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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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狰狞的大嘴,露出青色的獠牙,紧跟伏桉身后,一齐朝婵巫奔来。
阴风阵阵,如刀割脸,她岿然不动。
“哈哈——哈!”伏桉大笑,双手击出两道掌风,强劲的风力逼的她后滑好几米远,但她仍旧坚持着持短剑抵挡。
伏桉逼近身前一寸远,空气突然静止,卷动的气流刹那恢复平静,短剑贯穿了他的心脏,正滴答滴答地流着墨绿色的血。
婵巫不经意和伏桉对视,捕捉到一闪而逝的疲惫和解脱。随后“嘭——”的一声伏桉倒地,显出藤蔓形状的原形。
默默地立在原地,直到衣角、发梢染了白霜,婵巫才动手捡起伏桉的尸体。
出去冰洞,厚重的墙门笨拙的合上,婵巫回头望一眼,快步离开此地。
视野里是茂密的丛林,原来冰洞位于城外,婵巫足下轻点,一路拂叶赶路。
约莫半个时辰后,婵巫顺利进城。进城后,直接赶往幽香馆,远远便瞧见大批禁卫军围住了幽香馆。街上的行人纷纷躲在家里,开着一条缝隙偷偷张望。
握紧手中的藤蔓尸体,婵巫低头,不知在想什么。她眺望那批军士,搜索到熟悉的身影。
突然,站在禁卫军前面、背对着她的华服丽影,心有所感转头回望,平静疏离的神情一怔,继而如春雪消融,眼神明亮,笑意缱绻。
伏桉的尸体被交给巫医,没几日,据说芈伊的毒就解开了。除此之外,芈伊还下令抄了伏桉的府邸,听说这事众人一片唏嘘。
不管如何,这事告一段落,自此,郢都城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定热闹。
街道两侧商铺林立,行人摩肩擦踵,好不热闹。一间茶楼二层的包厢里,有道瘦削的人影盘腿靠着窗,正懒洋洋地品着茶,看街上人来人往。
不一会儿,厢房被推开,门扉正对着一面屏风,影子映在屏风上,默默听着那人喃喃自语。
忽然,男子咳嗽一声,急忙呷了口温茶压惊,摆手示意,说:“去吧,结束了。”
“多谢相救,以后有事,定会竭力相助。”说罢,屏风上的黑影无声消失。
剩下的那男子继续悠哉地欣赏热闹的街景,忽然,视线停顿,随后便跟着那几个人影飘远,很久才收回。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原来是出门采购逛街的婵巫、玉奴和陆之风三人。陆之风带着玉奴东逛逛、西买买,早就逛到老前边去了。
而婵巫不近不远地跟在他俩身后,有时也会在铺子面前挑选,她拿了一只珊瑚珠钗。这珠钗颜色华丽脱俗,花了她十两银子。
躲在铺子后面的老板偷笑,套路了一个傻子,而婵巫心里暗笑老板不识货。这只珊瑚珠钗还真是从东海那边传来的真货。
新年日近,郢都乃至整个楚国都进入忙碌的准备时期,无论是王侯公族还是黎民都期盼着新年。这时候也是郢都最热闹的季节之一。
王宫里有专门负责采购的内侍局,她们几个不过是贪图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欢乐罢。可惜,景荣不能出宫,她忙着处理各路奏折。
思及此,婵巫飞扬的长眉奄下,把玩着手中的珊瑚珠钗,提步跟上去。那两个完全忘了她的存在,只图自己欢乐去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跟他们出门?她扪心自问,不得其解。
前段时间她奔波于王宫和自己的府邸,后来景荣一道令下来,直接让她搬到后宫女官住的地方。
这不,刚回来便被几个女官拦住,其中一个笑着问她:“婵巫大人,外面好玩吗?”
“挺热闹的。”
虽然婵巫的话简洁短小,但那女官仍旧哇的一声感叹,往旁边桌椅一坐,手搭住下巴满脸的羡慕向往。另外还有女官询问好玩的事项,婵巫一一作答,话句短小精简。
“好了好了,各自回去。明日还要早起呢。”有年纪大的女官站出来施发号令,一群女官各自散开回房。
时值冬日傍晚,天光黯淡,寒气逼人。廊曲楼徊,北风穿廊而过,五角宫灯映出花鸟虫兽的图案,婵巫拢了拢披风。
一夜无事,翌日,还在睡梦中,便听到屋外小丫鬟的欢声笑语。
“下雪了,下雪了!”
不就是下个雪吗?这么扰人清梦,梦里婵巫以为还在十年前的秋月宫。
楚国的位置偏南,很少下雪,即使下雪也是薄薄的一层,白雪很快就被车马、人和畜牲的脚践踏成泥,脏兮兮的。
然而那时她也如这讨嫌的丫鬟般,见到飘扬的雪花叽叽喳喳个不停,缠着景荣带她出去游行赏雪……
等她跟从白毛仙师修行时,居住在天柱山半腰,每日和洁白无瑕的雪相伴,日子一久,觉得了无趣味。
如今心底又升起一点儿时的趣味来,不知道今年的雪有多大。脑子里昏沉地想着,思路逐渐清晰,婵巫很快清醒过来。
支棱着身子,白色亵衣带着些被子积攒很久的温暖,可她偏皮,掌风一扫西窗大敞,冷肃的北风卷起六角雪花直往她身上扑。
“哇———”冻的她一个激灵,缩回被子里,可惜沾染的寒意却无论如何除不掉。
婵巫边穿衣边朝院子张望,视野里两个洒扫侍女,正在雪地里欢闹,发髻和衣裙沾上白色的雪花,脸蛋冻的通红。
“咳——”
嬉闹的两人顿时僵住,保持奇怪的姿势。
“魏姑姑要到门口了。”婵巫顺嘴一说。
那两个侍女也不管真假,慌忙朝她欠礼,然后抓起扫帚刷刷地扫起一地雪来。
这大雪天院子里有什么可扫的?婵巫瞟了眼院子,对着铜镜整理衣冠。嗯,领子歪了。大寒天唇色惨白,稍微抹点红。
一阵掏鼓下来,有些模糊的镜面里顿时出现一位俊俏的郎君。装扮完,从抽屉里拿出一副锦盒,素手取出一只钗子,正是昨日心仪之下买的珊瑚珠钗。
眼神落在鲜艳的红上,良久,婵巫弯眉不住笑了声。
她把珊瑚珠钗放回锦盒,将锦盒藏进袖袋,这才起身出门。将随手拿的白色披风系上,衬的绯红官服更加红艳,像风雪中盛放的红梅。
王宫北边有梅园,里面红梅白梅都有,梅园有专门观赏的亭阁,还有一座祠堂,祠堂里边供奉着神灵和英祖。
据说这梅树是芈原君从北国引进的,受先祖保佑,梅园梅花生的极好,常开不败,直到夏初才会凋零。
梅园虽是郢都冬日的一大盛景,但受芈原君诅咒之事牵连,如今早已荒废。婵巫叹息声应和着呼呼的风号,不知浪迹何处。
“婵巫大人,为何哀声叹气?”不知何处跳出一只小人,朝她作揖,张头问道。小人一副文弱书生模样,身穿绿袍子,一举一动彬彬有礼。
“无事。”婵巫不欲解释太多,随意捡了个由头打发走小人。
许是哪个宫里的壁画成了精,跑出来看雪,也不怕被人捉了去。芈伊有一位王后、七位妃子,还有一宫的男宠。女官住的地方距离秋月宫不近,需要经过七宫妃子的住所。
一路行来,婵巫遇见不少踏雪出门的妃子们,又在半道撞见玉奴。玉奴换了新衣,头发扎成双髻,腰间系着一大一小的银铃铛。拉住婵巫,道:“主人在临江台。”
“嗯,玩的开心。”
玉奴的脸色通的变红,圆眼瞪大,支支吾吾什么,眨眼消失在飞舞的雪中。
雪势渐小,临江台旁的亭子围着一层层帷幔。她还未出声,帷幔里飘出一道柔和的嗓音:“婵巫,你来了。”
婵巫嗯了声,撩开帷幔径直走进。
亭子里放置着一只火盆,正燃烧着炭火,亭子里只有景荣一人。绯红长裙铺散在地面,碧绿的霞披斜斜搭着肩,面容神圣艳丽。
瞧的婵巫微惊,当下出口问:“荣荣,你这是要做甚?”
“你说呢?”景荣望着火焰,忽的一笑,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等婵巫在对面石凳坐下,景荣抬眼看向她,不知怎么变出一只盒笼,打开,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两人微微眯眼,颇为陶醉。取出两只酒杯,景荣各自倒上一小盏,额间画的朱砂痣愈发鲜艳起来。她道:“这是桃花酿,今日头一回尝。”
“年份很久了吧?”婵巫笑问,捏着酒杯,对上景荣那双清澈的眼睛。
年份不算久,也就十年而已。景荣笑而不语,将酒杯递去。“当”两只酒杯在空中相碰,又各自收回被一饮而尽。
不多时,两人有点喝高,尤其是婵巫脸颊醉红。婵巫一把扯开帷幔,指着灰蒙蒙的天空道:“雪又开始下大了——”
“对哦———”景荣探头看过来,应和她。随即起身跑出亭子,惊的婵巫差点醒酒,跟在景荣后面大喊:“荣荣,你披风忘了———”
景荣不应她,径直跑到临江台上,如云端彩霞,耀眼夺目。
看她痴了,舌头打结,婵巫不知要说什么,眼神“呆滞”地望着临江台上翩跹起舞的倩影。
大雪漫飘,低旋慢落,景荣节拍采的极好,舞姿轻盈,在单调的白色世界里,像一抹红色游鱼。倾城倾国,勾人夺目,也不过如此。
婵巫定在原地,眼睛闪过忧伤,她看出了景荣掩藏舞中的悲伤。
游鱼向往白云苍狗,却永远游不出水的世界,尽管它奋力地表达对天的爱意,可也只是黄粱一梦,做着绝望的挣扎。明明为她舞姿中的悲情而难过,却仍然迷恋游鱼的绝望艺术。
一股莫名的情愫从骨髓里生出,长出艳丽的花枝,渐渐地将她缠绕,包围的一丝不露,才得意洋洋地拉她入游鱼的深渊。
心口砰砰直跳,婵巫突然被风吹散酒意,恍然若梦。
这大冷天的吹寒风,伤寒了怎么办?婵巫有些气恼,但面上未显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