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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搬砖日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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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空,工地厂上的人就像罩在一个巨大热炉里,地上的热浪层层上涌,眼前停着一辆辆的深绿皮卡车,车上红砖堆积,工人们也只是带个帽子在车与工地间来回周转。
林拾依身着一件白色T恤穿梭在卡车与工地之间,帽子压得很低,不怎么看得清他的面容,只知道他双手戴着白色麻手套,身子骨极俊。
工地上停放了很多的绿色皮卡,每辆车的车桶里都载满红砖,车子先开进来一辆,然后司机控制好车子,车桶被倾斜起来,随着“轰隆轰隆”的巨响,车里的红砖齐刷刷地堆在了地面。
这里只是红砖的暂时堆积处,需要林拾依他们把这里的红砖搬到较远的建设场地整齐排列好,那里的大专家主要负责砌墙。
林拾依将砖叠起按照一定规矩,一次能搬十几块红砖哩,不过比起他身边的老工人们起肩一次,担二三十块他还是显得有些弱小。
或许他也可以考虑下次去买个木担子加入那些老工人们,这样看起来威风多了,而且效率还高!
林拾依仅仅靠着一双细胳膊,一腔热情和年轻人的体力,也能应付得下来,只是这砖的本色是质地粗糙,要它们光滑,恐怕要等粉刷工来填补砖面的不平。
而且砖里不免夹杂着碎砖粉,林拾依刚开始搬起砖时这些小砖粉还偷偷地潜进他的衣服里,让人一阵难受,走起路来擦着衣服和皮肤,让人感觉很痒,这些还能说克服,因为它们最终会被汗水吸附不再调皮。
但那偷偷潜进鞋子里的红砖粉就让人走起路来都不舒服了,不得不在休息的时候把鞋子脱下来,然后翻转鞋子扣几下地面,这样才能把里面的红砖粉弄出来,于是白袜子变成红底袜了。
巧的是这是林拾依搬砖的第一天,他可不想错过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他像对待学习一样认真对待着他的工作。
汗水打湿了林拾依细软的黑发,搬砖的少年/喘/着粗气,由于久见阳光的白皙皮肤现在被晒得有些发红,手臂和小腿都开始有些发酸,就连那看起来笔直的腰板也有些扛不住了。
但是林拾依知道,自己的身体只是需要一个适应过程,多干几天自然会习惯的。毕竟自己也是个农村娃娃来的,以前家里没有车时都是他和父亲天没亮就用肩扛着亮袋青菜到很远的市镇去卖菜哩。
只是这工地的砌砖师都很优秀,听说是什么建设项目集团的一流人员,什么精确到每一块砖,考虑到每一块砖的契合度和它们怎么才能最好的延长使用寿命,看起来很专业呢,都是一群戴着厚重眼镜的大专家。
林拾依就这样跟这工人门在这片工地和建设项目地间往返,这里机器的轰鸣声可以说根本没有,只有砌砖师们叮铃叮铃的砌砖声,和卡车放砖的轰隆声。
这里是在北市没错,但是隔绝了城市的繁荣与嘈杂,其实呆在这里搬砖也是不错的。
终于到了休息的时间,工人们纷纷躲到阴凉处,有的抽起了小烟,有的大口喝着水,还有的打开手机放着红火的歌。
这块工地极为空旷,占地面积可以说是一个大型公司在建项目了,按理说应该是机械智能一件套的服务,怎么轮得到这21世纪的大城市里需要人工搬砖?
林拾依用矿泉水随便冲洗了手正拆开面前的饭盒,他用火辣辣的掌有些笨拙的拿起筷子,一块沾满酱料的肉块被舌头卷入口中。
不管了,也许老板买下这块地就快破产了,去哪里配备机械智能一件套来搬砖打地基,不过请这么多人搬砖也是一笔不少的开支。
林拾依此时仍戴着帽子,那双长睫微闭,心道:“嗯,这靠自己赚钱得来的午餐真是太美味了!今天是没有富婆包养的第五天,室外零上三十摄氏度。太阳下的红砖不止是有点烫手,虽然搬砖的手还会有点抖,但是我不后悔,至少我的腿不会再抖了!”
他又不禁想到上学期被富婆包养的日子,不禁连连摆头,太阳大?没关系啊,小伙子年轻身体好,这点工作不算什么!
一位工伙一边抽着卷烟一边对吃饭的少年道:“小伙子,来城里读书的吧。哪里人?”
林拾依穆地睁开眼,很有礼貌地回道:“嗯,冕水的那里的一个小村庄,那里风景可好了。”
那工伙叹道:“哟哟,是个挺远的地诶,叔叔也是从很远的乡镇来的,你考到这个地方读书真是厉害啊。”他说着露出了一口被烟熏黄的牙。
“嗯。”少年也点了点头。但他突然看到一辆黑色小车驶进工地,他的心骤地紧缩,他死死地盯着那辆车,想躲开又想确认,这五天都换了十几份工作了,真的是身心都疲惫了。
林拾依僵在一处,他看到车门开了,里面先下来的人打起了黑伞,那人候在车门前等着车上的人下车。
那拿着筷子的手,因为太用力地捏着筷子,指节都捏得有些发白了,整只手悬空僵在了饭盒上空,但少年的注意力不在这里,他甚至害怕眨眼就会错过什么,恐惧感从足尖蔓延到头顶。
从先伸出来长腿上可以看出一只黑色亮釉光泽的皮鞋先踩在了积了一层尘土的地上,随后里面的人走了出来,一身西装革履,棱角分明的脸上戴着一副墨镜,墨镜的黑,皮肤的白,还有嘴唇的红。
伞下的男人大约二十出头,身材修好,他用手接过黑伞,手指骨节分明,车门被关上,他正在走近。
没了?车上没有人了?富婆呢?林拾依看到这里仍旧不能放心,他生怕被逮回去“服役”,不会是太阳太大了坐在车里不想出来吧,这次搞这么大阵仗?都带人来了?
晏翊虽然戴着墨镜,但他一眼就注意到了手拿木筷一直盯着自己的林拾依,不禁牵起嘴角心想:太帅了也没办法啊,明明都戴墨镜了。
林拾依突然觉得那墨镜男朝自己笑了一下,虽然看不到那人的眼神,但林拾依感到一种压抑,浑身难受了,不会这次是富婆派来的保镖吧,放着条件这么好的保镖不用,干嘛针对我这个19岁的男娃娃啊!
算了,各有各的困难,用什么人她自己知道,确实有点可怜,不过我也很可怜的好吧!不要回去了,死都不可能,那种身心皆疲惫的日子在五天前就已经结束了!
一工头忙忙迎上来赔笑道:“诶呦,晏总你怎么来了,你看您这建设项目正在赶工了,按照您的原生态建设要求,工地能人工代劳的工作都用了人工,人手也足,三个月内定能建成!”
晏总?建设项目!怪不得我说怎么这种大城市还要人工搬砖,这老板还有这种要求,不对,重点不是这里,重点是墨镜男只是建设项目人,不是富婆派来的!
林拾依想到这里,心底的大石终于落了地,他只觉得刚刚吹了一阵风,身上不知是被这天气给热的还是被富婆事件给吓出的淋漓大汗瞬间带来一股清凉!
他拧开放在身体一侧的矿泉水,大口喝了起来,齐了齐筷子,埋头吃着他的午餐。
“再加人手,我今天不止是来看看你们的进度,顺便一提,一个月,给我完工。”墨镜男人说着,一手探入那西装外套的口袋,指间夹着一张银白色银行卡递到工头面前。
“是是是,一定办到。”工头躬身接过卡,仍旧是笑着,只是这次笑得有些僵硬。
天气太热了,原来墨镜男只是工地建设的项目投资人,和富婆一点关系也没有,太好了。林拾依依旧自顾自地吃着饭,也不关心那人与工头说了什么,更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走的,反正也没待多久,看上去是个很有钱的富二代。
这短暂的休息后又是一阵热火朝天的工作,他的白色体恤湿了个遍,面前还是搬砖留下的红泥粉,裤子也未能幸免的布满灰尘。
天色渐暗,被白日里的似火骄阳灼伤的一些长在工地旁的杂草仍旧耷拉着脑袋,工地的工人们相继离开。只剩下,载着还未能搬下的,整齐排列在绿色卡车车桶里的,红色水泥砖。
林拾依领了当天的工钱,迈着疲惫的步伐准备先去厕所冲个冷水澡再回学校,他从随身带的书包里拿出要换洗的衣服,走进了空荡荡的厕所。
这是间公用厕所,除了洗手台有水龙头可以开水供人洗手外没有单独的隔间设有水龙头,幸好此时工人们也都领完工钱就各自回去了。
林拾依决定就用这的水随便洗洗不至于让自己一声狼狈地回校。
林拾依就读的大学是北市著名的华翰学院,这所可以说专门为富家子弟开设的学校,每年考进来的寒门学子也是屈指可数。
拧开的水龙头里传递出一阵凉爽,虽然水里还有空气中的余热,但是被冲洗过的身子很快感到清凉。
水管里的自来水被林拾依用被磨发红的纤指并拢捧接住,然后少年折起手臂,将手中接满的水往胸膛上一挥,水流冲洗着咸黏的汗液,冲洗着一天的疲惫。
公厕里静得只剩哗啦的水声和林拾依的呼吸声,心跳声。
这是林拾依的大二打工生活,为什么选择搬砖呢?大概他到市内哪里的随便一家店铺打工都会被富婆逮到吧,这下终于找到了不让精神疲惫的活了,反正在村里也是吃苦过来的,搬砖这点事只是久不干了有些生疏,都怪上学期的万恶包养,不过现在可以慢慢适应,作为吃苦少年这点还不算什么。
林拾依把换下来的衣服随便洗了一下,用塑料袋装好放入书包,他单肩背着书包熄灭了共用厕所的灯,迈着一身轻松融进夜色里。
街上灯红酒绿,路上宝马奔驰。来北市读书也有一年了,怎么还是有些不适应,好像在工地才能放松紧绷的心,好像那一刻的自己才是属于真实的。
走进一家自助银行,算是暂时得到了一片安静,这里是林拾依在北市除了学校和富婆家最熟悉也是最常来的地方。
林拾依把被汗浸得有些发软的六百块展平小心翼翼的存进银行卡,这是今天的工钱,听说明天的工钱又要涨了,还会有新工加入,这份工作也不赖嘛。
刚想说建设项目老板怎么会愿意花六百块请人搬一天砖,原来是人傻钱多没地花,果然在大城市打工就是比在家卖菜挣得多。
看着屏幕上的一万三千元了,凑整了!给老爸老妈邮去一万吧,林拾依的睫毛在荧亮的屏幕前闪了闪,五天前那张富婆的银行卡他还给了对方,加上这五天来零零碎碎的钱,大一第一学期没被包养前打工存下的几千块钱,还有来初来北市时卡里父母给的五千块钱现在被凑整了!
他毫不犹豫地完成转账,拿出手机,拨通了亲切的电话,很快,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的乡音。
林拾依道:“爸,我刚刚打了一万回去,你们哪天有空可以拿卡去村上让人查查,林叔的赌债先还上部分吧,我这边钱都够用,今年的奖学金我都用不完,学校这边奖的钱多,我自己留了一部分,你记得少抽点烟。”
电话那头静了一下:“嗯”随后传来一阵稀索声,然后是女人急切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十一啊,你林叔的赌债我和你爸这边也能还上,你不用寄那么多钱过来的,留着自己用,昂。家里热,今年暑假你就不用回来了,你在学校待着吧,记得照顾好自己,你爸他刚刚拿着手机不说话,他呀,就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咱们的十一长大了。”
林拾依深知林叔的赌债有多少,听母亲这么安慰着实有点心酸道:“暑假我想回家帮帮你们,再说了,我老想吃妈煮的菜,这边的菜没有家里的好吃,我这也是村小伙,什么苦都要吃的,回去陪陪你们顺便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不算吃苦,你们在家也要注意休息。”
女人的声音也有些沙哑道:“好,等你回来啊,老妈一定好好做菜,你得跟着学啊,今年田里的菜大丰收咧。我们十一不仅是村里的骄傲,还是我们的骄傲,等村长大伯又该来串门了,你得应付着点,昂。”
“噗呲,哪有那么夸张。”林拾依被逗笑了,屏幕前的他红润了眼眶。
虽然林拾依这么说,不过他也深知母亲说的也不是并无道理,自己从小呀就被村长王大伯照顾着,那年听说整个村就自己一个人考了大学,还是市的重点大学,那是一个惊动全村啊。
村长大伯喝得面颊熏红拖着一身极不平稳的身子一手提着几斤白米酒一手还端着一根红麻绳,绳子的一头系着一只大公鸡和一只肥白鸭。
村长大伯一到林拾依家就是要寻这小状元郎,东西往桌上大气一摆哟就是满脸笑容。他一把就拉过林拾依说要爷俩干上几斤酒好好庆祝一下,知乎这林嫂子把鸡啊鸭啊的给炖了好好给十一补补身子。
林拾依虽是小村村里长大的,却从来不沾烟酒,就算面对的是如此的热情似火也得按下脸来好生拒绝。
这王大伯也很能体会人,也没有过多强求,倒是拉着林爸说什么不醉不归的,期间硬是给十一塞了个大红包,人也是格外自豪。
“哈哈,”女人吸了一下鼻子也笑道:“那就这样说了先,你好好学习,我们这边还有菜要弄,你爸明天还要车去卖。”
“好,拿先这么说了。”林拾依扬了扬嘴角道。
来北市读书的这些日子,从上学期开始每一个月林拾依都会打一万块钱回去还林叔的赌债,这主要还是富婆的钱,现在断绝来往了,虽然对方说这钱是应得的,不过林拾依还是想着有一天能还上这些钱。
要是没把卡还给富婆就好了,等凑够了五万块钱存回去原封不动地还回去才说得通啊,可是张卡实在是太贵重了,林拾依实在是不敢轻易保管。
嘟——电话最终从那头挂断,林拾依这才慢慢地走回学校,冲完凉的他倒头扑进了柔软的被子里,他闭上了眼,期待明天的到来……
不过这个工程要是一个月完工的话自己又得重新去找工作了,烦啊!!!没事的,生活不过如此,跌倒了就站起来,富婆总有一天会死心,过一天是一天吧,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只要我林拾依意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