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爪之下，藏着灵魂》Equinoxes

1、启示

　　随着科技的不断发展，物质，元素，进化，繁殖，甚至情绪都可以被帝国科技牢牢控制。于是帝国的顶尖科学家们，开始狂热追求那些虚无缥缈，在现世纪无法被创造的东西——灵魂。
　　他们研发了很多机械的“生物”，试图从21世纪的人类饲养并且可控制的动物里寻找去改良机械“灵魂”的方法。毫无疑问，军犬是最好的选择。它们忠诚可靠，富有活力，敢于冲锋陷阵，命运被牢牢掌握，且灵魂属于人类。
　　现在，帝国时期的犬类很难被驯服，它们居然因为进化拥有了自我思想。在一场史无前例的人类基地被突袭中，犬类组织的队伍将留守的手无缚鸡之力的科学家们打的节节败退，落荒而逃。那次旁边附属的军队早就被调到别的基地去保护领导人们，才让犬类有了可乘之机。这肯定是早有预谋的。它们毁坏了实验室，甚至还挟持了一些科技精英们。帝国被狠狠将了一军。如今，它们不再依附于人类，甚至可以与帝国进行交易和谈判。这简直是帝国历史上的耻辱，也让帝国被联邦在全球会谈上嘲笑了好几年。
　　结合前因后果，帝国试图将这些机械做成犬类模样，就像是在挽留自己在民众面前的威信一样。设计者们把这个项目称作：“寻找曾经的puppy”。不过不少群众好像不怎么买账，依旧对曾经的落败耿耿于怀。不过他们是平民，可影响不了帝国的决定。
　　于是在一个偏远的城市的中央警局里，出现了一只开始服役的中等体型机械犬。它全身被钢铁包裹着，拥有很强大的续航能力和感应系统，会对人的动作进行回应，看上去十分有灵气，也足够像一只真正的狗。
　　科学家们开始声称：我们离创造灵魂又近了一步。
　　可是灵魂又是什么呢？Ta不像是个物质。Ta应该是个独立的个体，可以自己独立思考，作出选择。可是Ta怎么独立思考呢？或者怎么和人类一样大脑里会涌现各种奇思妙想？AI无法去创造这些思想，Ta只能沉浸在人类创造的知识库里，不断比对优点和缺点，算好可能性和成功的比率，却无法预知意外，做决定时只能通过“随机”的功能当作自己的选择。
　　这只机械狗，为了让它看上去拥有灵魂，更像那些真实的军犬。设计师赋予了它一个奇怪的设定，在不进行任务时，随机发出叫声或者开始跑跳。事实证明，它看上去不太会察言观色，即使有在做任务时不触发叫声的设定，它还是会打扰到别人。因为人们只把它当作一个特殊一点的机械，所以它即使不断去讨好那些人们，人们在最开始积极回应，后来只是敷衍的笑笑罢了。
　　这很是让它费解——正常情况下，不应该这样子的，主人不应该是这个态度，不符合输入的情况。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它开始计算：天气，晴天，目前温度28度，湿度百分之五十三，降雨概率百分之十。
　　很适合人的温度，所以天气原因应该被排除掉。
　　那工作原因呢？目前的案件很有起色，预计在今晚6:57:30可以结束。下一个案件开启时间预计明天上午8:24:31，在工作时间内，不占用休息时间，排除。
　　微表情分析：平静百分之六十五，无微笑呈现，兴奋百分之十五，厌恶百分之八，期待百分之八，恐惧百分之四。依照以往案例——需要更多内容分析，还需继续观察。真是很难相信人类的情绪会这么复杂呢。它歪歪头。
　　那下一个部分是……它继续分析着。这是它每天都会干的事情，作为一个机械，它需要去学习如何察言观色，如何讨好别人。因为被设定成了这幅模样。
　　不过它有个很特殊的功能——可以分辨话语的真假。不过这个优秀的功能很快就被否认了。因为在审判犯人时，它总会判断出错。面对不一样的脸，皱眉、撇嘴、瞪眼的幅度，肢体动作都需要重新去剖析解释其对应的性质和不断变化的情绪。虽然机械的计算速度很快，但是总会涉猎到空白的领域。AI运转反馈的效率因为工作量的剧增而下降，而不断的出错似乎打击到了它，这只小机械狗仿佛开启了“随机”模式，面对不断的true or lie，它开始了随机选择。
　　“Is he telling the truth?”
　　“Did he lie?”
　　不断的问题扑面而来，砸向这只可以辨别真假的可怜狗狗。其中夹杂着嘲讽和不信任，它甚至都可以分析到。为了效仿真实的狗狗，设计师也为它设计了面部表情。设定里教了它，“兴奋”，“激动”，“自信”，“谄媚”等一系列正向的词语，却没有教它怎么表达自己很“累”，“烦躁”，“怀疑”，“泄气”。它知道自己犯错了，它在改了，可是为什么还在被不断指责呢？
　　开始分析人物情绪……
　　场景分析……
　　一瞬间，荧屏眼睛闪过一丝与“兴奋”不一样的神色。没有人会在意它的表情，机械可是不会拥有思想的。
　　机械狗的屏幕上显示着：上脑部分DA23号零件损坏百分之二十，建议修复。
　　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成，还想着要我花钱给它修复？
　　警局局长觉得它十分不争气，于是朝它踹了一脚。当初得到它拼命向他人炫耀的心情没有了，只觉得这机械狗真丢它的脸。机械狗挨了一脚，露出了更谄媚的表情，欢快着摇着尾巴。它觉得这幅友好的样子，会降低人对它的厌恶。
　　它不断的犯错，警局里的先锋队伍对它的耐心已消磨殆尽。它被降级到一个普通的刑侦小队，遇见了第二个主人，一个平庸的刑侦小队队长，斯温德勒。
　　这个主人和之前的主人很不一样，他会笑着和所有人打招呼，包括它。不过它也不再从事那些复杂的分析案件，分辨真假的工作，开始做那些体力活，挪动东西，跟踪导路，冲锋陷阵，制止坏人。它有次被一种电子枪损坏了一个重要的部分，无法继续工作，斯温德勒主动掏钱去了一家廉价的修理店，让它可以继续运转，不过相比于原来的灵敏，现在由于各方面的磨损，它的动作不能像以前那么快了。
　　由于最近完成任务比较出色，斯温德勒的小队升了一级，开始接手更多更大的案子。
　　斯温德勒在出任务时也会笑盈盈问机械狗：“What do you think of what he said？”
　　“Are you asking me he telling the truth or not？”它有点暗下来的电子显示屏上跳出这样一行话来。
　　正在分析中……
　　“No, I just asking you how you feel.”斯温德勒蹲下来，和它对视。
　　“Feel……？”
　　它有些迷茫，电子显示屏上的表情镇住了一下，然后继续重复进行人物分析。
　　“Ha, ha, ha.”斯温德勒笑的很灿烂，他摸了摸机械狗的脑袋：“Good dog.”
　　为什么夸我？我明明还没有分析出来呢。分析时长增加，上脑部分的DA23号零件错误，损耗百分之六十。提出更改意见。但是这条消息在显示屏上出现后立马就消失了。
　　斯温德勒看见了什么东西在屏幕上一闪而过，有些担忧，但是机械狗接下来没有任何反常的动作。他便放下了心。
　　他的工资不高，更改零件很贵的。
　　它这么想到。预计可持续工作时长，8年。到时候再换，也有个合适的理由了。
　　它似乎开始拥有了自己的思想，但是它自己没有意识到。
　　“Puppy,我的好伙伴。”斯温德勒不止一次跟它这么讲，它觉得自己也和他一样，是个单独的个体了。
　　斯温德勒总是带着它出任务，有些时候被这些事件忙得焦头烂额，对待它也没有从前那么耐心了。它想着，自己总得做点什么——它在一次出任务外出时看见街头的广告，为了表达友好，人们会握手，搭肩。显然这些系统已经教了它如何去做，它每次都可以完成的很好。在大街上引起路人关注时，它也会表现的很好----它认为自己比曾经那些真正的军犬更好。
　　最近它发现身边的同行们似乎都有个“代号”：比如斯温德勒。这被人们称为姓名。每个人都拥有不同的名字----不过有时候也许一个名字下面也存在好几个人，但是他们都是截然不同的。它开始迫切希望自己拥有一个名字，而不是代号。我也许可以叫斯温德勒01，不过这还是很像代号。斯温德勒一直都喊它Puppy，那Puppy也许是我的姓名了。不过曾经世界上很多小狗都被称为“puppy”，但显而易见我是和它们截然不同的。
　　它思索着。
　　新的案件很是棘手，斯温德勒没有以前那么开心了。
　　总得做点什么，他可是我的同伴。这可是主人说的。
　　它尝试着小跑过去，将自己的前爪搭在斯温德勒的膝盖上，斯温德勒从自己的世界里脱离，他低下头，摸了摸它的脑袋。它趁机张开嘴伸出舌头，用柔软的人造舌舔了舔主人的脸颊，发出了低低的哈气声。
　　人造舌没有粘液，存粹是为了仿制真正的狗才装了舌头，不然完全可以只装上牙齿。
　　斯温德勒被这温热的触感愣住了，随后缓过神来，将头靠着它的头，说道：“Where did you learn that? My little dog.”
　　我没有学这些……是我自己……
　　它将视线投在自己身边那个毛茸茸的脑袋上，即使不做表情分析，都可以察觉到斯温德勒的高兴。
　　于是，它也缓缓露出了一个兴奋的表情。
　　接下来的日子，在一起出任务的途中，它遇见了很多不同的警察成员，在闲暇时刻，他们也会打趣般询问它一些真话假话的问题。它刚开始很忧虑会答错，遭到嘲讽，后来看见那些警察尽兴的模样，就会觉得似乎确定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没那么重要了。
　　这个真假的系统可真鸡肋，明明人类都是随心所欲的，完全肯定一个人的想法简直是天方夜谭。
　　话说，那个零件的问题好像越发的大了……
　　应不应该说呢……
　　它想着。
　　我们已研发出全新的产品——Ta拥有真正的灵魂，并且Ta可以完全服务于人类！
　　型号Xing01将登场
　　新闻头条上出现了这么一条文章，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强烈讨论。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说AI将取代人类，有说人类会成为宇宙主宰的。
　　真是笑话！机械怎么可以拥有灵魂呢？
　　有个属于自己的灵魂是个不错的想法呀……为什么大家都反对呢？
　　机械也可以具备灵魂的共情能力吗？
　　期待！出新必买！
　　呵呵，帝国的科学家真是越活越过去了，不好好研究新能源，搁这研究灵魂。
　　老祖宗说过……
　　你还搁这老祖宗呢！都帝国多少年了！？
　　……
　　机械狗也可以接收到这些消息。
　　它发现自己不过是一个试验品，这些天将自己人类化的行为仿佛是跳梁小丑。
　　人类觉得我有灵魂吗？
　　型号Xing01拥有灵魂。
　　可是我是Xing00啊。
　　它偷瞄了一眼斯温德勒，发现他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于是它只能无奈着叼着毯子，铺在斯温德勒身上，然后闷闷不乐的关掉了新闻投影。
　　第二天，它还是跟随着小队去做任务。此时街上全都在讨论Xing01，没有人注意找它身侧已经暗淡的Xing00型号的标志。DA23号的零件支撑它剧烈的动作已经有些吃力，于是它放慢了脚步，但还是努力使用自己的辨声系统去判断人们说的话。
　　正当它努力听着的时候，变故突生，一个犯人持刀砍向斯温德勒。
　　此时不是系统主宰它了，它凭借着本能毫不犹豫的挡了上去。
　　它看到了斯温德勒害怕得紧紧闭上了眼睛，它为自己救下主人而高兴，正想露出个“别担心”的表情，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辨识度开始衰弱，甚至还有电流声，视野也开始变暗。但“救活”一个机械，只需要后期再修理便好了。于是它很放心，开玩笑的问道：“Can we meet again？”
　　“Of course we can.”斯温德勒的话语很坚定。
　　它试图最后露出满意的笑容，电子显示屏的“愉快”表情闪了闪，但是不知道为何打开了很久未启动过的真假话系统。不知道为什么，它有点紧张。
　　正在识别中……
　　努力识别……
　　Lie.
　　谎言。
　　它的视野彻底黑了，也不能再听见声音。
　　“Bye, Swindler.——Puppy”
　　它费劲所有力量，在显示屏里留下最后一句话。
　　可以救救我吗，我可以像Xing01一样，拥有灵魂，我是真正的Puppy。
　　可是它来不及显示这句话，就匆忙熄灭了。
　　世界上只是少了只机械狗而已。
　　Xing01号成为了警局的明星。它现在可以被放置于和人类一样的级别了，它的设计者同样号称它拥有灵魂，功能比Xing00号更为齐全。
　　警察局长对它十分满意，夸它比Xing00号好上许多。就连斯温德勒也被奖赏了一个，因为他仅仅只损耗了一只被淘汰的机械狗，就了结了一桩大案。现在他拥有了新的Puppy和他并肩作战。
　　审讯室里，Xing01号看着犯人的脸，它拥有更为先进的功能，不再容易在真假话的判断上犯错。它听着斯温德勒对它的夸奖，露出“愉悦”的笑容，并对Xing00号嗤之以鼻。
　　自己可是拥有灵魂，怎么可以和劣质品比较呢。
　　Xing00号被人从大街上带回回收站，也许被制成了风头正盛的Xing01号。它将会和Xing01号一样完美。
　　Xing01号遍布大街小巷后，又相继出现了Xing02，Xing03，Xing04。
　　Xing的老辈们被不断替代，很接近人，却不像人。每一代Xing都对前一代嗤之以鼻，这种行为倒是很像人类。
　　机械可以被复制，可是灵魂不能。
　　又有谁知道，铁爪之下，藏着灵魂呢。
　　2021.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