一卷泛黄的纸飘到陈书鹤脚边。
许是饿得有点乏力,陈书鹤脚踏在那纸上,滑得摔了一跤。
身上的东西劈里啪啦地响着,仿佛在给他奏乐。
陈书鹤长叹一声:现在真是身无分文,只有万贯家财了。
他站起身,捡起那纸。只见上面写着:
城南张府,家有一女,身患怪疾。现招医师、法师、天师,若能诊治,赏银万两。
陈书鹤眼前一亮:这不就是送上门来的银子吗。
现下光线昏暗,陈书鹤的双眼几乎要贴到纸上去了。这一面除了找人的告示,其他什么也没有。
陈书鹤无奈地抿嘴,将这纸对叠起来,却看到了由数条线组成的路线图!
他重新展开这纸,仔细端详被他忽视掉的背面。
最上端标着“江阴镇”三字,下端便是江阴镇布局的略图。
他抬头一瞧,正前方一座城门矗立着,上面有一牌匾,黑底金字刻着“江阴镇”三字。
陈书鹤雀跃起来,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跟随这副地图的标识,进了城门往里拐上三条街,就能到达目的地。
江阴镇临江,走进城门,抬眼远眺。
远方横着一座桥。路的两边,每隔一段距离便挂着红色灯笼,得以照亮行路。
陈书鹤只管低着头看脚下的路,不慎碰上硬物,撞得他脑仁直疼。
他下意识抬起头来看是撞上了什么。
一把锃亮的大砍刀正横在面前。
持刀者的肚腩大得像个西瓜,黑色大胡子长到胸口的位置。一对冲天眉,显得整个人煞气满满。
而此时,眉毛下的那双眼睛正紧盯着陈书鹤。
陈书鹤的额头沁出细汗,赶忙双手抱拳,正色道:“大哥,我不买刀。”
持刀大兄笑了起来,脸上的肉挤在一堆:“小兄弟,不要装傻。”
陈书鹤手摸上身后包裹,眼皮垂下,多少带点落寞的味道。
他长叹一口气,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对持刀大兄说道:“大哥,这包裹里是我全部的家当了。你要全拿走也可以,但要好好对待他们。”
持刀大兄将他包裹一把夺了过来,翻来覆去,不知在找什么东西。
不断地翻着包裹,大兄的眉毛越皱越紧。他又抬起头来,盯着陈书鹤看。
陈书鹤手心出汗,抚上腰间香囊,后槽牙都咬紧了:“多少给我留点路费吧。”
大兄想也没想,立马将香囊拿过来,却看见里面除了几片枯叶子,啥也没有。
陈书鹤现在就像只饿了三天的小狗,蔫蔫的,只会有气无力地叫唤:“拿了我的东西,记得找个道士作法,不然它们不会服你的。”
持刀大兄却将包裹和香囊都塞回陈书鹤手上:“你这小子,看你带着这么大的包裹,身上却一分钱都没有,还好意思拿给我。这些破铜烂铁能值几个钱?我还以为最后这批猪肉包能卖掉呢,白高兴一场。”
大兄将刀往腰间系带一塞,从身后的蒸笼里拿出几个包子,塞到纸袋里,递给陈书鹤,说:“大老远的就听见你肚子响了,又带着这么多东西,还以为碰上个大客户呢。看你也可怜,拿着这包子走吧。我家包子可是全天下最好吃的,你以后要是有钱了就来照顾照顾我生意。”
见陈书鹤迟迟不动,他催促说:“别耽误我做生意了。走吧走吧。”
陈书鹤呆滞地张开嘴,眨了眨眼睛,说:“哦……哦,原来是这样。”
他感激地再一次翻开自己的包裹,从里面掏出一枚黄色符咒,递给包子大哥,说:
“大哥,这是一个很有名的道士画的符咒,你带在身上,可以保平安。”
包子大哥想要推辞,自己有把刀在手,什么也不怕,但耐不住陈书鹤的盛情,还是收下了这枚符咒。
陈书鹤也就辞别他,继续行路了。
夜晚,四下静谧,少有人声。
离张家越近,越能感受到一股早已遇过千百遍的气息。
陈书鹤咬着包子,步履不停,但节奏却慢了下来。
这次感受到的气息,似乎比以前的都要凶悍一些。
张府已经近在眼前。
莫名产生了一种名叫“来都来了”的想法,裹挟着陈书鹤前进。
他还是没有忍住,叩响了张家的大门。
两个身着灰色外衫的小厮开了门,还没看清来人是谁,腰便弯了下去,招呼道:
“是哪家的公子?小的去通报一声再让您进去。”
陈书鹤擦了擦手,将折好的招人告示拿了出来:“你好,请说你们府上在招天师。在下正是远近闻名的年轻天师,解决过的异事已有数百件。”
小厮狐疑地问道:“您的名字?”
陈书鹤报上名去。
小厮的腰杆又挺直了,声音也有底气起来,撇开嘴角:“没听过。”
管家此时姗姗赶来,斜眼瞧了瞧小厮,说:“你们先退下吧。”又堆起笑容,看向陈书鹤:“刚才听到公子自称天师,不如进屋详谈。”
陈书鹤长舒一口气,笑眯眯地点头:“正有此意。”
一路上,管家为陈书鹤详细介绍这次的情况。
张府的老爷自然是姓张,是江阴镇最大的财主,年近五十只有一个宝贝女儿,名叫张茵若。从上个月起,张府上下都能在不同地方听到碰撞敲击的声音,可是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而十日前,大家却听不到这种声音了。但是,大小姐张茵若却仍然能听到那奇怪的声音。现下,大小姐已经几天没睡好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管家还说到,陈书鹤并不是第一个来张府的天师。
说着,就抬起手指向斜前方的某处。
一位穿着黄色道士袍的人正在摆弄着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
陈书鹤摇摇头,这桃木剑的作用也是有年份讲究的。就像酒越陈越香,桃木剑的原材料也是年份越大,作用越大。而这柄桃木剑,看样子用的是儿童版桃木。
不远处的一抹紫色吸引了陈书鹤视线。
看样子是很贵气的男子。深紫色锦缎中,掺杂着用银色丝线精心织造的凤凰图纹。
陈书鹤偏头,询问管家:“他是?”
“那位先生是傍晚时到府上的法师,现在也在观察府上的情况。”话音刚落,又忙补充一句:“不论是谁,只要对大小姐的问题有所帮助,我们都会有赏金的。”
走到南边的厢房,管家说:“这便是我们小姐的房间,现下有几位医师也在里面。您也进去瞧瞧吧。”
陈书鹤点头。
厢房中摆着桌子和椅子,身着湖蓝色衣裙的女子坐在椅子上,一脸烦躁。
地上是敲碎的茶杯和花瓶。原本该放在床上的枕头,现在也和碎片们堆在一起。
看到又有人进来,一个茶杯飞速地朝陈书鹤袭来。
“这都今天的第几个了?天天这个法师、那个医师的,有个什么用。都是骗子、骗子!”
陈书鹤闪避开来,看向这位大小姐的方向,神情复杂。
看清陈书鹤的模样,张茵若微微张大眼睛。见茶杯没砸到人,她松了一口气。
“喂,你又是什么师,长得这么年轻?”
陈书鹤整理好表情,微笑,说:“在下是驱邪治鬼的天师,前来解决小姐的问题。”
不过可能问题已经被他找到了。
陈书鹤又神色复杂地看向张茵若——的旁边。
一位嫩黄色小衫的女子正笑吟吟地坐在张茵若身旁,饮茶吃糕。见张茵若气得这么厉害,女子的手轻拍张茵若的头,像在安抚。
张茵若再次尖叫起来:“啊!!!谁在摸我的头。”
旁边的医师眉头都皱起来,交头接耳:
“这像是癔症啊。”
“方才还想开安神散的,现下看来不顶事了。”
“我也是,还以为是耳朵方面的问题。现下看来,确实像是精神方面的病症。”
黄衫女子感受到来自陈书鹤的注视。
“你看得见我吧。”她朝陈书鹤笑了。
陈书鹤缓缓后退,转身,对管家说:“管家,能让其他人都先出去吗?我已经知道问题的源头在哪儿了,但必须要大小姐和我在场。”
管家有些迟疑:“只留您和大小姐两人,单独处于室内,多少有些不妥。”
陈书鹤搭手到他肩上,轻拍两下:“管家,我老实讲。论武力,我估计不是您家小姐的对手。而且她要是有事,这张家上下弄死我还不是抖抖手的功夫。”
他又收回手,交叠在身前,眼神真挚:“再说了,我和您家无仇无怨,为人也正直。您也知道,这天师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信用。请您相信我吧。”
管家神情也松动些许,说:“我先去问下我家老爷,得到他的许可再告知您,可以吗?”
陈书鹤嘴唇开合两下:“怕是——”怕是等不及了。
“啊!!!”
饱含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所有人已经都跑出来了,除了大小姐张茵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