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缘尽》丑座

215、承诺

　　风过，说轻也不轻说重也不重，可就是吹得秉修双眼酸涩，迎风愈痛，是泪水逐渐模糊，一片迷蒙中，目光扫过城中来来往往的热闹非凡，却直盯着远处高楼寝殿前，倚栏相拥的两个身影，怔怔数刻，又还是不甘般紧握双拳，毅然转身离开，只留下满眼的不舍忧心……

　　而可能是这一刻，劝知能紧紧将翡歌抱在怀中的这一刻，翡歌不在试图借口挣脱的这一刻，给劝知带来的幸福实在太多，独占的欲望太过满足，才使其没注意的就在一侧的秉修的离开。

　　低头又深吸一口翡歌发间的焚香，不自愈紧了紧拥抱。

　　“若是时间能如此，就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啊！你我就是风化成石，也定是最美的一段佳话，一幕风景！”

　　“对吗……夫人？”已经分辨不出此时的劝知处于怎样的心理状态了，眼中曾经的意气风发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只剩翡歌和痴狂的爱意，轻轻唤出那一声夫人时，羞涩同时又不自泪目。

　　是在为了自己这过于不切实际的自私想法，而流泪吗？

　　不过可惜，劝知的问题并没能得到翡歌的回应，因为此时靠在劝知怀中的翡歌还未醒来，阶上千人怨邪还在源源不断的朝翡歌输送去。

　　比起魔族临世，神族寂灭的消息显然更令妖邪兴奋一些，此时城中忙上忙下，正在准备着大宴，君邪虽战中负伤，却也不重，他同翡歌一般的逆天自愈能力，足以使他忽视这一点。

　　此时正高立墙头，居高临下的眼中尽是不屑，双刃上乌血慢慢汇聚着，又再滴落，是径直滴入泰煞谅事宗天宫的眼中，直到这时，落地的头颅亲眼看着自己身体被魔兵肢解，扭曲拉展后，泰煞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中了翡歌的计。

　　满眼的气愤，不甘，一直到自己的头颅被置融于拱门的最中，高高立起时都未能散去，开口刚想表示心中愤怒，眉间却忽就似刺入了一根针般，疼着，又慢慢彻底失去了自我意识。

　　罗酆六天，至此寂灭！

　　“呃啊！！”一声声绝望至极的惨叫自魔军军营传出，只听得散落魔城各处的妖邪纷纷愣在原地，一时不敢动作，视线都朝同一个方向望去。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而为，魔军此时加长了那缚住翼族的枷链，好让它们可以飞得再高些，最好高到整个魔城里的妖邪都能清楚看到，看到翼族的灭亡。

　　翼族上皇是为中冲得最高的那个，心中那对生还的强烈渴望，已经完全取代了其为帝的风度，丝毫不顾脚下子民的哭喊求救，声声凄惨便似与他无关一般。

　　看到这一幕，负责这次剿灭翼族一职的经羽也不禁眉头深皱，抬手才抹去了脸上的妖血，可后仰首却又沾，此时漫天飞血正不断下落，是染红了经羽的银铠白衣，也染红了经羽脚旁，豹妖雪白的皮毛。

　　豹妖还没死，倒在地上就剩最后一口气。

　　“魔……魔帝尚未发出任何杀令，你们魔族…就如此滥杀无辜……就不怕我万妖谷到时……”豹妖话说一半又戛然而止，经羽皱眉回头一看，发现却是三明老道动的手。

　　没有丝毫犹豫便径直刺入了豹妖心口，再划势一斩，将其开膛破肚挑出妖丹一口吞下。

　　三明这行为，看得经羽有些不解，在他的印象中，三明虽为恶鬼，却信善道，杀生吞噬这种事情，他只在扶赐身上看到过。

　　开口刚想提出疑问，又被三明抢先一步。

　　“这妖被发现私吞妖魅数十，证据确凿！杀令是妖万岁亲自放出的，你倒不必为此多忧！”

　　“主公派我二接替你的位置，令你同君邪前去迎接到访东门的龙族！”听此，虽看眼前的扶赐三明再怎么不对劲，经羽也还是不敢耽搁，招手唤上身后魔兵便朝东门忙赶去。

　　留二鬼在原地，仰首望向枷链尽头的翼族时，眸中又有微弱金光流转……

　　“禀报帝上，新魔门已落成！罗酆六天三灵已全权控制！”不知是在何时，翡歌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可那以众神寂灭为代价而摆下的阵法，威力又怎会不大？

　　故就算翡歌自身愈合大半伤势，可体内还是气乱异常，一直始终无法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直到看见前来禀报的界天恭爷，才反应过来。

　　“呵呵，原来还漏了一个啊！”说这话时声音不大，可脸上的狞意却也还是被一旁的劝知看了去。

　　“还有阶上负责为帝上输送邪怨的数众百姓也已身死，可君邪魔爷却执令要以这数百姓肉身，再铸魔城通往九幽的暗门，此法是好，可怕若不慎走露风声，被这间余下存活凡人得知，恐……”

　　“够了，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我倒还有其他的问题想问你！”

　　“帝上不妨直说！”

　　“你恨我吗？一个杀了你所有族系的人，应该怎的都无法原谅吧！”话落，周围却陷入一片沉寂，久久无声，可翡歌还是注意得到，界天恭爷跪拜在那，身周不断增强的灵力。

　　劝知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暗暗抬掌起法，以防界天的突袭。

　　良久，便听界天的低泣又带笑声，身周开始卷起灵风阵阵。

　　“恨？界天当然会恨，不过不是恨帝上屠了界天的所有族系，而是恨帝上杀的太慢，以至于那众神明不堪的彻底暴露，让世人知道原来神明有时候比妖邪更无情丑恶！！”界天说话同时情绪激动，样子半点不像是在说谎。

　　有些出乎翡歌意料，可当前她也并不在意这。

　　她只想尽快恢复！

　　“现在，神族可就剩你一人了！难道你心中，就无任何想复族的念头？”

　　“……”

　　“跟了我那么久，我想你也应该足够了解了，比起整日问政，我更愿终年征战！现神族灭亡，我倒也会觉得生活苦闷无聊！”

　　“不如这样，我给你一个机会，杀了我！你大可坦然离去，我魔族保证千年内再不进犯，给你足够的时间复族如何？”翡歌说着，又幻出骨刃丢到界天面前。

　　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陷阱，可对于界天来说，此时复族的欲望要强过理智，或许拼一拼，没准自己真能就此逃脱呢！

　　如此想着，喘息因为兴奋而逐渐加重，慢慢抬眸死死盯着那触手可得的骨刃。

　　“归意，你先退下！并遣了周围看守的……”翡歌话还没说完，面门只一阵厉风猛袭来，下一秒便被骨刃狠狠刺入腹部，虽疼，可也挡不住翡歌嘴角的笑意，就任骨刃继续刺入。

　　自己反伸手将界天一把揽入怀中，吻了上去。

　　不顾界天的惊慌反抗，翡歌直接粗暴探入掠夺着，咬破了界天的舌尖。

　　神族的血带着一丝沁凉，当然这凉意也是对于翡歌来说的，随着口中的血缓缓流遍全身，体内的乱气也逐渐平定下来。

　　身上魔纹又攀爬附着，只听一声轰然，黑罡夹杂着火星顿绽，翡歌这才算彻底恢复。

　　意识到自己天真想法的界天这时才知道害怕，奋力挣脱开就要飞身逃去。

　　翡歌倒并不急着去追，就立在原地，负手看着界天几个飞跃后，便不慎被从侧袭来的尸鸟一口吞下。

　　已经被翡歌吸食完精魄的界天，根本无力回击。

　　一声尖啸破天，这尸鸟似乎是在谢翡歌的赏赐，翡歌长舒口气，又轻倚到了石栏上，仰头双眼微阖，嗅到了一丝异样的血气。

　　等再睁眼时，白色的衬袍上已经落满了血开的梅花，跟着这无尽血梅一同扑入怀中的，还有劝知。

　　“归意这是怎么了？”

　　“帝上，日后也会像对待界天恭爷这般，对待归意吗？”

　　“归意这又是在说什么傻话！是害怕死亡，还是怕离开我？”翡歌说着拍了拍劝知的头，话时本是想逗逗劝知。

　　“归意不怕，归意是想告诉帝上，若真有这一天到来，归意宁愿被帝上吃了，死在帝上怀里，也不愿离开帝上半步！”

　　“我向归意保证，我绝对不会让这一天到来的！”

　　“不行！我要听着帝上说，说哪怕杀了归意，将归意吞到肚子里，也绝不会离开归意的！帝上和归意一辈子都不会分开！帝上你说啊！”

　　“……”翡歌沉默，只抬手又轻轻抹去劝知眼角的泪，她很抱歉，她无法做出自己不能履行的承诺。

　　模糊的记忆中，劝知已经死在她怀里一次了，若再来一次，她宁愿自己死，也绝不会对劝知下手。

　　“归意乖，别闹了！我还有其他的事要问问你呢！”

　　“归意不知，什么都不知！帝上别问了！”

　　“你不知？那我的衣袍是被谁脱下的？还有胸口这红印又是怎么回事？！”对于怎么调戏劝知这一问题，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的翡歌一直都十分在行。

　　果不其然，下一秒劝知脸上的悲情凄楚便被满脸羞红取代，从脖颈一直红到了耳后。

　　又默不作声抱住翡歌，宽大的袖袍将翡歌整个恰好盖住。

　　“我是真搞不懂，归意这脑子里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事情！”

　　“除了想帝上，还能有什么！”

　　“我吗？那你想我什么事啊？”

　　……

　　其实翡歌本来是想问，清流花灯时，那个熟悉的身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