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与恶魔》灿某

102、信仰与恶魔

　　疼痛持续了很久，绳子被崩断了一次又一次，越发不能控制的身体。范离夜蒙上了眼睛，嘴里咬着绷带，双手绑在身后，双腿紧紧绑着。尖牙一次又一次的磨断了绷带，范吉恩一次又一次重新绑上绷带。
　　范离夜无法判断今天是第几天，他只知道，疼痛持续了很久，从未中断。起初还能够控制身体不让自己去伤害他人，后来越发不能控制。他的身体素质很强，能够不靠双手就伤害他人。范吉恩有好几次差点被范离夜所伤，范离夜只能靠着那一点点仅存的理智，让范吉恩将他绑起来。
　　起初他还能忍受住疼痛不去喊叫，后来实在是痛的他只能靠喊叫来缓解一下。巴泽尔来找范离夜的时候，听到了声音，他很想进去看看他到底怎么了。可无论他怎么说，范离夜都不会搭理他，他只能每天坐在门口等待，直到晚上再离开。
　　所有人都很痛苦，所有人都很煎熬。
　　范吉恩不知道自己哭了多少天，他只知道自己哭的已经流不出眼泪。随着范离夜疼痛越来越强烈，他的内心越来越难受。
　　巴泽尔不知道自己等了多少天，他坐在门口，一直坐着。天亮便过来坐着，天黑再回去休息，天亮了再来坐着。他想要陪着范离夜，可范离夜无法回应他，他只能等待。
　　巴泽尔叹了口气，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故作轻松道：“范，你可太久不理我了啊。明天可是你的生日，我要像…以前那样为你庆生呢。我要…送你礼物的…”
　　巴泽尔说着说着差点流下了眼泪，他作为范离夜的朋友，却什么都做不到。他知道范离夜能够听到，他也知道他不会理他。
　　为什么要坚守这一份人类的血液呢？
　　为了信仰吗？
　　神是我的信仰。
　　我不能辜负他的期望。
　　我一定要坚持下去。
　　你的坚持，带来的是你的痛苦。
　　…
　　痛苦，我能忍受。
　　“那么，吉恩的担心呢？”
　　“睁开眼睛看看。”
　　“看看他为你担心的模样。”
　　“看看你的坚守，带来了什么？”
　　范离夜睁开了眼睛，眼睛被蒙住无法看到范吉恩的模样。忽然心里泛起十分迫切的想法，他想要知道范吉恩怎么样了。
　　绳子崩断的声音猛然响起，范吉恩连忙准备起身去拿绳子过来，谁知下一秒便被压在了身下。范吉恩慌张的看向范离夜，范离夜无法控制自己，挣扎着摇了摇头，想要收回手。
　　可内心逐渐被占据，他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颤抖着手解开了嘴里的绷带，腿部用力崩开了绷带，彻底的将范吉恩压在了身下。
　　范离夜还保留着一丝理智，他不敢扯下蒙住眼睛的绷带，他怕看到了范吉恩担心的模样，会不受控的彻底听令于吸血鬼的血液。
　　“不敢看吗？”
　　“你不敢看，因为你想坚守，你想维持你人类的血液。”
　　“为什么要这么自私，不顾在乎你的人。”
　　“你让他担心了，担心了很久。”
　　“他甚至顾不上自己的身体，一直陪在你身边。”
　　滚烫的泪水突然滴落，范吉恩愣住了。这些天他看着范离夜苦苦挣扎，但他从没看到范离夜屈服，从没看到他流泪。可现在，他流泪了。
　　他哭了。
　　心猛的被揪起，范吉恩伸手想要安抚范离夜，却害怕因此辜负了范离夜的坚守。他很想帮助他，但为了他的坚守，他只能忍着不动，什么也不做。
　　“别再抗拒了。”
　　“为了你在乎的人，为了在乎你的人。”
　　“放弃吧。”
　　“放过你自己，放过他。”
　　为什么啊…
　　我是…
　　人类啊…
　　“你是吸血鬼。”
　　“你本该是吸血鬼。”
　　“扯下绷带。”
　　“吸食血液。”
　　“成为吸血鬼。”
　　“去看看…”
　　“最后一眼…”
　　“你作为人类的…”
　　“世界。”
　　如果成为吸血鬼能够缓解一切，如果成为吸血鬼能让他们不再担心。
　　如果成为吸血鬼…
　　我将不再是人类。
　　我将无法信仰着神。
　　我将抛弃我的信仰。
　　成为恶魔。
　　眼泪不断滴落在范吉恩的脸上，他只能忍耐着，不去安抚范离夜，不去帮助他。范离夜颤抖着抬起了手，轻轻的，小心的取下了绷带。
　　世界是猩红的，令人压抑的。
　　范吉恩看着范离夜血红色的眼睛，那双眼睛背后有着太多太多的妥协，有着无尽的无奈，有着满满的痛苦，有着难以诉说的悲伤。他被黑暗笼罩了，他彻底了陷入了黑暗，无法再挣扎爬出一点。
　　血色逐渐褪下，天蓝色的慢慢显露。范吉恩微有惊喜，他想要告诉范离夜，却看到了他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天逐渐暗了下来，巴泽尔摇了摇头，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尖牙消失了，眼睛也恢复了原本的颜色，但范离夜的痛苦并没有减少。他静静地看着范吉恩担心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映出了他的样子。范吉恩的担心、难受，全部被范离夜看了进去。这么多天里，范吉恩一直担心着他。
　　那些声音说的没错，他连累了范吉恩。
　　范离夜没有说话，疼痛越发猛烈，但他的思想却越来越清晰。心脏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仿佛有人紧紧抓着他的心脏，不停地挤压收缩。
　　范离夜缓缓起身，捂着心口，艰难的从床上下去，连鞋子都没有穿，缓慢的打开了门。范吉恩怕范离夜做什么，连忙跟了上去。只见范离夜捂着心口，开始大口大口喘气起来。
　　心脏传来的疼痛让他有些喘不上气，如同快要窒息。他想要拯救自己，为自己，拯救最后一次。
　　范离夜的眼里，是血红的世界，压迫的他难以喘上气，他深呼一口气，开始往前走着。原本平静的夜晚，此刻响起了脚步声。范离夜赤脚走在路上，一步一步朝着主教堂走去。
　　范离夜垂下了手臂，如同傀儡一般僵硬的走向了主教堂。范吉恩担心范离夜的安危，一步一步跟在范离夜的身后，他保持着距离，不去妨碍他。
　　范离夜走到了明主教的门口，他停顿了一下，随后缓慢的走了进去。他走到了神像面前，失神的抬头看着神像身后的光芒，随后猛的跪了下来。
　　范离夜低下头，张了张嘴几乎发不出声音，最后奋力的开口，却只能发出有气无力的微弱声音：“神…救救我…”
　　他向神祈求着，想要神去拯救他，他想最后一次为自己拯救。也许他应该疯狂一些，拼命求着神去拯救他，也许他应该大声嘶吼，去缓解他的疼痛。
　　可此刻，他却异常平静，只轻轻抬起了手捂住了心口。心脏猛烈收缩着，传来剧烈的疼痛，他却仿佛没有感受到一般，低下头无神的捂着心口。
　　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滴在地面上，刻入了地里。
　　神。
　　没有理会他。
　　没有理会他的痛苦，视而不见。
　　神，没有救他。
　　零点的钟声响起。
　　宣告着第二天的到来。
　　今天是二月六日。
　　范离夜的生日。
　　他十七岁了。
　　范离夜流下了最后一滴眼泪，随后缓缓站了起来。他没有看神像一眼，低着头缓缓转身离开了主教堂。范吉恩发现了他的反常，内心十分担心，连忙跟在他身后。
　　范离夜走向明主教院门口，零点的钟声仿佛在为他欢送。范离夜缓缓抬起了头，步子不再沉重，他静静走出了明主教。
　　血红色染满了他的眼睛，瞳孔逐渐变为竖瞳。他什么也没有说，却勾起了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将尖牙显露了出来。
　　作为人类，他看了世界的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