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豪侠传》迦具都

4、百花宫内巧遇荞以俏 蜀山脚下初逢思恋心

　　阿牛呆呆地在树下坐了好久，在想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明明记得告诉驿卒是要去寒冰门的，没有理由啊……
　　“啊！”阿牛忽地站起来，“那个驿卒！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做的手脚！”
　　十四岁未谙世事的少年，因这一刻巨大的委屈，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啧啧，”一个女声兀自传来，“我头一次见一个男的哭成这样。嘻嘻，真好笑。”
　　从树后跳出一个女子，也不过十三岁上下，一身水蓝色的衣服把她秀气的面庞衬得英气勃勃，“你叫什么名字？”女子问道，见阿牛不答，稍有愤怒，但马上又换了一副笑脸：“好好好，知道你心情差，不同你计较。我姓思，名恋心。”
　　阿牛瞥她一眼，小声道：“我叫余阿牛。”
　　思恋心笑道：“阿牛么？这名字可不怎么样，我听先头那姑娘好似将你的名字改成‘余残云’哈，这个名字是不错的，我……”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闭口，过了半晌，方回之以歉然一笑，“其实今天你一来我就注意到你了，你是要去……喂你去哪儿啊？”
　　余阿牛缓缓道：“改个名字是无所谓的，我没了父母，小名之外本也不知晓自己叫什么。至于我想去的地方，”他吸了吸鼻子，看着手中的短剑，继续道：“是极北的寒冰门。那里是我爹爹曾经的门派，谁知今天却阴差阳错来到了蜀山。不过我娘也是蜀山剑派弟子，所以我想，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自己无缘寒冰门，便索性拜了蜀山吧……”
　　“也是蜀山弟子，敢问你娘名讳？”
　　“柳逸妍。”
　　“什——么——？”名叫思恋心的小姑娘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你快同我上山，去见师祖爷爷！”
　　“师祖爷爷？”
　　“哎呀别废话了，快走吧！”
　　百花焚情炉前。
　　“愿寄愁心独斟酌，
　　意乱空守泪已流。
　　中秋明月蓦回首，
　　人在他乡影空瘦。
　　在外飘零雁寻偶，、
　　外抚彩笺尺素无。
　　平素吟罢笑残月，
　　安心再聚故人楼。”
　　念罢，荞以俏将手一扬，那半尺白纱便飘扬落入焚情炉，顷刻化为灰烬。
　　“姐姐，姐姐！这每句的第一个字连起来，便是‘愿意中人在外平安’呢！”林巧儿奇道，不，此时应该叫她花解语了。
　　“谢谢。”荞以俏飞身上马，“你叫花解语？以后若有什么事只管找我便好，当还你个人情。”
　　“姐姐，你就不想知道是谁让我带东西给你吗？”花解语眼珠轱辘转着，心道荞以俏并未认出她是当日林家布坊的丫头，倒也不算坏事，于是又急急为那一面之缘的男子问道。
　　“呵，”荞以俏冷笑一声，“我会忘记他么？”
　　花解语闻言，只觉周身发冷，经脉阻塞不能，待可动时，荞以俏已然策马离去。
　　焚情炉旁，满是异香。是历代百花女子伤心之物所散，也是一段段无果之情。
　　策马扬鞭，古来痴情多余恨。
　　流水长叹，落花有意谁无心。
　　“喂喂喂……你、你你……”阿牛脸红着，左脚绊了右脚差点摔个马趴。
　　“干嘛啦？别急马上就到了。”小姑娘头也不回地说。
　　“哎，你、你放手啊，我们男女……授受不亲的啊……”阿牛嗫嚅道。
　　不知这个小姑娘是没有听到还是假装未老先衰听力不济，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这样，余阿牛被思恋心牵“牛”似的一路拽到了山上。
　　“看，到啦！”小姑娘长舒一口气，“这便是蜀山剑派……喂你个色狼，干吗拉着人家的手不放啊！男女授受不亲的你懂吗！快放开！”言罢用力甩开阿牛的手，可怜阿牛空有一肚子委屈说不出口，只得自认倒霉。
　　说道那思恋心在门口将阿牛引荐给了崔道止和宁非凡两位师叔：宁非凡专职管理派中弟子功过，任何犯了错并诚心悔过的弟子都须在宁师叔处面壁，而崔道止则负责往来人员的接待指引，也许因工作性质的缘故，崔师叔说话多少带着几分夸张。
　　“余、余残云是吧，啊，你可真真真有福福气，能拜……拜入这么一一一个脚脚踢五帝拳打三三皇的的的的门门派，我我们蜀山……派的开山师祖乃乃三国时期的的武林盟盟主张……三丰，不对，那那是元朝的，是是郭……襄，不对，那是宋……朝的，哎呀，反正你你你记住……住，咱们蜀山最是无……无、无无无……”思恋心看他歪着脖子跺着脚的难受样，叹了口气，顿生怜悯之心，又极为自然地牵着阿牛上了山。
　　“师祖爷爷名柳讳飞鹰，其实几年前，师祖爷爷便想将掌门之位传给他的儿子逸尘师叔，但不知为何逸尘师叔始终不愿接受，这不，最近又跑到山下的小酒馆里躲起来了……”
　　“哦？是么？”
　　“嗯，师祖爷爷伤透了心，认为儿子不成器，便又想起了他的女儿……”
　　“心儿，你在说什么呐？”一个苍老却浑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只见思恋心脸色忽地变得煞白，随即又红透了。
　　“不是说给我找了个好徒弟吗，速速带他来见我。”
　　又走了半顿饭时辰，方走到掌门所在大堂。两人一同进去了，只见一仙风道骨的老人正站在堂中央。
　　“师祖爷爷，就是这个人，他名叫余阿牛，啊不是，余残云。”
　　“哦？”老者挑起眉毛，“既是来我蜀山拜师学艺，怎地还拿着一柄短剑？”
　　“这个……这位道长，实不相瞒，我本是想拜入寒冰门的——我爹爹便是寒冰门人——但受奸人陷害，阴差阳错来到了这里，实属意外。不过蜀山剑派也不错，我母亲便是蜀山剑派的……”阿牛只自顾自说着，并未注意老者面上怒意愈发浓烈。
　　“小子，莫要猖狂！你以为我蜀山剑派是什么地方？我派侠名广扬天下，武林中人哪一个不尊敬？你说你母亲也是我派弟子，那么便报上她的名来，我好责她去宁非凡那里面壁三年——竟教生出如此不肖之子！”老者怒道。
　　“我娘，名柳讳逸妍。”余残云怯生生地答道。
　　“柳逸妍么？好，我……什么？你刚才说‘柳逸妍’？她是你娘？”
　　“是啊。”
　　“那你父亲是？”
　　“余江枫。”
　　老者听后竟呆立在原地，半晌方机械地招招手，嘶哑地说：“好外孙，快过来让外公仔细瞧一瞧。”
　　阿牛也呆住了，不敢相信地望着眼前这个一瞬间仿佛苍老的许多的老人。数年来，他早已习惯没有至亲的生活，现下是多大的福祉才让他再次寻找到一个有血缘温暖的亲人。
　　二人抱在一起，泪如雨下。
　　“好孩子，你娘她现在怎么样了？”
　　“娘亲她五年前便战死了，织星屿那场大战，我爹也是。”
　　柳飞鹰一阵沉默，“孩子，留在这里，我会将我毕生所学悉数传于你。”
　　思恋心在一旁笑道：“哈，那我有小师弟啦！以后就叫你小云了！”
　　“心儿不要胡闹。残云，你的生辰是？”
　　“五月初二。”
　　“我是九月十六！”
　　“心儿！”
　　被柳飞鹰瞪了一眼的思恋心吐了吐舌头，不再插嘴。
　　“今日你且去休息，明天外公带你去拜见各位师叔。”
　　“孩儿遵命。”阿牛——现在该正式改名余残云了——恭敬地
　　答道。
　　“行啦小师弟，小云，陪我出去玩吧！”说着便把余残云带出
　　了门。
　　“咦？你不是那个余什么牛的？”一个清脆的女声道，余残云疑惑地转过头去，发现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姑娘竟是方才在山腰处给他随口改了名的顽劣女娃。
　　“谢姑娘赐名。”余残云一个抱拳。
　　林巧儿一愣，亦还礼道：“不用谢，也没什么。”
　　“怎么了怎么了？”思恋心兴冲冲地跑过来，“呀，这位姐姐你也要同我们一道去玩吗？”
　　林巧儿对这个孩童般的问话报之以一笑，“我叫做林巧儿。没什么事就先走了，后会有期。”说罢，未等余残云回话便离开，留下少年一脑袋的问号。
　　“这个‘后会有期’可以这么用吗……”
　　翌日。
　　余残云在掌门柳飞鹰的引荐下正式拜入蜀山剑派门下，成为柳飞鹰嫡传弟子，若按辈分来算当是思恋心的师叔，可这执拗的孩子仍固执地唤他“小师弟”，余残云叹了口气，想：“一个林巧儿一个思恋心，我前世造了什么孽……”
　　要说这余残云资质也是不错，习得蜀山内功《太玄录》后，他一身神力从此有了用武之地，柳飞鹰更注重内力修为而不是花俏剑招，因此修习两月后，方才亲传了他一套剑招曰“金针渡劫”。针，剑之缩影者也，渡劫，普度众生者也，这套剑招的名字里便包含着蜀山剑侠们的为人原则，即侠行天下，铲奸伐恶。
　　“孩子，这柄破邪剑乃你母亲生前所铸，今日交至你手中，望好生使用，不负所托。”
　　“是，外公！”
　　又是一个月后，正在余残云学习蜀山第一套剑法“一波三折”时，新入弟子林巧儿叛离蜀山，原因不明。
　　“切，说我是怪人，她自己还不是溜了。这家伙，八成是因为蜀山派的衣服太丑才跑路的吧……咦，这么说来，她难道会再拜去百花宫？”余残云瞎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继续练起剑法。