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间距》云门西子

3、第三章

　　吃过了午饭，我们改步行了，从另一条种满香樟的路离开了食堂。
　　这里的绿植茂密，在凉快的林荫路下漫步，倒也是一种情怀。
　　以前高中打篮球回来的时候，我试图和同行的同桌分享这种快乐，却被他嫌弃：“女孩子才会喜欢这种吧？你是不是交了女朋友或者是有喜欢的女生了，才会搞这种乱七八糟的？”
　　我翻了个白眼，怼了回去：“我是自己喜欢，不是为了别人才喜欢的。再说了，你自己直男癌找不到女朋友，怪谁？”
　　嘴上不客气了，但心里还是有点小失落，想真的去找一个能够并肩散心的人。只是之后，我再也没向谁提起这种事了。

　　谭昭突然开口：“我听说学校有些小路因为太偏太崎岖了，很少有人走，就像走山路一样。”
　　我心头一动，特别是在他加重了“走山路”三个字的时候。
　　我是典型的山村里的孩子，在上初中搬家之前，都在山里长大。那时候还野得很，坑坑洼洼的山路没少走，田里地里溪水里也没少下去玩。
　　即便长大了，记忆模糊了，那种归属感和安全感依然扎根于心里，长成了故乡的情怀。
　　谭昭太会了。
　　我忍不住多瞄了他几眼。

　　学校里有个名景，叫思美湖，湖里种了不少睡莲，可惜过了季节，看不到花开的绚烂。
　　湖中央架了一座亭子，我们就坐在亭子里休息。
　　走了一下午，我们居然没找到所谓“偏远而寂静的小路”。
　　“可惜地方太大路太多，我们没找到。”谭昭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是很在意，懒散地靠在亭子的栏杆上。
　　“没事，这里也挺好，又好看，又凉快，还有你陪我到处瞎逛。”
　　这个季节还不算真正的凉快，还有些闷热。而且，在我看来，能有人陪我散心就不错了，在哪里都是一样。
　　我舒了一口气，在感受到谭昭过于热烈的目光之后，不明所以地回看过去:“怎么了？是太累了吗？”
　　“没有，是怕你累了，刚刚在学姐那里就看你心情不大好，你讨厌学姐？”谭昭皱眉。
　　“额，没有，就是觉得学姐的性子少见。一般这种女生很容易受人非议的，哪怕她们真的只是单纯直接。”
　　不过，最重要的是你居然能这么快就和学姐熟络起来，明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帮解围，你还对我冷得要死。这种差别待遇，换谁谁都不开心吧。
　　当然，后面那一大段矫情做作的话我没敢说出口，都认识多久了，没必要管人家交朋友。
　　我有些酸溜溜地开导着自己。

　　我和谭昭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在他家。
　　那会儿多大来着？十二岁？也许吧。总之，我那时候野得很，被老父亲带去邻居家——就是谭昭家的时候，看上了谭昭家那棵老榕树。
　　所以，在例行公事般地打完招呼后，我溜到了榕树底下，然后手脚麻利地爬了上去。
　　这榕树高过三层楼，根须垂直下落，叶子茂密扶疏。
　　我呢，没少爬树，很快就顺着树干，一下子窜到两楼高的位置。
　　房子里传出来小孩子的打闹声，我忍不住顺着粗大的树杈爬了过去。
　　小孩子总是喜欢找玩伴，也总是喜欢恶作剧，那时候的我也是。不过，我不敢明目张胆地闯进去，而是偷偷躲在暗处。
　　房间里有四个男孩，样子看着和我差不多。只是，其中一个自己坐在书桌上做作业，其余的三个凑在一起，热热闹闹玩游戏。要是那三个男孩老实点就算了，可他们还时不时跑到写作业的男孩面前，还晃了晃手里的游戏机和玩具。男孩皱眉，转过头，好像不情愿看到他们。
　　任谁怎么看，都会觉得是写作业的是被排挤的那个。
　　我心里不高兴了，觉得自己是时候登场了。我想了想，决定扮鬼吓唬吓唬他们。于是，我随手折了根树枝，当成了剑，提在手里晃。
　　接着，我做了吓坏所有人——包括自己的举动——我直接跳到了窗台上，推开了窗户。
　　结果我是成功的，我吓坏了房间里的男孩们。他们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大叫起来，手里的游戏机和玩具往我身上砸来。
　　一辆玩具车砸到了我的脑袋。我摸了摸疼痛的地方，这才发现自己被砸出血了。
　　这一见血，反倒换成我自己吓到了。我捂住伤口，害怕血越流越多。
　　大人们听到了我们的动静，都跑了上来，问我们怎么回事。
　　脸最圆、身体最壮的高个儿男孩指着我，说：“有坏人！”
　　我撇撇嘴，毫不客气地回嘴：“你把我砸的流血了，也是个坏人！”
　　听了我的话，大人这才注意到我额头上的伤口。
　　大人们都吓坏了，又是消毒又是涂药的，好在伤口不大，贴了个创口贴也就差不多了。
　　那三个小男孩都被叫去训斥了，我偷偷听到了几句，也知道他们平时就是不老实的家伙。最老实最认真的那个男孩，被拉到我旁边。
　　我爸说，男孩叫谭昭，比我大几个月，同年级，但是靠谱，可以照顾好我。
　　我虽然也皮，但至少还能听进大人的话。
　　不过，谭昭看着乖巧听话，想跟他相处好却很费劲。他不大爱讲话，只是“嗯嗯哦哦”几个字就回应我。说他不喜欢和我讲话吧，可是每当我讲话的时候，他会很认真地看着我。所以，我觉得应该是他不爱讲话才对。
　　后来去的次数多了，我们也渐渐熟络起来了。我到后来才发现，他并不是社恐，只是不那么自来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