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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她的黑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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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洋回来啦?”破旧的巷子里一栋挨着一栋的六层小楼,每层外面都晾着湿哒哒的衣服,这个点从小巷子里传出各种烧菜的味道。
“学校里怎么样?跟同学相处的好吗?”九栋四楼左边一户关着窗里面透出冷白的光,照到端着菜的女人脸上,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很好,今天老师讲的很多,明天要考试了。”
“那是要抓紧学了。”女人很消瘦,围着洗的发白的围裙将那盘只有白菜土豆的炒菜放在饭桌上“洗洗手,马上开饭了。”她笑的很僵硬,又很殷切。
“我给你带了药,你之前的吃完了,医生说这次的和之前的一个吃法。”何傲洋从包里掏出黑色的塑料口袋,放在桌上。
“好好好。”
饭桌上很平静,那袋子药也摆在桌上,谁都没有将它拿到别的地方的意思,那一盘炒菜分量少点可怜一半烧的有些糊了。
冷光投在两人的身上,一个弓着身体安安静静的吃饭,基本上没有碰那个菜。另一个挺直了背脊直愣愣的坐着,碗里已经装的很满了但眼睛却盯着对面眼神有些冷。
“你也不喜欢我吧。”吃到最后,女人的碗依旧很满眼睛依旧盯着她。
何傲洋没说话,起身将碗筷放进水池里,打开水龙头拿着用的已经很残破的百洁布将碗刷干净放进柜里。
“连你也嫌弃我?”女人的眼睛盯着她,表情已经不对劲了。
“你说话啊!你说话!说啊!”面对着一声不吭的女儿,女人终于忍不了了,抄起桌上的碗砸向刚站起身的何傲洋。
咣当一声,碗摔在了地上,米饭撒了一地。
“我要去学习了。”何傲洋没有去碰已经起了包的后脑勺,她将地面打扫干净后进了房间。
“你凭什么嫌弃我!我把你生下来的,拼了命生下来的!”
何傲洋将耳机塞进耳朵,音量调到最大盖过了外面女人的咆哮。
“嘶!”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那个包鼓的有半个拳头大,烧着疼“还好没破啊。”然后绕开那个包轻手轻脚的将身上的头发上的饭菜摘干净。
女人在九点之后就安静了,整个屋子就只剩客厅的钟表咔哒咔哒的声音。何傲洋打开房门穿的很严实,戴着鸭舌帽压的脑袋上的包疼的更厉害。
“你要去哪?”刚换好鞋的她还没站直身体,卧室里昏黄的光打在她身上,夹带着另一个瘦弱的影子。
“又要出去是吧?就这么不想跟我待在一起是吧?”女人站在门口盯着她,笃定的说。
“我去倒垃圾。”
“你跟你那个该死的爸一样,他去找婊子,你也要去找野男人是吧!”
何傲洋回头看见饭桌上那半杯水和垃圾桶里的黑袋子,“她果然没吃啊。”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而柔和的看着何妈妈。
那药是医生开的精神方面的药物,有些镇定的效果,她一定是发现了,故意没吃的。
“你怎么没吃药?那很贵。”她从垃圾桶里将袋子捡出来拿出药,又重新接了半杯水一起放在女人的手上“你吃药,我就不走了。”
“真的?”女人恍惚了一会儿看着何傲洋却像是在看别人“何勇,我吃药,你别去找那个婊子了。”女人慌乱的将药吞了,喝了好几口水,有些流到了脖子上湿了领子。
“嗯,不走了,咱们回去睡觉了。”她揽过妈妈的肩膀一下又一下的轻轻安抚,声音沙哑而又轻柔。
何勇是她父亲的名字,在何傲洋十几岁的时候开大车出了车祸撞死了。当时的何妈妈精神方面已经出了问题,何傲洋签了字,跟何妈妈说她爸爸跟外面的野女人跑了,开着大车跑了。
那个女人是真的存在,何妈妈跟何勇原本生活很平静的,用别人的话说是细水长流相敬如宾何勇出去开大车何妈妈是小公司的小会计,本来都很好但生了何傲洋之后似乎一切都变得不太一样,何勇的大男子主义和重男轻女的想法暴露的越来越明显,随着日子越来越好何勇也会经常彻夜不归醉酒打人,何妈妈也经常怪何傲洋不是个男孩,经常埋怨。后来何勇往家里带回来一个女人说是哥们的妹妹,何妈妈也曾吵过打过但后来何勇把那个女人搞大了肚子医生说是儿子,他就要跟何妈妈离婚,在打官司的前一天被撞死。
今天的夜黑的不见手指,旧楼区的路灯十个有八个是坏的。
何傲洋背着白天的书包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出跑,她今天狠下心打了回车。
“小何呢?小何?”
出租车从旧楼区穿出来,好像冲破了长久的黑暗投入了另一个有美丽星空的黑暗。何傲洋在车上用灰色兔耳朵的发圈扎了个漂亮的低马尾,用粉饼盖住了额角的淤青。
“刘领班,对不起家里出了点事!”一家酒吧里,领班正清点着人数,有几个人已经想好了怎么帮何傲洋打掩护的时候,何傲洋上身穿着西装马甲下身是一条长西裤腰下别着一团兔子尾巴。
她是个酒保。
“你怎么总有事,不能干赶紧走人!”刘领班嘴上说着,手里却把本子合上,何傲洋那一页全部都是已签到。
“对不起领班,我下次注意。”
她从晚上十点工作到第二天四点结束,第二天在休息间里换上短袖和黑色牛仔裤去对面的小吃街打工。
“小何今天很早啊,里头老卢擀了面条,先去吃饭啊。”打工地方的李姐是个胖女人,自己经管着一家早餐店,听她自己说早年跟老公离婚之后就靠这个早餐店把孩子拉扯到考上大学,看到何傲洋就像看到自己孩子一样。
“唉,李姨,今天领班放的早。”何傲洋又换了发型,那个毛茸茸的发圈换成了素圈缠了两扣在头发上,鬓角的碎发别在脑后。
她在这工作两个小时。
“这是你这月的工钱。”钱不多,就只有六百块,这些是她唯一能自己支配的。
“谢谢李姨。”
“谢啥,你帮我忙我给你工钱不应该的么,好好考试给姨考个好分。”
“得嘞!”何傲洋答应的爽快。她回到家给何妈妈送了早餐盯着吃了药之后又换了校服,闻了闻外套上有没有沾到烟酒味,之后把衣服别在书包带上散开头发向学校跑,这段路程大概二十分钟,等到了学校身上的烟酒味和早点味也就散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