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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春未歇 ...

  •   六月盛夏的傍晚,酷暑的热气渐渐消散,庭院里青砖地上的余热还未冷却。桐儿端来一盆盆井水,仔仔细细地将院子泼了个遍,闵昭站在边上的台阶上,笑得眯起了眼,绒仙花终于开了。

      “如意,让一让。”

      闵昭回头,满脸讶色地指着一顶软榻说:“你们抬这个出来做什么?”

      刘毓晗笑眼弯弯地瞧着闵昭不说话,二狗子一脸扭曲地插话:“郡主,俺快坚持不住了。”

      闵昭赶忙让开,一双美眸疑惑地看着他们将榻子抬到树下放好,刚一松手二狗子就一吱溜地赖到在了地上,不断地吐舌头哈气。

      刘毓晗坐在榻上冲闵昭招手,闵昭走上前,拿出帕子替他擦去额头细细的一层汗珠,轻声抱怨:“大热天的还这么折腾。”

      刘毓晗抓住闵昭的手,微微抬起头笑着道:“太阳都下山了,将榻子搬出来刚好晚上乘凉。”说话间揽上了闵昭的腰。

      闵昭脸上一热,拉开腰间的手:“别这样,人都在呢。”刚说完,就瞧见二狗子手脚并用地站起身红着脸跑出了大门,桐儿端来一盆刚从井里捞出来的瓜果,放好也跟着出了门。

      “现在没人了。”刘毓晗笑得一脸无害。

      闵昭警觉地后退几步,歪着脑袋问:“你想做什么?”

      刘毓晗顿时笑倒在软榻上,勉强直起身子冲她招手:“怎么离那么远?过来,我就想陪你乘凉而已。”闵昭狐疑地靠近,冷不防被刘毓晗抱了个满怀。

      “就这么怕我?”刘毓晗朝着闵昭的耳窝子吐气。

      还来不及说话,闵昭啊地一声被打横抱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又被放平在了软榻上。他的脸越靠越近,闵昭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刘毓晗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弯起了嘴角,俯下身子轻轻地在她唇上印了一个吻后就一直专注地盯着她的脸瞧。

      久久等不到下文,闵昭缓缓地睁开了眼,瞬间对上一双戏谑的桃花笑眼,一下子竟然忘了动作。刘毓晗憋着笑躺在了闵昭身边,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

      闵昭有些气恼地抽走,刘毓晗也不勉强,侧过脸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的侧脸,闵昭别扭地撇过脸,只不过这一次没有再拒绝他伸来的手。

      天渐渐地暗下,拂过的风也变得凉爽,闵昭闭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扇子,神情很是惬意。

      “不是一直吵着要赏花,真开了怎么看都不看一眼?”刘毓晗瞧着躺在榻上的人昏昏欲睡的模样就觉得好笑。

      闵昭撇撇嘴一声冷哼,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打扇子,才不理会他。突然唇上一阵清凉,闵昭倏然睁眼。

      “好容易剥了皮的,郡主赏脸吃了吧。”刘毓晗笑着递给她一个剥了皮的水蜜桃。

      闵昭支撑着起身,有些为难地蹙起了眉:“吃不了,这么多。”

      刘毓晗将桃子递到她唇边,轻声哄道:“吃不完我吃。”

      这下闵昭也没话说了,接过桃子一口接着一口啃,才啃了半个肚子就涨了,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刘毓晗瞧。刘毓晗也不含糊,就着她的手三两口就啃完。

      闵昭躺在榻上打嗝,刘毓晗侧过身子替她揉肚子:“真撑着了?”

      “再也不吃了。”闵昭小声抱怨。

      “嗯,不吃了。”刘毓晗顺着她的话哄道,一只手抱着闵昭另一只手替她顺气。

      “如意,吉利他……”

      又昏昏欲睡的闵昭瞬间惊醒:“哥哥怎么了?”

      “你别紧张。”刘毓晗连忙笑着宽慰她,“前些日子见到他,他好像有什么心事。”

      “是吗?”闵昭窝回刘毓晗怀里,“或许是公务上碰到什么麻烦了吧。”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索性不再出声。

      闵子骞没有按照预期的那样在闵昭大婚后奔赴战场,那日在金銮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太子刘衍戎主动请缨,乐安帝当即应允。

      同日闵皇后连夜宣右相进宫,昭阳殿内他二人密谈到深夜,南边的那一片的军权好容易闵家有机会触及,没想到最后还是一场空欢喜。闵昭逃婚,太子请缨,两个都是合情合理的无心之举,却是乱了闵皇后精细布好的一盘棋。

      南边的事暂且可以不管,这是失手还有下次,太子需仰仗闵氏的地方还多着,不怕没机会,可眼下皇城里的倒是颇为棘手。

      让闵皇后吃惊的是死寂已久的滕氏竟然又开始蠢蠢欲动,当右相第一次提起时闵皇后还不肯信,朝中朝外闵氏势力处处渗透,他滕氏是从哪个角落生根发芽抽新枝的?

      起初闵皇后并没有将右相的话放在心上,偶然一次在御书房门口见到一个人有些眼熟,看衣冠品阶应该是太史令。闵皇后回宫细细一下,当下佐满福去调查。满福递上官阶人员单子,闵皇后这才惊讶地发现上头密密麻麻地凭空换上了许多滕氏人,几乎每一处都有,不过只是担任些无关紧要的小官。

      这些人是从哪来的?闵皇后继续往下看,问题的喉结竟然出现闵昭逃婚那段时间前后,满福站在下手,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闵皇后挥挥手让他下去。

      闵皇后将单子狠狠扔到地上,冷哼一声,说怎么出了那么大的事滕氏不闻不问,原只当他们都死绝了,原来是在暗处动手脚。那些不起眼的小官们合起来能掀什么浪?闵皇后凤眼微眯,闪过一丝精光,滕贵妃这个人怕是不能留了。

      比起皇城下的腥风血雨,波涛暗涌,那个死胡同里的小四合院倒是有了几分桃源仙境的意味。

      自从绒仙花开了之后,每日傍晚闵昭总是会跟刘毓晗在花树下的软榻上纳凉。

      闵昭躺在软榻上,一只手被身边的人紧紧握着,从另一只手的指缝间望天,鼻尖传来阵阵花香。

      “如意,你……会后悔吗?”

      闵昭不说话,侧过脸看身边的刘毓晗。

      刘毓晗茫然地望着天:“原本你不用过得这么清苦的。”

      “我在这里很好。”说完,闵昭转过头继续从自己的指缝中看天。

      “若是没有我或者我没有回来,你会是当朝太子妃,不出意外也将会是未来大亓的国母皇后。可是现在,你什么都没了。”刘毓晗轻轻地叹了口气。

      闵昭一声轻笑:“什么叫什么都没了,相府我也是能回去的,皇宫我也是能进的。郡主的封号也没被撤,对了,我还有一块叫做荥阳的封地。”

      “原本不该是这样的……”刘毓晗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

      闵昭坐起身子:“九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最后选你?”

      刘毓晗一怔,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说你不喜欢那里,其实我也不喜欢那里,你懂我的意思吗?”闵昭顿了顿又道,“你没有逼我,所以不要有负担。”

      “如意。”刘毓晗有些动容。

      闵昭躺回榻上,语气颇为轻快:“小时候有个先生给我算过命,说我虽生在富贵人家却没有富贵的命。太子妃也好,皇后也罢,我没那个命,硬要我去坐那个位置,指不定多折寿呢。”

      “先生?什么算命?”刘毓晗有些好奇。

      闵昭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十岁那年生了场病。”

      大亓民间有个风俗,哪家有人生了药石不进的大病,总是会先请算命先生过来算一卦,查查凶吉。闵昭那样的官宦人家都学起民间的偏方杂学,显然当时闵昭病得很重。

      “先生现在还在城里吗?”

      “死了。”

      “死了?”

      “那个先生说我福厚命薄,劝家里让我出家,说这样才能替自己换些阴德。”闵昭移开遮住眼睛的手,“父亲让人乱棍打死了。”

      “是吗?”刘毓晗垂下了眼帘。

      闵昭伸手覆上他的脸,浅浅一笑:“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只是有些舍不得你。”

      “乱说!”刘毓晗板起脸,“我们现在过的日子不愁吃穿不问纷争,堪比神仙。神仙都是活得长久的。”

      “堪比神仙?”闵昭眼睛亮亮的,狡黠一笑,“刚才我还听见有人说很是清苦,莫非风太大,听岔了?”

      刘毓晗没有反驳,微风中,眼前的人慧黠可人,灵动异常。

      夏去秋来,秋去冬又来,不知不觉间年关逼近。今年的年末已经下过好几场大雪了,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白皑皑的银装素裹。院子里堆积起了厚厚的一层雪,绒仙花早已凋零殆尽,光秃秃的枝丫上也积起了几寸银白。

      一日,二狗子拿来两张帖子进来,闵昭放下手里的火塘子去看。

      “谁来的?”刘毓晗替闵昭披上外衣。

      闵昭抬起头:“一张是宫里的,说年三十让我们进宫用晚膳,还有一张是哥哥,说是初二晚上回去吃顿饭。”

      刘毓晗一怔,随即笑开了:“那就去吧,你我也好几个月没进宫了,顺道去看看母妃。”顿了顿又开口,“我也该正式地见相爷一面,才合乎礼数。”

      闵昭点点头,这段日子还真是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相府也没回去宫里也没去,原本以为不会有人来叫,闵昭都已经安排好了年夜饭,血终归是浓于水的。

      窗外的雪似乎下得很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春未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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