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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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这一年北京城的冬天特别寒冷，自入冬以来那雪便断断续续的持续着，此时紫禁城正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雪雾之中。
衔接各大殿的回廊下，几个小太监手里捧着食盒，一路疾走，又要快，又要护着食盒里的山珍海味别洒了，可当真不容易。
午时，皇帝心血来潮要宴请几员心腹大臣，接到旨意内官们便忙开了。
此时乾隆正端坐于御座之上，气度依旧非凡，只是眉心紧束，眉宇间也有疲惫之色。“昨日信使来报，东北边境不稳，俄国沙皇多次出兵挑衅，我军几次迎敌竟屡战屡败，今早又得信使报说，蒙古准葛尔部又生乱像，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御案之下左右分别坐有五阿哥永琪，京城禁军统领鄂敏，内务府大臣傅恒，大学士福伦与其子御前一等侍卫尔康。
“这里都是自己人，你们的想法但说无妨。”乾隆又说。
送御膳的小太监们来到乾清宫门外时，殿内的讨论正说得热烈，于是小太监看向大太监，大太监看向首领太监，这……该不该传膳好呢。
“恐怕那盛京留守也是逼不得已。”尔康慷慨说，年少轻狂，直言不畏。“皇上，盛京留守是朝廷指派权衡东北事宜没错，可居住在盛京里的王公都是身份举足轻重的老旗人啊，官员平日还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多方制肘，也难怪法令不通了。”
福伦当即横了儿子一眼正色道。“不管他有什么逼不得已，触犯大清律法就必须严惩，东北乃太祖龙兴之地，受到滋扰竟然瞒报军情，屡战屡败无法隐瞒后才向朝廷禀报，实在胆大包天。”
乾隆颔首。“这盛京留守是要办的，如果臣子都像他那样耍阴谋诡计，朕还能靠谁来治理天下呢。”乾隆寻思了会。“降他两级，调到东北地方上去吧。”
“皇上圣明。”傅恒作揖。“这盛京留守博尔济毕竟是在任十年有余了，在地方上也有势力，这样处罚恰到好处，不会过重恐他生变。”
但是单单处理一个官员并不会使事情得到解决。
东北盛京历来就是一个难管的地方，满洲先祖发迹于此，隧尔打天下得天下。那些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也造就了一大帮开国功臣，顺治朝迁都北京时，并不是所有老旗人都随御驾南迁，仍有一部分留了下来。
留在盛京的老旗人仍然保留着祖先的部落群居生活模式，那些个王爷贝勒平时更多是在部族里各忙各，而族人又只听从族长的指示，盛京留守官衔是大，其实更多时候是一空衔罢了。
尔康说的没错，但事实也是朝廷根本拿这些开国功臣的后裔无可奈何。
不过为今之计还是得再派一人去顶替盛京留守这一位置。
至于人选……乾隆也犯难了。“朕还需要权衡，你们也提一提有没合适的人选吧。”
室内忽然有了一会的安静。
“只怕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一直沉思不语的永琪适时打破沉默。
“哦？你说说看。”乾隆说。
“皇阿玛，俄国向来觊觎西藏，怎么突然打起东北的主意呢。他们应该清楚，东北乃我朝龙兴之地，关内更有重兵节度，单在边境上小打小闹他们根本得不到好处，顶多是抢抢老旗人的牛羊罢了，对于一个大国来说，这未免太小家子气，也太不合逻辑了。”
永琪话毕，赞许的目光便都落在了他身上。
乾隆却不动声色地看向他的儿子，就像一只狡猾的狼，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皇阿玛，儿臣自动请缨担任盛京留守节制东北。”永琪坚定说。
乾隆此时当真是心怀大畅的，大有，有此一儿大清无后顾之忧之感。不过，顾虑也随之而起，于是沉声说。“你要考虑清楚了，此番前去东北不但是当个留守那么简单，朕还要知道沙皇的意图……何况，你跟小燕子才刚刚新婚，让你到那苦寒之地，朕也于心不忍啊。”
永琪却笑了。“皇阿玛，再也没有比儿臣更合适的人选了，儿臣好歹是个阿哥，老旗人总会给阿哥几分薄面吧。”
“好！男儿就该志在四方。”乾隆当即开怀大笑。
当一行人离开乾清宫时，雪已经停了。
永琪与尔康两人并肩走在宫殿间的长长过道上，一路上都是太监们清理积雪的忙碌身影。
“永琪，我看我还是跟你一起去东北吧。”尔康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虽然这一路上已经被永琪拒绝了不下三次。
永琪依旧摇头。“不，你必须留在北京，若有变故我还要靠你在朝中里应外合呐。”
“可是，你跟小燕子才刚刚新婚，她受得了这个打击嘛？”尔康又说。
“接受不了也得接受。”一改方才在乾隆面前的决绝，永琪无奈的叹息。“你方才又不是没看到皇阿玛的用意，他分明一开始就希望我去，只是不好言明罢了。”
新婚不到一个月便要分离，况且这一去就指不定一年半载，换作是紫薇这样明白事理的人儿也难免会无法接受啊，何况是小燕子……
“你想好怎么跟小燕子说了吗？”尔康望向好友。
永琪远眺这雪后的晴空，又是叹息。“是啊，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跟她说呢……”
皇阿玛调任的圣旨应该很快就会下来了……
* * *
自从两位格格出嫁之后，从前漱芳斋的热闹便都转移到了五阿哥的景阳宫。
可是啊天气冷到这般也没啥地方好去的了，小燕子一连几天都呆在宫里，可当真是闷坏了，所幸今日一早紫薇也随尔康进宫来了。
现在四位美丽的姑娘正围着炭炉聊得热烈，有已经是老板娘的金锁，还有老佛爷最宠爱的晴格格。
几人聚首无非是聊聊宫外的事情，或者打打牌做做小游戏一类。
“我听说东北边疆又不稳定了，最近俄国动作频繁，可能又要有战事了。”紫薇拿着烧火棍轻轻拨弄炉中红炭，点点火星扬到半空中，烟灭。
小燕子正含着一口茶，这会噗一声全部喷到了火炉上。
“鹅国？这个国家的名字好奇怪哦，叫什么不好要叫鹅国？”清明的大眼睛是一眨一眨的好奇又无辜极了。
紫薇好笑的白了她一眼，忽然玩心大起。“鹅国有什么好奇怪的，这鹅国的边上啊还有鸡国跟鸭国呢。”
“啊？紫薇，这是真的吗？”小燕子一脸被吓到的模样。
那边，晴儿早就憋不住笑了，努力想维持形象最后还是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晴儿这反应不对，小燕子忽然明白过来。“哼，我知道了，你们又在骗我了。”被捉弄的次数多了之后，他们每当捉弄自己时会有些什么反应，小燕子可是都了然于胸的呢。
永琪跟尔康进门时便是看到这番情景，大伙都笑成一团，只有小燕子气急的直跺脚。
“怎么了，怎么了？你们谁又欺负小燕子了？”尔康负着手义正严词地朗声说，这一屋子的奴才才恍然发现主子们回来了，竟然没人通报一声，顿时扑通的跪了一地请安。
“都起来吧。”永琪摆了摆手，步向那只气呼呼的燕子。
“怎么了？”含着笑意，探首询问。
小燕子却是别扭的撇开了脸。
紫薇掩嘴一笑。“没什么，只是有人被这鸡鸭鹅给搞糊涂了。”
不提还好，这会知道缘由的大伙又笑开了。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尔康跟紫薇金锁要在黄昏前回府，晴儿也要回去准备老佛爷的晚膳，大家的离开，景阳宫一时间就安静了下来，仿佛方才的欢声笑语都不曾存在过似的……
小燕子掩饰不住的落寞着，紫薇才刚走，她就开始想念了，早知道她就应该跟皇阿玛说迟些时候再完婚的……
房里，距离晚膳还有些时候，永琪刚用过点心，一旁是发呆的小燕子。
小燕子突然变得那么安静确实让人不太适应，不过……也挺可爱的不是？
永琪放下茶杯，敛起了唇边的微笑忽然端出了阿哥的架子。“我的福晋在哪？还不快来侍候本阿哥更衣？”
原来五阿哥身上还穿着那件每次面见皇上时必穿的团龙服。
小燕子依旧懒洋洋的托着腮帮子，斜眼看他。“阿哥了不起啊，换衣服还要人侍候，让小顺子侍候你去，本格格没心情。”
“我不管，本阿哥只要你侍候。”永琪只笑笑，径自转身步向内室。
小燕子也不知道哪来的情绪，噌地站起正想要发作，一站起来才发现方才还侍候在旁边的奴才们都不知道哪里去了，想抓一个顶替人都没有，有点泄气。
“真是的，我又不是天生的奴才命。”
永琪笑意却更深了。“是啊，你不是天生的奴才命，你却是天生的福晋命，今生注定是我的妻子，逃也逃不掉了。”
小燕子的脸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染上了一抹红晕，也许是被气的也说不定……或者还可能是暖炉里的碳烧得太旺了。
五阿哥房里安静了许久，天色渐暗了。
就在大家都认为会一直安静下去的时候……
“小燕子，你听我解释！”
房门唰一声打开，小燕子率先冲了出来。“我不要听，我什么都不要听，你去啊，你现在就去当你那个什么……什么鬼留守的，你，你给我滚！”
“小燕子，我也是逼不得已啊，你先冷静下来听听我的解释好不好？”永琪紧随而出，几番追逐好不容易才抱住那只怒气腾腾的燕子。
“我是丈夫，但我也是人臣啊，为国尽忠这是臣子都不能回避的责任，我向你保证，我会尽快稳定东北的局势然后奏请皇阿玛另选贤能来代替我的位置……”
“混蛋……你个大混蛋……，紫薇跟金锁都嫁出去了，如果连你也不在……”
“我知道……我知道……”
永琪紧紧抱着怀里的她，在外人看来一直都很坚强的小燕子，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燕子，这相识的一年多来，像现在这样，她埋首在自己怀里哭泣已经是第几回了？
曾经信誓旦旦说过要让她一生幸福，可是身处帝王家，本来就有着许许多多的无可奈何啊。
乾隆调任的圣旨隔日就下来了。
让朝中上下都惊讶的是，乾隆不只是让五阿哥出任盛京留守，同时领正白旗都统一职。都统虽然只是二品的武官职衔，但是乾隆将正白旗官兵任他调遣，这要比盛京留守的虚职来得重要多了。
边疆问题刻不容缓，永琪接旨当天便立刻动身。
天公不作美，竟洋洋洒洒地下起了大雪，才一会，远处街道的尽头已经模糊成一片白。
皇宫城门楼下。
护送永琪的卫队列着整齐的方阵，一改以往阿哥的着装，永琪穿上御赐的纯黑团龙朝服，腰间配有七尺长剑，年轻俊朗，气度威仪，眉宇间却是紧紧的化不开的愁。
紫薇尔康，晴儿萧剑，大家都来了，唯独……
城门楼上的楼阁里，小燕子扶着门，看到永琪似乎往这个方向看来，往里缩了一缩。
“格格……我们要不要下去？”小邓子一路跟着，不管小燕子赶了多少回就是不走，最后小燕子也没办法了。
原以为主子会下去送别，怎想只是痴痴的望。
“雪漫漫，路迢迢……”小燕子喃喃说着。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城南城北纷飞雪，都是离人眼中泪。”
紫薇的诗，小燕子竟然改了，还改得这么好，如果永琪知道会很高兴吧……他总是一有空就拿着成语大全给她解说。
忽然，楼下的侍卫全体翻身上马，时候不早了。
“紫薇，晴儿，尔康，萧剑，小燕子就拜托你们了。”永琪作揖，利落上马，马儿几声嘶鸣，它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奔跑了。
“永琪，你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小燕子的。”尔康代表大家说。
“永琪在这里谢过了。”挥鞭策马，在马蹄的杂沓声中，队伍迅速消失在了雪雾里。
“格格，雪大，天又冷，小心着凉了……我们回去吧？”人已经走了多时，小邓子小心翼翼的说。
“哼。”他居然真的在最后关头也不来找她，小燕子气得狠狠跺了一脚。“臭永琪，不让我去，我偏要去！”
啊？一旁小邓子顿时就被吓愣了。“格格，这可使不得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