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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摘星楼上 ...

  •   被来自三个火盆的融融暖意围绕着,脸色红润的星韵斜倚在柜台后,星眸半闭,乌发蓬松,尽显美人春睡尤未醒的媚态,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柜台上的算盘。

      站在他旁边蹭暖炉的小二,却没有他那么轻松,假意垂着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不断偷瞄刚来的那三桌客人。

      这个时间刚好处在早饭与午饭中间,正是无人用饭的空当,可今天不知是什么日子,偏偏在这时来了三桌客人。更奇怪的是,在这依然冷风刮面的早春,这些客人不挑堂中避风的位置落座,偏偏各自占了大堂风力最强的东西北角,好像非要用春风来配菜似的。

      摘星楼虽号称“二楼做客四面通风”,但也不至于在北吹寒风的季节让客人忍耐着寒风刺骨冷雨淋漓享受美味,每张桌子都添置了火盆暖炉,不然就真成了。冷风下酒,半点兴致也无了。

      这三桌客人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坐在东角的两人。这两人皆容貌秀丽的绝世佳人,其中坐在外面的女子明眸善睐,一脸飒爽之气,腰系长鞭,一身劲装尽展玲珑,举手投足落落大方,不若普通女子般矫揉造作;另一个面若冰霜,发束玉冠,一身湖水绿长袍,宛若湖中仙子,只是垂手端坐,却有一股不怒自威不可亵渎的气势。

      两人甫一坐下,那劲装美女便滔滔不绝,眉飞色舞,全不理对面冷眼相对沉默不言。

      这两人一动一静,比对鲜明,却更突显出她们神态各异的美态,看得人赏心悦目不忍转移目光。

      北角只坐了一个中年男子,须发虬髯,一身猎人装束,身材结实,浓眉之下那双神光炯炯的鹰眼尤为引人,他边喝茶边扫视堂中各人,尤其是对北角那桌多有瞩目。

      西角一桌人数最多,却也是最安静的一桌。两男一女围桌而坐,除了点菜再没有一人说话。

      一个黄衣少女坐在两个青年中间,俏脸紧绷,一会儿看看左手边,玉面如冠潇洒倜傥的白衣公子,眼神幽怨,欲言又止;一会儿看看右手边长发垂肩的俊美青年,怒目而视,似是对他颇为不满。

      白衣公子像是不知黄衣少女向他投来的埋怨,一双含笑凤目直直看着对面的俊美青年,仿佛这世间除了这个人再没有其他人值得他多看一眼。

      那俊美青年却对两人不屑一顾,手托脸颊望着人来人往的大街。仔细看去,他的衣着打扮不似中原人士,深蓝色的衣上绣满白色方形图案,断襟短衫,袖口和裤脚十分宽大,露出白皙的手腕脚踝,上面还带铃铛,奇怪的是,他走动时并未传出任何声响。

      小二满腹疑惑,猜不透这些人的身份,收回视线时看到自家掌柜悠闲自得的拿起一本书翻弄,忍不住好奇凑过头去,一看之下顿时满脸绯红,只见页面上画满各种春宫图案,而且还是两个男子的。

      星韵似乎感受到来自身旁的视线,一歪头,微微一笑,眼波流转,媚态横生,如你侬软语般的嗓音带着诱惑道:“怎么,想看吗?我这里还有许多。”

      “不不不。”

      小二被他媚态所惑,看得心口怦怦直跳,眼神迷蒙,正要答应时一声怒喝如平地惊雷般在耳边响起:

      “大白天的看这些做什么?!”

      紧接着,一只手插进他两中间,夺过那本书,一个系着围裙俊逸出凡满脸寒霜的男子一手托着放满菜肴的巨大托盘,视线如同利刃一般刺向小二。

      小二骇得出了一身冷汗,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回答,连忙从男子手上接过托盘,慌慌张张地去上菜,这才逃过一劫。

      星韵冲男子“呵呵”笑道:“干嘛那么凶?若再把这个小二吓走,你叫我亲自去给客人上菜吗?”

      男子怒不可抑,剑眉紧皱,却又似对星韵毫无办法,铁青着脸,紧抿嘴唇暗生闷气。

      星韵伸出手来,轻轻握住男子的手,柔声哄道:“好了,别生气了,你看今天的客人多有趣?”

      刚舒展些的眉头再次皱起,男子冷眼看着一圈大堂诸人,低低道:“有事就叫我。”

      “叫你干什么?打架吗?”

      “这里六个人,有四个是祸精,打不起来才奇怪。”

      听他说得有趣,星韵“噗嗤”笑出声来,媚态横生,引得男子多看了他两眼,却不为何似乎更生气了,冷冷地闷哼一声,转身消失在屏风后。

      星韵见状,无奈地耸耸肩,拨起了算盘,心里估算着等一下会产生多少损失。

      这时,柜台旁边的楼梯想起一阵脚步声,一个扎着方巾的中年文士牵着一体态娇小的女子走了上来。

      中年文士刚刚踏足二楼,甫见到那三桌客人,身形顿了一顿,似要反身下楼,小二已经迎了上去:“二位客官里面请!”

      中年文士站定,有些尴尬地对身旁的女子道:“娘子,我发现好像忘记带钱袋了。”

      那女子柔柔一笑,虽然姿色中等,却也别有一番成熟女性的风情:“相公,你忘了,今早你把钱袋交给奴家了吗?”

      中年文士脸色一绷,一拍脑门:“你瞧我这记性!”

      这对夫妻选了大堂中一处避风的位置坐下,堂中其余人仅看了这对夫妻一眼,便对他们失去兴趣。

      “请问两位想吃点什么?本店每桌只能点三道菜式。”

      中年文士刚要答话,却被他夫人抢先一步:“这几天尽吃些油腻的东西,今天不如换换口味,改吃素食如何?‘相公’?”

      这声“相公”唤得本来稀松平常,女子的声音也柔美动听,偏偏不知为何,堂中所有听到的人都不由得从心底发出一阵恶寒,忍不住看向这对夫妻。

      中年文士轻轻握住女子的手,含情脉脉:“‘娘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相公’我当然听你的。”

      此话一出,小二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他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鸡皮疙瘩,明明这两人说的是再正常不过的夫妻对话,为何会让他有种吃了苍蝇的感觉?

      忙介绍摘星楼有名的几道素菜,选定菜式后,飞也似地退到星韵身旁:“掌柜的……”

      “行了,你去通知后厨吧。”

      敷衍了小二,星韵笑颜盈盈,星眸闪闪,似乎看到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兴致勃勃地看着大堂,好像是戏台子下等着看戏的戏迷。

      莫名的,在场所有人都聚焦在那对文士夫妻身上。

      文士夫妻神色自然,全然不知自己已成为众目焦点。那女子似乎禁不住寒风,打了个哆嗦,文士见状马上殷勤地把身边的火盆推到她身边去,女子柔柔一笑,为文士添茶,真是一对如胶似漆的恩爱夫妻。

      不多时,先前的三桌饭菜上齐,众人不在瞩目那对夫妻,纷纷忙着举箸动筷大快朵颐,一时间大堂里只有杯碗筷箸交汇的声音。

      可是没过多久——

      “亲爱的,肉吃多了,身体会走形的!”东角,劲装美女笑嘻嘻地说。

      “还让不让人吃了?”西角,黄衣少女愤愤道。

      一东一西,劲装美女侧头望了望西面,黄衣少女冲东面伸了伸脖子,两人发现对方都不是在对自己说话后,就转开视线。

      不想,劲装美女回过神来时,盘中最后一个蟹粉狮子头已经进了对面冰山美人的碗里。

      “手脚倒是蛮快的!”

      “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吃个饭还不让人消停吗?”

      黄衣少女柳眉倒竖,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着右边默默不语的俊美青年。

      对话再次相接,劲装美女忍不住又看了看向西面,黄衣少女也向她转过头来,两人视线横过大堂,越过坐在中间的文士夫妻,在空中相遇,两人的额角似有青筋突跳,但片刻后,又不约而同的各自转回,好像不愿与对方一般见识。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怎么样?”

      又是一东一西。

      啪啪,一东一西,两双筷子同时摔在桌上。

      劲装美女一脚侧踩在身旁长椅上:“喂!丑女!我说话,你搭什么茬?”

      黄衣少女本来就因为俊美青年怒火中烧,这下被人称为“丑女”愤然起身,插着小蛮腰指着那劲装美女道:“我又没跟你说话,哪轮到你插嘴!泼妇!”

      “奶奶个熊!大爷我不发飙,你当我是病猫吗?告诉你,爷已经忍很久了!”

      “……”

      如此粗鄙的话竟然出自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口中,一时间满堂皆惊。

      只有星韵差点笑得背过气去,猛然感到身后站着一人,回头一看,面若寒霜的男子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

      黄衣少女一时竟也忘了要反驳,好一会儿,她才跳起来怒骂道:“哪里来的疯婆娘?竟敢自称大爷,连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吗?”

      “本大爷愿意,你管得着吗?”

      黄衣少女冷笑一声,视线在劲装美女和冰山美人的身上来回游弋,一副恍然而悟的样子道:“哦!原来是一对恬不知耻的‘磨镜’!”

      “你他妈说谁是‘磨镜’呢?”

      冰山美人出手如电,一把拉住就要冲上去揍人的劲装美女,冷冷道:“本宫是男非女,难道这位姑娘眼睛瞎了吗?”声音苍劲有力,威严无比,的的确确是男人的声音。

      他这一开口,堂中人拿筷子的,不少都掉在了桌上。

      “额滴神哪,你是男的???”

      没想到劲装美女反而惊讶出声。

      冰山美男冷冷地看着她,神态似有不耐:“本宫何时说过自己是女人?”

      劲装美女仿佛大受打击,整个人都僵硬住。

      黄衣少女一声娇笑,说起风凉话:“莫不是在街上随便搭话,却原来自己都搞不清楚人家是男是女!”

      “找死!”

      这句话一下击中劲装美女的弱点,怒极之下,右手一抖,一根银色长鞭游龙一般自她袖口窜出,向站在十多丈开外的黄衣少女抽去。

      普通长鞭不过丈二尺而已,众人都以为劲装美女如不踏前挪动,绝即伤不到黄衣少女时,那想到长鞭陡然长了十丈,沿途绕过堂中心的文士夫妇,击碎了三四张桌椅,速度仍旧不减,眼看就要抽到黄衣少女脸上。

      起先黄衣少女也以为劲装美女打不到自己,兀自冷笑,眨眼间就见到长鞭近在眼前,立时骇得花容失色,不知如何躲避。

      超过十丈的长鞭天下仅有一人才能挥动自如——

      “‘无尽狂鞭’花弄晚!”白衣公子震惊之下道出劲装美女的真实身份。

      花弄晚的鞭法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诡异莫测角度刁钻,尤其事起突然,谁也没想到成名多年的她一出手就对一个文弱少女痛下杀手,宛若不共戴天的仇人。白衣公子被桌子挡住,慌忙之下却只能扯住她向后退去。

      “住手!”

      一声喝止,三口同声,来自三个不同方向。

      ——冰山美男一掌拍向花弄晚持鞭的手腕,力求围魏救赵。

      ——黄衣少女右手边的俊美青年出人意料地起身挡在她前面。

      ——犹若一柄透明长剑的劲气,横跨堂中刺向鞭梢。

      花弄晚被三方围攻,不惊不慌,手腕一垂一滑,轻巧地闪开冰山美男的掌劲,那头鞭梢未触及俊美青年之前,已与横空而来的劲气相交,发出兵刃互击的巨响,鞭梢被这道劲气打偏了方向,再被俊美青年一袖拂开,鞭上的劲道顿时全消,落向空处。

      不等招式用老,花弄晚手腕再次一转,同时闪开冰山美男点向她脉门的一指,鞭子犹如去时那般忽然又缩回她袖内,收发自如毫不拖泥带水。

      这几下过招不过眨眼之间,普通人只看得到鞭子出去,却看不到何时回来。

      小二哪里见过此等火爆场面,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星韵似是没看到大堂内一片狼藉,看得心花怒放,只差拍手叫好;他身旁的男子却是眉头紧皱,若有所思,看向堂中。

      超过十丈长的鞭子尽收在花弄晚的宽袖内,却见袖子依旧空荡荡似若无物,她一边不动声色的连退三步,与冰山美男拉开距离,一边怒极反笑道:“好哇!你们倒是齐心合力欺负老子一个人!带种的就再来打过!别藏头露尾的像个孬种!”

      “说得好!”一直冷眼旁观的虬髯大汉长身而起,一双鹰眼死死盯住文士夫妻。“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摘星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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