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花枝》秦淮洛城

2、春风还有花千树，往事都如梦一场

　　（一 ）
　　话说翌日中午，四小猪浩浩荡荡向食堂出发。
　　蔡小蝶走在前面，吃饭这种事真是谁也比不上她积极。
　　小四看她蹦蹦跳跳的模样，有意逗她，便对身边的汤玥笑道，“你看，蔡小蝶走路像不像模特？”
　　“真的吗？”蔡小蝶兴奋回头。
　　小四悠哉悠哉道，“是啊……童装的。”
　　被蔡小蝶一顿粉拳，小四头发乱的不行，正好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都关着，一看就是没人。小四便凑过去对着车窗的呈像整理了一番，结果刚要整理完，前面的车窗居然开了，司机探身回过头冲她一乐，“同学，有什么事么？”
　　报应啊，还逗别人呢，这次自己可糗大了……
　　那三个人早躲到一边偷笑，最后更是一路上都不放过她。
　　汤玥笑道，“小四，不要郁闷嘛，什么事发生在你身上都是可能的啊。”这一句是每次小四搞出什么事来必会被提到的经典台词。
　　然后三个人又是一阵狂笑。
　　直到吃饭时这件事才被放下，冯琳琳看了一眼小四盘子里的两个素菜，叹了一口气，“小四，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省，吃贵一点的菜啊。”
　　小四想了一下，“等物价再涨涨吧。”
　　汤玥脑筋还没转过来，“我才不信呢，到时你就更舍不得了。”
　　小四耐心解释给她听，“到时菜也贵了，我吃的自然就是贵一点的菜嘛。”
　　众人绝倒。
　　小四忽地又冒出一句“哎呀，忘了”，然后就不说话了。
　　在众人逼问下，小四才放下筷子，“也没什么，就是以后我吃东西的时候都不讲话了。”
　　没头没尾的冒出这么一句，大家只得再次逼问，女人的好奇心总是特别强。
　　小四很无奈，明知说出来又会成为笑柄，也只能将这两天在说话时不小心吞了一颗李子核，和夜聊时吞了蔡小蝶的口香糖的事和盘托出。
　　最后，小四很严肃的总结，“事不过三，说不定这是老天给我的暗示，我可不想哪天真因为吃东西时说话，噎出个什么事来。”
　　小四看看旁边笑的快不行了的三个人，叹了口气，就知道会这样啊。
　　冯琳琳忍着笑摸摸小四的头，“我们家小四到底还是个孩子，天真的很。”
　　小四比她们都小了三四岁，被叫做孩子也习惯了。
　　吃完饭，汤玥和冯琳琳一人一边挽着小四就走了，蔡小蝶没排上队，在旁边嘟着个小嘴，嘀咕了句“小四的女人缘怎么就这么好呢”，终究还是追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看见那辆车还停在那里，那三个人通了个眼色，便一起将小四往那边一推，几个人嬉笑打闹起来。
　　路两边各种着一排法国梧桐，初夏的阳光自层层绿叶渗下，竟也让人觉得凉爽。小四追着那几个人，不经意抬头间见那阳光委云上，心中有说不出的珍惜这样的时光，也不让她们看出来，只是仍作势要打。
　　（二）
　　又过了几天，小四的生日终于到了。
　　一大早小四就被几位姐姐给拎起来，听她们唠叨这次生日要怎么过。
　　结果小四刷个牙的空，那边几位已经为节目安排争起来了，声音越来越大。
　　一个说要去唱K，另一个说小四又不会唱歌，不如就逛街，还有说去看电影的，其实女生一般的集体娱乐也就这几样。
　　汤玥扬声问，“小四，你站在哪边？”
　　小四往水池里吐了口水，一脸的无辜，“明知故问……我站在水池这边啊。”
　　众人一阵大笑，又化作一团和气。
　　最后小四表态，她无所谓，众人就决定先去学校边上的巴蜀酒家吃完午饭再作安排，她们只有四个人，也就没坐包厢
　　小四经常在这家打工，如今跟着姐姐们来吃大餐，从伺候人变成被人伺候，来来往往的服务员又都是认识的，她不觉得享受，倒有几分不安。再加上她抱定主意吃饭时不说话，看起来便有几分落寞。好在其他人吃的开心，一桌人倒也其乐融融。
　　吃的差不多了，小四放下筷子，和大家说说笑笑十分热闹。蔡小蝶最喜欢吃汁拌饭，自告奋勇来清盘子。汤玥笑她，“小蝶，这会儿你们家那位来了可怎么办，你的淑女形象可要不保了。”冯琳琳插嘴道，“这还不简单，直接把碗往旁边小四那一堆，说小四我给你拌好饭就行了。”本来大家笑一下也就算了，不想说曹操曹操到，对面包厢里走来几个人可不就是那兄弟三。
　　其实范华早发现蔡小蝶爱吃，而且他就是喜欢蔡小蝶每次吃东西的开心样，偏偏小蝶想在他面前保持形象，他也就一直没揭穿。
　　这时蔡小蝶看见范华，心里一怕没了主意，两只手竟不做主就按着冯琳琳刚才的玩笑话把碗给推到了小四桌前。
　　刚推完，蔡小蝶就后悔了，脸红红的不好意思。而小四已经把放下的筷子又拿起来，笑着说，“饭终于拌好了，我要开吃了。”
　　她怕蔡小蝶会不好意思，所以还故意大大的送了一口饭进嘴里，表示她很喜欢吃。
　　众人这时才都松了一口气，蔡小蝶的脸也不那么红了，笑着看范华他们三个人走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
　　与此同时，饭店的旋转门被人推开，小四随意向那边一看，一眼认出是上次她买电扇的那个学姐。
　　“学姐！”小四一激动，也不管手里还拿着筷子，就向着阿奇学姐挥手。
　　阿奇学姐见了也笑着向她挥手，但紧接着小四就看见阿奇学姐的笑容突然僵住，然后是自己手里的筷子掉在地上，手也垂了下来，身边的人都围过来摇她拍她的背，小四看见他们的嘴型像是在叫她的名字，但就像是慢进中的镜头，她什么都听不清，视野也渐渐变的模糊，胸闷的好厉害……喘不上气，什么东西沿着喉咙向胸一路梗下去……最后的意识是有人背上她，随之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将她包围……
　　大家一开始以为小四只是呛着了，但很快就发现不对劲，围着小四怎么叫，她的眼睛还是慢慢的合上了。几个女生已经吓坏了，冯琳琳的男朋友是学生会主席，毕竟沉的住气，立刻就拨了112，结果电话那边说城南发生火灾，几辆救护车都被派出去了，姜为民正着急，后面跟来的那个男生说，来不及了，就用我的车吧。
　　那人之前已经打了电话，当下就背起小四走出饭店，其他人在后面帮忙托着，刚走到马路边上司机就把车开来了，汤玥和蔡小蝶这两对在后面等出租车，其他人先上车送小四去医院。
　　范华和蔡小蝶最后等到的车，车上除了司机就是他们了。上车后，蔡小蝶一路哭，范华握紧她的手，没事的，小四不会有事的。蔡小蝶眼已经哭肿了，脸也垮掉，她也顾不上，只是哭，范华给她擦眼泪，忍不住还是说了一句好像不相关的话，他说，你早这样该多好。
　　蔡小蝶听懂了，她哭的更厉害了，不是为了范华看见了她的丑样子，只是她突然觉得，小四这次可能真的回不来了。
　　（三）
　　小四一向被她们说成很有狗屎运。
　　掉了的东西还没去找，就有人贴了广告出来寻失主；刚有打工的打算，就有老乡打电话来问她有没有时间帮自己顶一份兼职；最厉害的一次，是前些日子放假，大家各回各家，结果看到新闻小四回家的那辆火车出事了，死了好些人，正担心小四，就收到她的短信，说是上车前一直拉肚子，没赶上火车，弄的大家哭笑不得……
　　可是，这次小四好像回不来了。
　　女人是有预感的，而且往往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大家和护士一起把小四送进手术室，那种拼命向前冲的紧绷感突然消失，只能够坐在一边等待，这种感觉反而更让人恐惧。
　　冯琳琳这才想到问姜为民那个男生是谁，姜为民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那是他们寝室新来的室友，今天去饭店就是为他置办的入伙饭。
　　冯琳琳“哦”了一声，想起小四之前说的什么吃东西时不说话，当时大家只当是玩笑，如今竟一语成谶。冯琳琳眼圈正红着，一眼看见蔡小蝶脸上惨白坐在旁边，还有范华抱着她，不禁有些气不过，想说都是蔡小蝶胡闹，又想到那主意原是自己出的，不由得悲从中来，一遍遍低声重复着常对小四说的那句“真是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在你身上”，曾经的笑语，如今只觉得凄凉。
　　汤玥在旁边翻小四身上掉下来的一个小本子，一直沉默着。高小虎见女朋友有些反常，不禁问道怎么了。汤玥便将本子递给他看，那上面记着小四的日常开销，再小笔的花费也是一转身就记下了，每月到帐的生活费原来并不少，只是不知道小四为什么那么省，加上打工的钱，每月生活费不动还有盈余。倒数第二页上，记着某月某日从姜、高、范处得了多少钱及缘由，并注明毕业时还给三人用做买礼物。
　　他们一一传看了，女生们这才知道男生还有这么一出。
　　蔡小蝶看着范华，“你这又是何必呢？”
　　范华却看向别处，自语道，“她这又是何必呢？”
　　本子上虽未写清楚，但他们一看便知道这礼物做何指。校园里的爱情最纯也最易碎，毕业以后，天涯海角的散了，又有几个能长久。他们这三对，一年后的结局如何，彼此心里也早有了分数，只是不曾明言。言谈间，总有些毕业将近时日无多的不舍，怕是让小四给留心了，她也不劝他们，只是给他们储下一笔钱，是希望到时即使要分手，也能一起制造美好的回忆吧。几个人心里又想起小四平日里的好，一时间百感交集，默默不语。
　　良久，范华握住了小蝶的手，低声道，“就算是为了小四的一番心意，到时……咱们不要放弃好不好，多困难，也要在一起。”那两对也一起握紧了手，一心盼着小四能醒来说与她听，那笔钱他们再用不着了。
　　手术室的灯熄了，蔡小蝶想站起来，腿却一阵发软，竟是止不住的抖，只好眼睁睁看着别人围到出来的医生那问长问短，她也听不清，心中便是一阵着急，短短数秒间，却好像几个世纪那么长。
　　直到最后，大家一起回过头来看着她，见了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她的心，终于可以，一点点，漫无止境的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