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鲤秋宵》方萱

1、祈福

　　信州城是个风景秀丽的小城，特别是城外十里开外的梦鲤江名声在外，引得文人墨客和各路游人慕名而来。梦鲤江风平浪静时，花个几十文钱便可包一艘小船顺江赏玩，船家还售些点心和江鲜，挣些小钱来养家糊口，江边的渔人见有利可图纷纷效仿，一时僧多粥少，为了争客源，常有渔人大打出手的场面，后来惊动了县太爷派人出面巡查方才好些。
　　八月初五，渔人常老头带着他老婆子孙大娘在船边揽客，孙大娘见今日江边浪大，劝常老头歇息一日，反被常老头呛了几声，孙大娘前几日掷色子赌输了钱，自知理亏，顿时闷声去船尾杀鲜鱼备菜。
　　城北的余家是个大户，如今的族长余谔那便是在县太爷面前也有几分脸面的，底下的孩子也争气，各自管着自家的几个田庄和铺面，每年也有不少进项，只是族中人口越发多了，若要攒下余粮却是越发艰难。今年南方又闹水灾，余家在南方的田庄悉数被淹，总之是颗粒无收了。族长余谔连夜把消息通知了各处，只说过几日商议具体事宜。
　　余彦听了消息跺了跺脚，便来里屋寻武氏。武氏其实早得了消息，一时站，一时坐的，不得安生。这武氏家贫，本以为余家富裕嫁过来可以享福，不料余彦虽姓余，但与族长余谔的关系已属旁系，平日也就得些族中分发的节礼接济度日，多的是再没有的。便是几日后商议具体事宜等事也没余彦站脚的地的，这消息也不过是各处漏出点风声听来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快中秋了，这往年收了族中的节礼好歹混过去，如今可怎么办呀？”
　　余彦多少有些不信，倒也不至于如此吧？
　　“他本家自是不至于，我们可就说不准了，快想想办法吧。”
　　余彦这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好法子来，只说暂把那银簪子再去当铺里抵一抵，再做打算。这话气得武氏垂泪，只怨他没本事。余彦听了恼羞成怒倒怪她大手大脚平日不知节省，临事了抓瞎，说到后来又怨武氏无用，生不出小子，让他断后的话来。
　　武氏气道：“你倒是现拿出几百两银子压在我这里，让我大手大脚一回，也好让我没白担了这不知节省的罪名。”
　　余彦见吵不过武氏，摔门出去了。
　　“好呀，昨儿摔碗，今日砸门的，想要儿子，有本事就休了我，你另娶好的来。”夫妇二人吵了几句，不欢而散。
　　“娘子，您快去看看小姐吧，昨儿刚退了烧，今儿又起了疹子了。”
　　武氏听了，哪还有时间自怜，忙去床榻边看她三岁的女儿余秋宵。武氏嫁过来十年，方得了这一个女儿，自是疼她疼得紧，因不是足月生的，孩子从小体弱多病，武氏愁的白发都有了几根。前几日孩子贪玩出汗后着凉发了热，如今热退了，倒起了疹子，武氏怕留疤，忙让小丫头去请郎中。小丫头唯唯诺诺地不敢动，急得武氏发了火。还杵在那里做什么，快去请吴郎中来。小丫头名叫翠儿，年纪小不禁吓，一时哭道：之前的诊金还未给呢，这次去拿什么请呢？怕被吴郎中给赶出来所以不敢去。
　　武氏愣了愣方才想起这回事，忙把头上的银簪取了，拿手帕包了递给翠儿。急道：拿去给吴郎中，一定请他过来，小心些可别掉了，速去速回。翠儿应了一声，一溜烟去了。
　　话说那常老头白日里等了一日也不见人游江，情绪低落，算了算这一日不见进项，三餐的嚼用倒是不省，便想着去江里捞几网鱼，拿去卖了贴补家用。夜里江上风大，若让老婆子知道免不了唠叨，恐怕就去不成了，不如瞒着她，等她回家去做饭的时候，偷偷溜了，到那时她也抓不到自个儿。常老头打定主意，只等天黑。左等右等，好容易天色渐暗，孙大娘又交代了几句话，常老头急着打发她回去，因此好声应了，孙大娘不疑有他，施施然回家去了。
　　常老头眯着眼，远远瞧去再不见孙大娘的人影了，方起身解了系岸绳。一旁的同行老刘坐在船头瞧见他解了绳，猜到了三分，劝道，有命挣钱也要有命花钱呀。
　　常老头自诩本事比老刘好，不屑道，才这点浪便把你吓怕了？你且瞧好吧。说着船杆一撑，早随江流而去了。把个老刘气得直骂他不识好歹，死了活该。
　　常老头顺着江面放了网，心内正得意，他们都怕出来，我这不是好好的，等拉些好鱼回去，倒要好好笑他们胆小如鼠一回，也不枉我这趟出来。还未得意完，只觉船比刚才恍的厉害，船尾竟是被浪头打湿了，现已入夜，江面上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水势，常老头是水上的老江湖了，手上丝毫不乱，他紧紧抓住船杆，往回收网。这时，只听噗地一声，又有东西落在船尾，常老头吓了一跳，这声音可不轻，难道今日浪头已是这样高？一面猜一面到了船尾查看，一瞧水倒是不多，反而多了个包裹。这可奇了，从天而降多了个包裹，常老头忙去解了，呀！竟是个襁褓中的男婴，想是在水中泡久了，浑身被冻的冰凉。可要说从天而降，这可说不通，常老头绕船将水面查看了一周，楞是没发现其他人的身影。常老头觉得这孩子定是被人扔上船的，孩子在水中都泡了这许久，救孩子的人在水中恐是待的更久，这时不见人影，恐是凶多吉少。常老头把孩子另用干衣服裹了安置在船舱，得赶回去瞧瞧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